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徐秀容被雪燕帶著找到了自家的下人。
徐家人竟然還在毫無頭緒地到處找他們小姐。
如果不是顧文君聰明,設法把徐秀容帶出來,那徐家人被顧家的支使哄騙著,估計就會像個沒頭蒼蠅,一直在原處打轉,更不可能找到人了。
雪燕擦去了臉上的易容,為徐秀容收整好衣服。
徐家的奴仆一見到就認出來了,看見是自家小姐,他們也顧不得身後跟著的雪燕,趕緊帶著徐秀容去了徐夫人那兒。
所有賓客都在前宴上對京城貴客翹首期盼,隻有徐夫人掛念莫名其妙“失蹤”的女兒,苦守在乞巧宴的後堂。
這才給了母女私下見麵的好機會。
而徐秀容一見到徐夫人,梨花帶雨地撲進自己娘親的懷裏,直喊:“娘,顧家算計我!”
“到底怎麼回事?”
徐夫人早早在後宅當家做主,早就不是少不更事的無知女子,心裏早有懷疑,出口便直戳重點:“蕭清樂說帶你下去休息,你人就不見了,娘親不信你會這麼魯莽不懂事,你快告訴娘親,她到底把你送哪裏去了?”
“她把我送顧文君的屋子裏,還給我們下了迷香……”徐秀容說著又抖了抖身子。
徐夫人臉色劇變,第一件事就上下檢查了徐秀容脖子上的肌膚,看有沒有痕跡,“難道你們已經?”
“沒有。”徐秀容哭訴著搖了搖頭,“顧文君忍住了,後來他的親信趕到給我們兩個點了穴道,暫時中止了藥性,但之後還需要調理。”
徐夫人呼吸都差點斷了一截,聽到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才喘了口氣。
“那顧文君倒是有防備。”
可惜,再聰明,顧文君也還是一個沒有名分沒有背景的顧家棄子,徐夫人寧願徐秀容隨便嫁一個江東富商,也不願意徐秀容跟了這麼一個沒有前途的廢物。
“你快隨我回家去,娘親會給你找好身體不適的理由,趕緊避一避這風頭!”
徐秀容拉住徐夫人,“娘!顧家這麼鬧,迷暈了我弄出失蹤尋女的風波,又去顧文君屋裏搜人。絕對有不少聰明人猜出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怎麼避開?我就算走了,我這一輩子的名聲也已經被他們給毀了!”
“那更要走!”徐夫人捏緊了手裏的帕子。
“秀容,你放心,那些議論我們可以砸錢壓下去,時日一長,也就沒有人再說什麼了。是顧家算計我們,他們不敢多嘴的!”
徐秀容沒想到徐夫人在顧家麵前這麼心虛氣短,隻想著避一時風波,完全不顧及以後,便急了。可是她要臉麵,不敢說出香囊設計的事情,加上中過迷香身虛體弱,無法和徐夫人詳細說。
眼看徐夫人就要帶走徐秀容,雪燕走上前,低低福了***。
“徐夫人,且慢。”
徐夫人看著這丫鬟敢打斷主子說話,原本想要當場斥責,可是看到雪燕那張俏生生的臉,頓時一驚。
這是個熟麵孔。
“咦,你不是蕭清樂身邊的?”
她當然是見過蕭清樂的貼身丫鬟的,雖然好久不見了,可是這丫鬟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是跟著她女兒來的!
“我現在已經是文君少爺的人了,徐夫人不用顧慮。”雪燕一語道破徐夫人的顧忌,細聲勸慰。但是這話不僅沒有打消徐夫人的顧慮,反而讓徐夫人更加警惕。
這是幾月功夫不見。
雪燕竟然就成為了顧文君的人?
顧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那個顧文君明明才到江東不滿一個月,怎麼可能把手伸到蕭清樂屋子裏,怎麼做到的?
然而徐夫人還來不及理清思緒,就聽雪燕繼續說。
“徐夫人,您今日帶徐小姐回府,固然可以避開風頭,可是等到之後關於乞巧宴的事情傳開了,不光徐小姐閨譽受辱,徐家名聲也會受損,那您在府裏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雪燕伶俐聰明,跟著顧文君一段時間,自然也學了主子三分像。
這番話,是一語擊中了徐夫人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徐家的主母是徐夫人,可是除了徐夫人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姨娘,妾室。徐老爺最寵愛的人也不是徐夫人。
若不是徐夫人生下了徐家唯一的男丁,現在還能不能做主,那還不一定呢!
要是徐秀容毀了,那些小騷蹄子一定會想盡辦法詆毀,肆意踩上一腳。
徐夫人心裏咯噔一聲,知道不好收場了。
雪燕見了徐夫人神色難看,又道:“徐夫人,您也和顧家關係交好,更是事事以顧夫人蕭清樂為先,可是臨到婚事,顧夫人變了卦,說也不說一聲就直接把您女兒暈倒,想要栽贓陷害,徹底改了這婚約,推到我們文君少爺頭上,實在是欺人太甚啊!”
