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些什麼!”
?顧文君聽了秦川的話便生出惱意,原本蒼白的臉色都浮出幾分血色,精致秀麗的麵容更顯得嬌豔欲滴。
?她當然聽得懂,秦川那話的意思不就是明嘲直指,罵的是顧文君爬上了陛下的龍榻!
?“是我胡說嗎?”
?秦川牢牢攥著顧文君的手腕,他五指用力,便將那段凝若瓊脂的皓腕掐出了一圈微淺的烏青。
?“陛下親自接你回京,還讓你去見太後身邊的嬤嬤,難道不是要召見你入後宮?”
?也難怪秦川會多想。
?畢竟,他是這個天底下為數不多知道顧文君女兒身的人。
?其他那些暗衛手下見了陛下和顧文君的親密,也隻當陛下看重顧文君,想收為親信,因為他們眼中是兩個男子在拉扯,自然正常。
?可是秦川看到的,就完全不同了。
?顧文君和陛下之間的言行舉止都過於親近,他眼中,便是皇帝屢屢主動碰觸一個女子,肌膚相親。
?她也沒有拒絕。
?而陛下一得到阿武的信便親自下江,接應顧文君回京城。這還與之前幾次禦駕不同,顧文君還沒有來得及出事,陛下就忍不住先一步去了。
?由此可見,顧文君對陛下的重要性,日益漸深。
?尤其是秦川親眼見到,陛下摟抱顧文君坐進馬車,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的春風殿那一夜。他眼睜睜著顧文君被陛下帶走。
?可這次,顧文君身上可沒中藥!
?她眼神澈亮,分明清醒的很,一張芙蓉麵生來絕豔,即便穿著男裝不施粉黛也美得驚人,即便此刻深鎖眉頭瞪著秦川,一顰一怒也牽動著人的眼睛和心神。
?顧文君低叱了一聲:“放手!”
?她用力甩手想要掙脫,但根本抵不過孔武有力的秦川。
?“你先說清楚!”秦川緊繃頜骨,說話間還磨了一下後槽牙,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立場教訓指摘,可還是一怒之下攔住了顧文君。
?他心裏仿佛燒了一把火,越演越烈,折磨著五髒六腑。
?“我覺得我沒必要和你解釋!”
?顧文君也冷下神色,她原本是可以好好和秦川說的,可他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叱罵,讓顧文君受了冒犯。
?她再喜歡耍手段,挖陰謀,也有自己的底線,更有脾氣。
?***這樣的事,顧文君不會做,也做不來!
?哪怕她隻要是往被褥裏一躺,就能換來顧家的倒塌換來蕭清樂的一敗塗地,換來她娘親的真相大白,顧文君也不願。
?何況,陛下也絕對不是這樣為美色昏頭的庸君!他雖然殘暴戾氣,卻仍然有著清明理智的治國思想,是可以輔佐的君主。
?這一番質問,不僅中傷顧文君,更加辱沒蕭允煜。
?但她不答,秦川就更覺得是真的了。
?他便順應心裏的嫉妒和惱恨,全都爆發出來,怒道。
?“我當初容忍你這個騙子隱瞞身份待在陛***邊,是真信了你那一番為母報仇的坦白,覺得你真的可以幫到陛下。可要是你心懷不軌,隻是想借機接近陛下,攀個榮華富貴,那我也絕不會允許你這樣的人得逞!”
?口口聲聲都是為君請命,替陛下分憂,但隻有秦川自己知道,他內心的嫉恨有多麼醜惡,他隻是不甘心。
?為什麼,明明他才是先知道顧文君女子身份的,卻隻能看著顧文君受到陛下恩寵。
?那顆帶著妒意的種子,那一夜在春風殿前就埋在了秦川心底深處。
?闊別多日,再次相見,他卻見到陛下更加青睞顧文君,頓時,那妒種便在那一瞬間破土發芽,便逼近顧文君***個真相。
?可是秦川也不知道,得一個答案他又能怎麼辦。
?他咄咄逼人,橫眉冷豎,仿佛顧文君一答得不對,他下一刻就要提刀為陛下清君側,抹去這個油嘴滑舌的妖孽。
?這副模樣緊繃到最極限處,反而有幾分認真過頭的可愛。
?“噗!”
?顧文君的惱怒緩和下去,竟然啼笑皆非地哂出聲來。
?平日裏,秦川忠心耿耿的模樣深入顧文君的心。
?她還真以為秦川是憂心陛下,唯恐被她這個時男時女又詭計多端的奸人害了。
?顧文君這樣的人物,做臣子便是奸相,做嬪妾便是妖妃,劍走偏鋒,狡詐多變。
?倒是和蕭允煜這個暴君無比般配。
?“你也想太多了,秦川!”
?她好笑地搖搖頭,“陛下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個女子,他後宮之中嬪妃雖少但是佳麗無數,又怎麼會看得上我?”
?“你!”
