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皇後有請
然而，莫離卻是輕聲一笑，自言自語著：“……我想也是！周姐姐怎麼會瞪我呢？還是那麼恨恨的目光瞪我，定然是我想多了。”
趙昕的手頓住了，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陰狠的勁兒來，麵上卻是笑了笑，大掌撫著莫離的頭頂，柔聲說：“你啊！離兒，等過了年，我給你找人來說些話本子吧，也好讓你不那麼無聊到眼花了。”
“怎麼忽然提這個？哼，我才不要聽什麼話本子呢，我要出去玩，你可是答應了我的！”莫離撅嘴瞪著趙昕。
眼見著莫離的關注被成功引開了，趙昕笑得更溫柔了，“好！話本子也聽，咱們也出去玩！”
兩人說著話兒便回去了，並不知道，他們一走，皇後便一言不發地向皇帝行禮告退了。
永寧宮裏，周皇後狠狠地將一隻茶盞扔了出去，一地的脆響聲裏，多錦又驚又怕地上前勸著：“娘娘，您仔細著手……”
周皇後橫著眉，正氣得發抖，見多錦上來了，像是找到了更好發泄的東西一樣，狠狠地踢了她一腳。
多錦當即跪下了，可她不敢喊痛，還小聲地求著：“娘娘，娘娘，您小心著身子，可不能再用力了呀！”
然而，周皇後並不領情，還忿忿地低罵著：“到底就是個不上台盤的賤人，還以為，她會過來這裏說話呢！白準備了一場！什麼也沒用上，倒還要應酬那個死人！”
死人？！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啊！
娘娘，您這樣無顧忌的大罵，若是被人聽去了，是要砍頭的啊！
多錦心裏嚇得要死，又不敢抬頭望，隻好豎起耳朵聽著，生怕外麵有人聽到了這內殿的說話，嘴裏繼續苦勸著：“娘娘！求您！小聲些，小聲些……”
周皇後隻手叉腰，再沒有人前貴氣無雙的國母風采，赤紅著雙眼，扭曲了滿臉精致的妝容，似個夜叉一般，尖細著嗓子喝道：“你還敢說！不是叫你早點去宮門口截住她，直接帶來的嗎？！你怎麼就不能用心些，辦成了此事！”
多錦趕緊磕頭，邊磕邊解釋道：“娘娘恕罪！勤恪王爺一刻也未曾離開她身邊……奴婢，奴婢不敢哪！”
她畢竟是個卑微的奴婢啊，被尊貴鐵血的勤恪親王冷眼一瞪，在勤恪親王那仿佛知悉一切的目光中，她除了僵硬地站在一邊，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
“不行，不能就這樣算了！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喝罵了多錦半響，周皇後始終氣怒難平，然而，她陰狠的目光一轉，另有計上心頭，不由招了多錦來，對她低低地耳語道：“你過來，本宮說與你……”
第二日到巳時的時候，趙昕還是被趙晅請進了宮，商議近期城防的事情。
盡管新年臨近，百官也都歇下了，可城防之事絲毫不能鬆懈，趙昕身兼多職，又是五軍兵馬大都督兼兵部尚書，自然是什麼都要讓他知悉。
趙昕也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好推辭，便隻好去了。
可到了下午，趙昕還沒從朝裏回來，宮裏忽然派了人來求見莫離，說是皇後實在想念莫離得緊，可昨兒個她們沒說上話，特特請莫離前去敘敘話。
彼時，莫離正在榮欣堂，抱著兒子和老太妃一起逗樂子，她一聽就心動了，隻老太妃麵前，她不敢隨便答應。
那來傳話的人，就是上回陪周氏來過一次的大宮女，十分有眼色地向老太妃求情：“給太皇太妃請安，我們娘娘也十分惦記太皇太妃，隻是娘娘自有身孕以來，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才不能來親自給老太妃請安。如今，宮中也沒有別的雙身子的妃嬪，娘娘便惦記著，想和王妃說說體己話，隻我們娘娘也知道，王妃事兒忙，不敢很耽擱的，說幾句話便會送王妃回來的。”
老太妃對皇後周氏印象還不錯，雖不願意莫離和宮裏的人多親近，但人家身為皇後，話都說到這麼客氣的份兒上了，她也不好再拒絕了，否則，真是勤恪王府恃寵而驕了。
老太妃隻好點頭答應了：“皇後娘娘客氣了！既如此，你先去歇一歇，讓我們王妃交待了孩子的事，便隨你入宮。”
多錦行著禮下去了。
莫離有些疑惑地看著老太妃。
孩子的事？
這孩子，隻在她莫離的肚子裏過了一下，生是趙昕幫著疼著生出來的，養呢，則是一群奶娘保母在老太妃的看顧下養的，莫離倒像生了個玩具，高興了，拿過來抱一抱，哭了，就趕緊送給能哄的人。
