第256章 孩子找到了

“來人了!”

那衙役捕頭不明情勢,絲毫沒有察覺這屋子裏的異樣,隻是雙眼緊盯著外麵。

除了圍聚起來的陶府下人之外,還衝進來一群人。

“顧……顧公子,他們又是?”

捕頭頂著滿額頭大汗,戰戰兢兢地問顧文君,他手足無措,全把顧文君當成倚仗,嘴裏也改口叫了敬稱。那些人有的穿著太監製服,有的套了一件宮內侍衛馬褂,不同的是,他們全部都帶了刀。

難道——真的是宮裏的人?

顧文君微微頷首:“是劉喜劉公公!”

她心上壓著的石頭有一部分落地,但是整個人仍然緊繃著,握著那捕頭的刀,凝神盯著那道屏風。

對顧文君而言,外麵的威脅已經沒了。

劉喜既然現在才趕到,一定是另外多叫了人手。就算沒有再找人,顧文君不擔心劉喜會被這些人多勢眾的陶府下人給困住。這些烏合家丁可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殺手,無論再來幾個,都不會是劉喜的對手。

然而對另外一邊的陶元安來說,這卻稱得上是噩夢了。

“不,不可能!”

可顧文君之前不是說,負責護送的宮人也一起被陶元安的買凶殺手一起害死了?

陶元安左邊那被割破的眼皮倏地一跳,他心裏忽冷忽熱,幾乎就要跳腳,電光火石之間,他反應也快,“快把顧文君抓起來,就拿他們做威脅的人質!”

之前一直被顧文君拿捏著,陶元安便也有模有樣地學。

陶元安咬緊牙關,逼著自己狠下心腸,“反正我派出去的凶手連宮人都殺了,我幹脆再多殺一些也無關緊要!”

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開始哆嗦打顫的手腳卻都在說明陶元安毫無底氣。

可是此時非彼時。

剛才陶元安能使喚得動這些下人,是仗著巨大的財富誘惑,還有人們對於天高皇帝遠的僥幸心理,然而現在陛下的人都喊著話闖進來,那再在這些人眼皮底子下動手,就是自找死!

這陶府下人們也不傻。平日裏陶府的老爺夫人待人刻薄苛刻,也並不把陶府的下人當成人看待。

所以他們又為什麼要為老爺拚上性命呢?

這空口許諾的財富再多,要是沒命花,那也是白搭!

他們左看右看,互相打量,彼此都躊躇起來,根本不敢再像之前對著衙役欽差們那樣圍上去,反而紛紛都退後了幾步。

這時,就連陶元安其實心裏也打退堂鼓,想要走人了。

隻可惜,劉喜已經殺到,他來得緊急也不忘警惕,腳步微頓片刻,便在五步並做三步的速度之間飛快地堵住了陶元安的後路。

一群宮人侯著,姿勢緊繃,眼神肅殺,不會給任何一個陶家人逃出幾條漏網之魚的機會。

這可不是那突如其來的埋伏,這些宮人全都做了準備,自然都帶上防身家夥,一排全部麵色含煞。

劉喜便站在最前麵陰冷地一喝,聲音尖利到抓耳。

“都不許動,我奉旨護送顧文君,這是奉了皇帝的禦令,這期間你們要是有誰敢動顧文君,那我就殺了誰也都是合乎情理的!”

陶運安隻是與劉喜照了一麵,便知道劉喜所言非虛,從前跟隨陛下朝議的掌宮大太監劉喜劉公公,他還是認識的!

“陶大人,你最好沒有傷到顧公子一根頭發,不然——”劉喜拉長聲音恫嚇,這冷話是對著陶元安放的,但是他兩顆眼珠子卻是對著顧文君上下打量,一點不落地把顧文君的模樣收進眼底。

誰都不知道,剛才劉喜一踏進來,看到顧文君浸染一身的血,心髒一窒差點眼前發黑。

還好他看細了,就明白過來那不是顧文君自己的血跡。

劉喜不知道雪燕和阿武出了什麼樣的大事,粗粗掃視一圈,起碼顧文君是保證了安全,沒被陶元安這陰險之人得逞。

他暗中長出一口氣,也是被顧文君驚得一身冷汗。

既然都猜出是陶元安做的,那就讓陛下查呀!

那些暗衛、情報全能給顧文君暫時借用,何況一個中郎令的底細也好查得狠,要是他們先回宮再帶人來,直接抄了陶府的家底,那不是更安全又方便?