徐夫人不由想起過往種種,心中更加難以平衡。
顧家和徐家的關係,雪燕跟著蕭清樂的時間也不短,當然一清二楚。
雪燕想起顧文君的提點,更有了把握,勸說得更加起勁。
“與其等到傳得人盡皆知,還不如今天就把婚約的事情給坐實了!難道徐夫人不想要徐小姐嫁給顧瑾嗎?”
徐秀容咬住下唇,不說話。
徐夫人卻眼前一亮,“這麼說,你家少爺有辦法?”
“文君少爺早有安排,還望徐夫人配合。這既是為了幫助徐家度過難關,也是為了保全文君少爺自己。”
雪燕徐徐道來:“徐夫人,您也是生下了徐少爺這位繼承人的,何必事事小心,謹慎過甚。想要求富貴,有時候還要邁開步子大膽一試,您也得為徐小姐,和徐少爺考慮啊!”
想到徐府裏如蛇如蠍的後院女子們,還要那群爭奇鬥豔的姨娘女兒,徐夫人握緊了手,她是正妻不是活菩薩,也想要為兒女爭一爭。
“是蕭清樂先對不起我的!”
徐夫人猶豫一會兒還是答應下來:“好,我就暫且信了你家少爺!”
……
顧文君不擔心徐秀容爽約,她特意派了雪燕跟著去,就是做了另一手的準備。雪燕是個有心計的丫鬟,不會出意外。
倒是她這邊,一路走過來,都引得周圍的人紛紛目側。
那些人聲音驚奇,問話裏全是看熱鬧的語氣,問:“顧公子情況好些了,這就能下床了嗎?”
誰不知道之前顧瑾大鬧顧文君屋子的事情,早就私下傳開了。
“我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
顧文君笑著打發,然後一臉擔憂地詢問:“就是不知道徐小姐怎麼樣了,找到了沒有?”
各人彼此交換了眼神,暗流詭譎。
人群之中,隻有王紫怡是真心為顧文君憂慮。
其餘的,都是想看好戲。
唯有顧瑾和顧瑜滿眼憤恨,顧瑜還好,隻是厭惡顧文君這個野種一回來,就屢屢在顧家生事,無法消停。
可顧瑾一手跟著父母策劃了下|藥、捉|奸的事情,卻想不到又被顧文君給躲過去,正是最憎恨惱怒的時候。結果這顧文君還大搖大擺地重新出現,簡直就在挑釁顧瑾的心理底線。
“這該死的野種!”
顧瑾用力地握緊拳頭,力道之大快把自己的手給抓破了,青筋全部冒出,突突直跳。溫潤如玉的偽裝染汙了陰沉氣質,全毀了。
跟在一旁侍候的萍姑見了,忙小聲地勸:“瑾少爺,那顧文君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根本不配一起計較,現在還是見貴客要緊,別的就先忍了。”
“你還說!”
顧瑾卻不給萍姑麵子,滿是戾氣地橫了一眼,“要不是你們連徐秀容那麼大一個人都能弄丟了,我至於在那麼多賓客麵前丟臉嗎!”
萍姑是在顧家的老人了。
平日裏,哪個下人敢不給萍姑麵子,就是少爺小姐也是客氣的。可今天,顧瑜扇了一巴掌,顧瑾又連聲斥罵,實在讓萍姑沒臉。
可萍姑不敢還嘴,隻能更加低聲下氣:“瑾少爺,忍這一時,以後我們還有更好的機會。”
萍姑來不及勸慰更多,因為顧文君已經走到顧瑾麵前。
“兄長,多謝你剛才關心我,要不是你特意來看我,現在我都恢複不過來呢。”顧文君勾唇一笑,就是來氣顧瑾的,“現在我也可以一起去找徐小姐了。”
在場的,哪一個聽不出來顧文君是有意嘲諷。
有藏不住的就直接笑了:“噗嗤。”
見顧瑾臉色黑如墨色,這才訥訥地收斂起來,不敢當著顧家的麵太過放肆。
可是現在顧瑾十分敏|感易怒,一聽就以為是在嘲笑他的,整顆心都像被一雙大手猛地攥緊然後撕扯起來,氣憤到胸口都開始痛起來。
都是顧文君的錯!
但是礙於場合顧瑾偏偏不能爆發,隻能強行憋在心口,氣得心肝肺都一齊劇痛。
顧文君反而佯裝得意起來,昂著頭用肩膀撞開顧瑾,把顧瑾頂得一陣踉蹌,直問那後麵跟著的萍姑,“爹呢?”