而現在，老太妃說什麼孩子的事？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老太妃打發了下人，隻留了莫離一人叮囑道：“離兒，你入了宮，凡事小心些。你啊，哎，到底是太直腸子了，不知道這宮裏的彎彎繞繞。那周氏，與其他幾人同時入宮，卻能最終奪得後位，絕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即便，她對你甚好，你也還要防備著些，可知道？”
莫離總算明白過來了：哦，這是要囑咐我啊！
可是吧，這傻子心裏還不以為然呢，還擔心老太妃不讓她去，點頭如搗蒜似的：“知道知道！祖母說的，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上次禦花園的事，小米到底太嫩了，人也急躁了些，這回，宮裏還是不要去了。雲舒！”老太妃喚著雲舒嬤嬤：“你陪著離兒走一趟吧。”
“這……祖母！離兒怎麼敢勞動嬤嬤呢！祖母要是不放心，便指個管事嬤嬤跟著吧，雲舒嬤嬤去的話……”莫離真沒想到老太妃會這麼重視，她這心裏總算有些認真對待這件事了。
然而，老太妃卻是鐵了心似的，看著莫離說道：“不，就讓雲舒陪你去。不能再有上回的事發生了。可不能讓人欺負了你去。”
莫離很是無語，可她拒絕不了什麼，隻得依老太妃所言而行。
等在二門處的多錦，一臉笑意地迎上穿戴妥當的莫離，正要回宮時，猛然一瞥，見雲舒嬤嬤也隨後跟上了馬車，驚得嘴張了張。
可如今已經出發了，她還敢多說什麼？即便沒出發，她一個宮女也是不敢多說什麼的！
隻是，若是這樣的話，今日的事就有點棘手了……
宮裏製式的馬車，入皇城走得飛快。
很快的，兩輛馬車便一前一後地駛過了禁中城門樓，駛過隔開前朝後宮的甬道，一路直入了後宮大門，直到將靠近皇後的坤禧宮時，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多錦在莫離的馬車前站著，恭敬地伺候她下了馬車。
莫離剛一抬頭，頗為驚訝地問：“咦？多錦，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多錦心裏有事，見莫離詢問，不由勉強一笑：“回稟勤恪王妃，奴婢沒事，奴婢隻是有些暈車。”
莫離聽得點頭，“哦，暈車啊。那等會兒和你們娘娘說過了，你好好歇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多錦趕緊行禮：“多謝王妃！多錦不敢當。煩勞王妃娘娘在這裏略等一等，奴婢先進去通報。”
“哦，還要……噢噢，好好，你去吧。”
莫離心中有些疑惑，不是說急著找我說話的嗎，不是派人來接我的嗎，怎麼還要通報呢？唉，皇宮裏的規矩就是太大了，唉，周姐姐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雲舒嬤嬤站在莫離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多錦入了乾禧宮正殿，微皺了皺眉。
說是略等一等，卻還是又大概站了一刻鍾左右。
大冬天的，馬車已經駛走了，這麼直愣愣地站著可不舒服，雲舒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心裏的疑惑也更重了。
莫離畢竟年輕，倒是感覺還好，隻引頸時不時地往殿裏看。
多錦出來了，臉色似乎更不好看了，卻笑著給莫離賠禮：“真真怠慢王妃了！因為才剛我們娘娘吐了，奴婢隻好等娘娘醒過了神才來請王妃。請！”
莫離一聽，心中隻為周皇後著急，她自己懷孕的時候，也偶有孕吐，可不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便隻管往裏麵去了。
雲舒嬤嬤跟在後頭，滿是皺紋的眼角不禁又加深了幾分，她想了想，伸手拉住了莫離，說道：“娘娘，既然皇後娘娘這麼不舒服，不如，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
莫離愣愣地看著雲舒嬤嬤，心思還沒開始轉，便見多錦陪笑道：“無礙了。我們娘娘已經等著了，隻怕，看不見勤恪王妃，我們娘娘又要傷心了。”
話已至此，雲舒嬤嬤不好多說，眾人隻好往乾禧宮正殿裏去，直到進了皇後寢殿外麵的一間暖閣裏。
彼時，果然得見周皇後半歪在一張鋪了狐狸皮的貴妃榻上，臉色蒼白，身上半蓋著毯子，看不太清楚她肚子大不大，可她看見莫離進來，卻還想站起來相迎。
莫離緊走幾步，趕緊輕輕地按住了周皇後的手臂，急急說道：“姐姐千萬別！快躺下休息！哦，我，我魯莽了，我該給姐姐行禮的。”