偏偏這顧公子,一心向南牆,怎麼都拉不回來。

竟然直接就跑去敵人的巢穴裏去!

要不是劉喜動作迅速,叫上人緊追過來,他都不敢想顧文君要怎麼安然無恙地出陶府!

想到,劉喜忽的高聲一問:“顧公子,你人沒事吧?”

見顧文君搖頭,劉喜這才正眼看了陶元安,聽人不死心地辯解著:“劉公公!我、我真不知道怎麼了,這顧文君突然衝進陶府來鬧事,我這是沒辦法才自我防衛的!”

任憑陶元安如何哭泣,劉喜自始至終都隻是陰冷一笑。

“就算顧公子沒有事情,隻要受了一丁半點驚嚇,那陶大人的罪過也不小!你以為你騙那些殺手謊報陳家的身份,我們就查不出來你是幕後主使嗎,陶大人,你也太小看皇宮了,帶走!”

他冷眼看著陶元安,心中已經開始計算之後的禮部中郎令人選了。

怪就怪這陶元安恨誰不好,一定要恨顧文君!

陳家都惹不起,他陶家又憑什麼覺得自己惹得起呢?

那陶元安臉色煞白一片,一把抱緊懷裏的柳姨娘,他不管不顧地指著周圍的下人,拚死也要爭個最後。

“上!全都給我上,這個劉公公一手的本事都是從宮裏天牢練出來的,心狠手辣,落到他手裏,我和你們全都要一起完蛋!”

劉喜兩眼一眯,藏住了眼底的森寒。

不管顧文君什麼打算,他都必須先保住顧文君的安全,然後再去想阿武、還有那個叫雪燕的婢女還有一個孩子,所以劉喜也直接揮了手。

備了銳器的宮人率先衝了上去,再加上帶刀的衙役欽差們一起助力,怎麼也不可能輸給陶府的護衛家丁,場麵沒多久就變得一邊倒。

捕頭倒是也想幫一把自己人。

可他的刀卻被顧文君帶走,捕頭剛要問,卻被顧文君一臉肅容地打斷:“這屋裏有問題。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那兩位朋友。”

“啊、是。”

顧文君盡量維持了如常的語氣,她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衝到屏風後邊去勘察,就是不想要打草驚蛇。趁著外麵在鬥,顧文君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一步步走到了屏風附近。

那捕頭也是直等到這時候才驚覺,“顧文君什麼時候離得那麼遠了!”

見顧文君提刀小心翼翼靠近,捕頭也才發現這屏風橫放的位置有些古怪。

屏風的擺設並不奇怪,在室內一般起到分隔、美化、擋風、協調這幾種作用。

男子書房多用實心木雕刻的重屏風,而女子閨房則更傾向於透紗繡畫的輕屏風。陶夫人的屋子裏擺的就是一麵典雅別致的白紗水墨潑紅蕊圖屏風。

原本,這樣輕薄的設計,會讓靠近屏風的人立刻透出人影。

可是現在那屏風隻剩下鋪麵的血,走得越近,鼻腔裏越是會被濃重的鐵鏽味掩蓋住。屏風被血跡汙得厚實,根本看不到後麵的景象。

粗粗看過去,還真以為這間屋子隻有露出來的一半部分那麼大。

可是現在顧文君察覺了。

走得很近,顧文君才從那屏風麵上一層又一層的血色下勉強窺見一點淺淡的影子,似乎有個人影貓在後麵,一直默不作聲。

外麵的纏鬥聲很好地掩蓋了顧文君的腳步和氣息。

她雙手握刀,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手便削去了屏風,那紗布應聲而斷,破開一道斜到左下方的長口子,露出遮擋的後麵景象。

也把那悄無聲息藏著的人嚇得魂飛魄散,驚聲尖叫起來:“啊啊啊!你、你敢動我一下試試,你這個畜生,顧文君!”

那聲音尖銳偏利,分明是個女聲。

再見那人從地上一團,打滾跌倒又慌不擇路地重新爬起來,精細漂亮的大襖裙還有都被染得汙濁,手腕上盡是鑲金翡翠鐲,再往上看你,一張圓盤臉豐盈端莊,頭頂還都是玉釵琳琅,皆是富貴。

捕頭就是不認得當然也猜出,“你是陶夫人!”