萍姑敢怒,不敢言,隻能隱忍回答:“老爺和夫人都在內堂裏,還在照料京城來的貴客。安頓好了,就會帶那位大人出來為各位引見。”
顧文君表麵上是在好奇貴客,其實她在給顧瑾挖坑。
她故意撞了顧瑾一下,當然不是在囂張,而是有意把藏在袖口裏的香囊掉了出去,正好讓顧瑾看到。顧文君還有意選了角度,讓顧瑾看清楚上麵繡著的一行“徐秀容”名諱小字。
“這繡工……是徐秀容繡的!”
顧瑾一眼認出上麵的繡字,一筆一劃,絕對是徐秀容的風格習慣。他和徐秀容並沒有口中說的那麼陌生,還是認得從小交好的徐家妹妹,有所了解。
隻是為了自身利益,顧瑾眼也不眨地就選擇犧牲徐秀容。
“人沒丟,徐秀容一定見過了顧文君!”
顧瑾腦中思考地飛快:“而且顧文君現在身體恢複過來,說明已經解了藥香,也就是說,他兩廝混了!”
他直接就把那香囊撿起來,緊緊藏在手心裏,心中一片火熱。“我還沒輸!我還有機會,隻要抓住了徐秀容,驗一驗她的處子之身,顧文君奸汙的罪,就還是躲不過去!”
他實在太想打敗顧文君了!
哪怕是這種肮髒齷齪的算計,顧瑾也想要贏。
因為再輸下去,他怕自己一輩子都陷在顧文君的陰影裏。
“萍姑,我身體不適,先去更衣。”
顧瑾隨意找了一個如廁的借口,就要先行離開。
萍姑卻急了:“瑾少爺!顧客大人等會兒就要出來了呀,夫人可是點名了要為你引見的,你怎麼能不在呢!”
顧文君趁機插話,笑盈盈地道:“沒事的萍姑媽媽,我在啊,夫人為我引見也是一樣的,我也是顧家的孩子,當然也要見一見京城來的大人物。”
她這番挑釁,好像什麼都不怕似的,顧瑾就更怕徐秀容跑了,直接道:“你怕什麼,我速速就回!”
萍姑還要再拉,顧瑾卻不耐煩地甩開,直接避過眾人走開。
遠處,顧瑜不解,卻礙於男女有別,不能上前詢問,隻能和王紫怡侯在女賓那一桌,遠遠看著。
顧文君卻看顧瑾的背影,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冷笑。
“真是個不記教訓的傻子,我的話,竟然也信。”
乞巧宴仍然進行著,隻暗流湧動。
宴會主人不在,眾人依舊正常觥籌交錯,但是眼睛和耳朵全都緊緊盯著內堂,盼望裏麵的人早點出來。
終於,內堂緊閉的門“吱嚓”一聲緩緩打開了。
顧長禮垂腰俯首,恭敬地推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孤傲身影。
但縱使那人是坐著的,也讓人生生有一種被俯視的錯覺,氣勢壓得在場所有人都喘不過氣。讓人根本不敢小覷。
他隻是一個亮相,就在頃刻間奪走了全部人的注意。俊美無雙鳳表龍姿,完美到簡直不像人間活著的生靈。
顧文君心髒“咚”地一跳,就重重一沉。
這人,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一雙眼睛,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也就沒有一絲可以鑽空的縫隙。
“這位,就是在禮部當差的蕭大人,從京城遠道而來。蕭大人來參加江東的乞巧宴,是我們的榮幸啊。”
顧長禮先是一臉尊重地把大人介紹了,然後和蕭清樂使了個眼色,“我有幾個不成器的孩子,還望蕭大人見一見。”
隨即他看也不看在座一眼,就高聲喝道:“瑾兒,瑜兒,你們快來……文君,顧文君呢?”
顧文君聽了,就想冷笑。
“嗬,這個爹當得真是惡心,一定是以為我還在和徐秀容‘顛鸞倒鳳’呢,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抓出我來問話。算計我,他也有份!”
顧長禮是在按計劃,念劇本呢!
於是她上前,“爹,文君在此。”
“什麼?”
顧長禮這才定睛看到顧文君,他反而嚇了一跳,還嚇出一身的冷汗。
他剛剛和大人保證,會設計顧文君一個無法翻身,正要給大人演一出好戲看看,證明能力。
結果——顧文君怎麼就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裏了?
“你、你怎麼會……”
剩下的話,顧長禮吞了進去,知道不能多說。
蕭大人端坐著一言不發,卻眯了眯眼。
他身後,蕭清樂也是對顧文君的出現感到不敢置信,心裏愈發不安,她環視一周,能把堂前看得一清二楚,很快瞧出不對,急道:“等一等,瑾兒呢?”
顧文君早就等著了,她一番安排,就是為了這一句問題。
顧家竟然敢這麼算計她,有一個算一個,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顧文君笑了笑:“蕭大人,我就是顧文君,那位貌美女子便是顧瑜,而我兄長,顧瑾卻有事出去了,我知道他在哪……不如我帶您去見他吧?”
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沒錯,顧文君就是設計了顧瑾去找徐秀容私會。
香囊情物,還有男女在乞巧節私下相會——
抓他們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