周皇後趁勢躺了下去，嘴裏說著：“我們姐妹，何必客氣。”心中到底不甘，還是看著莫離，給她行了見皇後的跪拜大禮。
既然，莫離身為勤恪親王妃都跪下了，雲舒一個嬤嬤豈可站著？
於是，雲舒也默默地跟在後頭給皇後行禮，等到兩人站起來，周皇後才忽然看見了雲舒似的，說道：“哎呀，這不是老太妃身邊的嬤嬤嗎？倒讓你……哎呀，這真是顯得本宮狂妄了……”
“皇後娘娘哪裏話來，奴婢們給皇後娘娘請安，是應該的。”雲舒嬤嬤謙遜地說了一句，不動聲色地緊緊跟著莫離站著。
莫離心中還是覺得有些別扭的，到底，她來了這個世界，一直有趙昕和老太妃寵著，沒怎麼給人跪過，原以為，周皇後會拒絕的，想不到，人家安之若素地受了！
莫離莫名的有些些的失落。
暖閣裏氣溫很高，莫離剛才在外麵耐了一刻鍾的風吹，此時又突然進入這麼熱的地方，很快地臉紅耳熱起來。
有宮人進來安置了一張錦凳，讓莫離就坐在周皇後的下手。
周皇後望著莫離，緩緩地開了口：“還真是想念妹妹呢！就想著和你說說話兒，可昨兒個，你來得遲了，倒讓姐姐我好等。”
頗為真心的哀怨語氣，倒是聽得莫離心中又釋然了，她笑著說：“可不是麼，我也盼著和姐姐說說話呢！奈何……這樣那樣的事，竟是耽誤了。”
似乎莫離歉意又真誠的語氣，拉近了姐妹二人間的感情。
周皇後抬眼看了一眼雲舒，說道：“這位嬤嬤，請先下去歇著吧。我和你們娘娘說會話。多錦，帶嬤嬤下去，好好伺候著。”她話說得客氣，人卻還歪著，連手指都沒有動一動。
多錦連忙上來了，對著雲舒嬤嬤行禮，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然而，雲舒嬤嬤卻是不動，對著多錦頷首回禮，說道：“多謝皇後娘娘體貼。老奴雖老，還是伺候得動主子的。我們老太妃吩咐了，我們娘娘什麼都好，在這皇家規矩上頭，有好些不明白的，特特要老奴守著我們王妃，可千萬別冒犯了皇後娘娘。”
原先倒不覺得有什麼的莫離，此時心中才開始緊張起來，總覺得，今日的每個人都怪怪的，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了。
周皇後沒有了以前如鄰家姐姐的親和還好說，畢竟，她如今貴為國母皇後了，可雲舒嬤嬤，平時對人對我，都是再慈祥不過的，今日，她這是怎麼了？
還有那個多錦，若真是暈車，為什麼我總覺得她看著像是緊張不已呢？
心地善良的人，總覺得別人都是善良的，看誰都是好人。
這樣的人，在心存不軌的人眼裏，那是再好騙不過了，不但要騙之，還要在騙完後罵人一聲“傻瓜，活該”！
莫離的世界，向來是純潔的，但她不傻，心裏這麼一疑惑，見周皇後臉色不快地向她看來，明顯地要讓她開口請雲舒嬤嬤離開時，莫離選擇了聽從老太妃的話。
“嗬嗬，姐姐啊，嬤嬤說的是真的，我確實不太懂這皇宮的規矩。上回在禦花園，到底惹了事，我心裏很慚愧的……”莫離低下頭，對自己沒有滿足周皇後的提議有些歉意。
她這般的模樣，在周皇後看來，倒似乎真的慚愧著。
“唉，我原本想和你說一些關於皇帝的事情……”周皇後忽然歎了一句。
這話一出，莫離和雲舒都驚訝地看向皇後，卻見她低著頭，拿一方帕子按了按眼角。
雲舒嬤嬤頓時為難起來，她想著以前陪老太妃在宮裏的日子，總有那麼多為難心酸的事……
而皇後，又加了一句：“我心中實在煩悶，我還聽說了一些妹妹和……他的事，我原想聽一聽……”
雲舒嬤嬤更站不住了。
王爺曾親口和老太妃說過，王妃她曾心儀趙晅的，趙晅登基之後，久久不願立後，也無子嗣，那時，老太妃還偷偷地和雲舒談論過此事。
上回去小方山接王妃時，皇帝的那個樣子……唉，世上最難解的就是個情字，如今看皇後這樣的情形，再加上王爺也說過皇帝不近妃子的事，這裏麵的內情，她們姐妹二人想要說一說，我一個老嬤嬤在這裏，確實不妥當了。
雲舒看了看四周，暖閣裏除了多錦，並沒有別的宮人，隻要多錦也不在，就周皇後和莫離兩個皇家的妯娌說說話兒，爾今，大局已定，自己還非要這麼防備著，也是有些過了。
到底，如今王爺位高權重，周皇後真要想對王妃做些什麼，她也得好好掂量呢。
雲舒嬤嬤想到這裏，便站出來行禮：“啟稟皇後娘娘，是老奴僭越了。既然皇後娘娘有心和我們王妃敘話，那老奴便站在外麵等著吧，還要勞動姑姑陪老奴一起去呢。”
雲舒又對多錦點點頭。
多錦明顯地鬆了口氣，臉上即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趕緊回禮，帶著雲舒嬤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