陶夫人臉頰和嘴唇一樣都盡失血色,可唯獨一雙眼卻像是淬過毒蛇的牙,她緊盯著顧文君不放:“你竟然還敢到我陶府裏來,你這個殺人凶手,就是你殺了我的然兒,你賠我的兒子!”

發狠話時,陶夫人的腳步踉蹌,踢到了一些東西,發出近似金屬碰撞的聲音。

顧文君根本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那些都是用來施刑讓人痛苦的器具。

還好這陶夫人不是她那繼母蕭清樂,並不懂得到底怎麼使用,隻是胡亂發泄恨意。如果陶夫人真的將這些東西一一施加在雪燕和阿武身上。

那今天,她一個都救不回來!

顧文君麵色難看。

“就算你恨我,也應該衝著我來,為什麼還要牽連無辜!”

陶夫人似是瘋魔,口中癡纏:“你殺了我的兒子!我隻不過是動了你兩個下人,這算什麼?我的骨肉沒了,你賠我一個孩子啊!我不管你怎麼對陶元安,殺了他廢了他,我都不在乎,我就要我的然兒,你怎麼還給我啊!”

顯然,陶夫人從顧文君破門而入的時候,就藏了起來。

一直聽著外麵說話。

所以陶夫人見到顧文君,也不驚訝。

那捕頭也終於有幾分明悟。

原來這一團厘不清的亂麻案子,究其由頭,就是因為陶家因為喪子之痛,恨上顧文君了!

難怪陶元安冒險也要下手買凶埋伏顧文君誅殺。

難怪陶夫人不惜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也要親自動手折磨顧文君的人。

歸根到底,這還是從陶家公子陶然自己挑釁並且屢屢加害設計顧文君引起的,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竟然還引出了這樣的怨尤。

一樁連著一樁。

“把陶元安給我拿下!”劉喜一聲喝令,預示著外麵的反剿也已經落幕。

顧文君心裏一直在默數時間,她暗暗咬牙,幹脆直接劈刀砍過去,對準陶夫人,還想要在陶夫人身上故技重施:“孩子呢?”

結果這個字眼卻更加刺激了陶夫人,她睜大雙眼,眼眶發紅地盯著顧文君,那專注凝神的模樣讓顧文君都心裏一悸。

陶夫人大叫:“孩子?你殺了我的然兒,還想來搶我孩子?我不允許,顧文君,我要把你綁起來,活生生折磨死!”

即便顧文君手裏握著刀,那陶夫人竟然也直直往前衝了過來,似乎要與顧文君拚命。她一愣,可是那刀原本就是為了威嚇逼近的,一切來得太快,顧文君已經來不及移開刀了!

“不要!”緊盯著的捕頭大喊了一聲,驚得外麵的人也都停了動作,全向屋裏看過來。

捕頭的反應比顧文君都要驚惶。

陶元安設計殺顧文君,不擇手段連累無辜,即便顧文君動手殺了陶元安會引來一身麻煩,可是事出有因,還能辯解。然而陶夫人再瘋狂狠毒,卻都沒有直接對付顧文君。

若是顧文君一刀殺了陶夫人!

那這件案子,可就沒有再回旋的餘地了!

就在所有人的心高高提起的刹那,不知道為何,那陶夫人突然身子一個打顫,竟然自己把自己絆倒了,她摔在地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刑具上麵。

“噗!”的一聲輕響。

脖子便直接開了花,噴出新鮮的血來,覆蓋在已經幹涸的血漬上,將雪燕和阿武流下來的血淹沒,絕不可能活著了,大羅金仙來了也沒有用!

“這……?”

不止是那捕頭目瞪口呆,就連顧文君也想不到,她空落落地提著刀,怔愣半晌,四周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了。

嗯?

直到顧文君發現那多出來的氣聲還沒有消失。

她雙眉壓低,神色猛地一變,顧不得陶夫人的事情,越過屏風就往隔著的裏屋衝進去。衝得急了,顧文君還一下子扯下了那些的簾子還有帷布,直到靠近陶夫人的床榻。

那被褥上,就躺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孩,臉皮發紅,從眼睛到嘴巴,所有五官全都緊皺在一起。外麵動靜那麼大,可這孩子卻連一點都不醒,連個哭喊都沒有,隻是靠小鼻子微弱喘氣。

“是雪燕的孩子!”

顧文君一眼認出那繈褓,上麵的刺繡就是雪燕的技法。

她心中一顫,剛鬆了一口氣。

可下一刻,卻又悚然一凜,“怎麼可能一直不醒?糟糕,這孩子一定被下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