?秦川怔忪愕然之時,顧文君這才心平氣和地道出真相:“隻是我為陛下建言,想試一個遮掩太後之死的法子。”
?他們還在車廂裏,又都是陛下的人,有些話就無需顧忌。
?顧文君邊思索邊開口:“如今陛下根基未穩,還需要一個‘太後’坐鎮後宮,真的太後死了,我們就得為陛下準備一個假的。”
?她說了法子,秦川卻沒有心思聽了,暗中凝視著顧文君軟化柔和的麵容。
?當她眉眼微微放鬆下來,就更顯得美貌如畫,狀似含情。
?“陛下的後宮裏,又有誰比得過這般風韻容貌,即便是雍容美豔的貴妃娘娘,也不及顧文君半分。陛下當然看得上,而且他也已經看上了。”秦川心下忖度便略過萬千思緒,既覺得苦澀又覺得慶幸。
?“但還好,陛下仍不知道顧文君是女子,還將她當未來的謀臣。可是這樣下去,等顧文君料理完顧家的事情,幫陛下穩固江山,位極人臣,之後又該如何收場?”
?他想著出了神。
?直到顧文君低呼:“現在,你可以放手了吧,秦大人?”
?一句關於“大人”的嬉鬧稱呼,一下子將秦川的神智拉了回來,他拉住顧文君時出手飛快,鬆手也是如觸電般避之不及地退了下去。
?“我已經不是錦衣衛統領,你也無需再這樣喊我。”
?秦川垂眸,收斂了氣勢退回下屬的姿態。他低眼一掃,就無比清楚地看見顧文君手腕上印了一圈的發腫烏青。
“嘶。”顧文君抽痛一聲。
?他便呼吸一窒變得氣虛:“抱歉,是我不好衝動了。”
?顧文君眼眸微閃,便趁機拿捏住了秦川的短處。
?從前隻有秦川知道她的把柄。因為那次意外,顧文君的女兒身秘密交付在秦川手裏,她善謀人心,知道秦川答應隱瞞就不會隨意泄露她的真身,可顧文君一直心中不安。
這次,秦川卻犯在顧文君的手裏,送上一個不大不小的短處。
她借機試探:“不怪你,我身子弱又在江東遭了暗算,才那麼容易留下傷痕。”
秦川雙眸微凝,從眼底浮現一絲恍然大悟和怒恨。
明悟是他自以為明白了陛下去江東接人的動機,但怒意卻是衝著傷了顧文君的人去的。
他脫口而出:“是敬王?”
顧文君不點頭也不否認,隻是接話:“秦川,你知不知道敬王到底為什麼去江東?”
問到機要之處,秦川緊閉嘴唇沒有馬上回答。
“我一見到敬王,他就用太後去世的消息詐我,我猜想敬王去江東,也是存了等待太後薨逝事發借勢添亂的念頭。”顧文君自問自答。
秦川見她如此通達明澈,又堅定擁護陛下的立場,他眼角瞥著顧文君手腕上的傷,心一軟,還是說了。
“這隻是其一,聽聞江東又出現了神醫穀向天的行蹤。敬王一直想要醫治他的雙腿,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江東。”秦川解釋。
穀向天!
聽到這個名字,顧文君難掩驚愕,但她隱藏得很好,微微側過臉就遮擋眼中驚色。
她很快就有所明了。
“陛下之前不惜犯險南下江東慶禾,也一定是因為這個穀向天,原來傳聞中的神醫竟然是他!可他為什麼會認識我娘,為什麼救了我卻不露麵,又為什麼長得和顧長禮那般像,幾乎如出一轍?”
太多的問題堆在她心頭,顧文君主意再多,也一時亂了頭緒。
神醫——shenyi!
一個思緒閃電般劃破了顧文君的迷惘,讓她突然想到一個困擾了許久的問題。
這不就是萍姑臨死前告訴她的話,也許那口型根本就不是名字,而是一個稱呼代號,指的就是神醫穀向天!
難道,顧家那對雙生兒女其實是穀向天的孩子嗎?
可穀向天又和顧家是什麼關係?
重重迷霧纏繞在一起,讓顧文君的腦子都快要打結了。
蕭允煜氣惱她的不識抬舉,沒有說出蕭清樂的身世,顧文君選擇問秦川:“那……敬王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
“你是說清樂縣主?”
秦川聞言微微變色,他神色糾結,嘴巴開合幾次還是停下:“這事關皇家辛秘,我即便知道,也不能從我嘴裏說出來,你最好還是去問陛下。”
他的猶豫遲疑,便已經告訴顧文君一個答案。
她篤定:“蕭清樂根本不是敬王的親生女兒。”
秦川苦笑,顧文君還是一如從前般,實在過分聰明,他不反駁就是默認了。
“她是敬王收養的女兒,可是尊貴如敬王憑什麼養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子,直到數年之前還一直將她奉為掌上明珠,驕縱京城。除非,她是被一個敬王拒絕不了的人托付的。”
顧文君自顧自分析,“是不是——先帝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