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與虎謀皮
而帳外,趙昕正神情凝重地吩咐著圓弓:“明日,親衛隊分三隊過龍穴山,前前後後多查幾次!尤其是那條小道,讓人注意著些!”
圓弓深思著,疑惑地問:“王爺是擔心,陳良從後山調人?”
趙昕抿了抿唇,沉吟著道:“我總覺得,他這次將龍穴山的守將換成張高誌不是件好事。張高誌曾因為醉酒誤過事,這般的莽人,若不是陳良求情,早便讓我們軍棍打死了。
龍穴山地形複雜,往年便有商旅偷偷地從小道來往兩境,這樣的事情連我們都知道,張高誌是關鎮老人,他不會不知道的。
總之,小心提防著他!”
圓弓的刀疤臉浮上了明顯的殺意,狠厲地說:“那個小人!諒他也不敢!若這次他敢犯上作亂,我一刀宰了他!”
趙昕微微一歎,說道:“時局不同了!趙昇敢來,陳良敢勸我相幫,他們肯定會有動作的。”
說著,趙昕的臉色更加冷漠了幾分,“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他們真的敢動手,我們趁勢打死幾個小人,也可斷了陳良的念想!
哼,關鎮那幾個將領,我們還不清楚他們幾斤幾兩!他陳良再是膽大妄為,總還不至於置邊關而不顧,敢和我真的打起來……
若是那樣,縱然他真的扯上半數人馬去幫趙昇,也必然沒什麼勝算的。”
“王爺說得是!不過,屬下覺得,讓他們去鬧鬧也好,皇上那裏,不是也總防著王爺您嗎?”圓弓這話說得很是解氣,這些年,他跟在主子身邊,皇上對主子的所作所為,他是盡皆看在眼裏的。明麵兒上,皇上是極其恩寵著主子的,實際上呢,主子還不是他壓製陳良的一顆棋子……
誰知,趙昕卻是搖頭責備圓弓:“圓弓,防歸防,亂歸亂,邊關卻不能丟!你不該作如此想!”
圓弓趕緊彎身一禮,沉聲道:“是!屬下知錯!”
趙昕無意多說其他,隻揮了揮手,道:“去吧,好好護著營地。還有,以後,我在王妃那裏,別動不動便跑過來!”
最後這句,趙昕語氣沉沉的,似乎連麵容都有些怒然之色。
盡管圓弓心裏莫名,還是趕緊答道:“啊?哦,是!屬下遵命!”
趙昕迅速轉身,腳步輕快地往大帳走去,而圓弓呆望著主子爺的背影,疑惑地撓著頭,甚覺為難!
“這,這不是您老人家讓我過來的嘛!什麼叫我動不動便跑過來了!主子呀,你怎麼變得不講理了?”
這邊兒夜幕低垂,莫離吃飽喝足了,在樂珠的伺候下,準備安睡了。
而同樣蒼茫的夜色下,青峪關鎮上陳良那間隱秘的宅子裏,陳良在陳敦兒的伺候下,卻是又樂悠悠地試了一次那件金光閃閃的龍袍。
過了被人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的癮,陳良是滿足且遺憾地換下龍袍,親自看著陳敦兒將之折好收好了,這才出來外間坐下,陰鬱著老臉問道:“那邊應該都安排好了吧?”
“侯爺放心!”陳敦兒趕緊捧上茶,見陳良臉色不愉,又諂媚地低喊道:“皇上寬心!”
陳良靠在椅子上微扯了扯嘴角,麵上的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卻是說道:“別喊了,謹慎著些。”
說著,陳良隻手撥弄著茶蓋,沉聲道:“想不到,他倒是看重那個女子得緊,此去巡邊竟然一起帶了去!否則的話,倒是可以拿來送給趙昇的,或許,還能多些好處……”
陳墩兒連連點頭,也感歎道:“可不是麼,小的也想不到會是這樣呢!侯爺,不是說他不近女色的嗎?以前,那些個派去的女子,也都無功而返了呀!如今,他怎麼就對這個女子這麼在意了,咦,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嗎,難道,這裏麵還真有什麼說法兒不成?”
陳良瞥了陳墩兒一眼,低頭喝了口茶,這才鄙夷地說:“能有啥說法?難道,這世上真有換魂一說?不可能吧?我估摸著,趙昕這小子和他死了的老子趙岐一樣,女色上頭是個一根筋的!”
似是想起了往昔,陳良的麵上現出一抹得意之色,說道:“想當初啊,木媛一出手,那自認英俊無比,卻是硬得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的趙岐,便上鉤了,堂堂皇子還在軍裏便和木媛成婚了!”
“可如今,他和他老子一樣,說不定也會葬身失目崖!”陳敦兒一雙小眼睛眯起來,笑得十分惡毒。
陳良坐直了身子,黑白相間的胡子翹了翹,隨手將茶盞重重地擲到桌上,滿臉的陰鷙,恨恨地說道:“不是說不定,而是他,必須死!一定得死!”
陳敦兒趕緊應聲:“是,小的說錯了!他一定會和他老子一樣,葬身失目崖!”
陳良這才似乎舒心了些,又捧著茶盞輕啜了一口,漫聲說道:“這次,我可是下了大本錢的!他若是不死,我這些年的盤算……可都要落空了!
哼,外孫又怎麼樣?
他老子當年竟然總想著在先帝麵前揭發我,一點翁婿情誼都不顧!
哼哼,他真以為自己是龍子龍孫,這天下,便非得是他趙家的天下了?
我護著這北方邊境多少年了,私下拿一點金銀又怎麼了?
趙岐該死!
趙昕麼,也怪他自己不識相,他若是願意和我先連成一氣,把趙昇推到前麵,他還能活久一些的,可他居然死活不鬆口,那便怪不得我了!
如今魯格肯伸手相幫,我也隻好答應魯格了!說起魯格,唉,我也是沒辦法才會順著他!這混蛋,胃口真大!”
趙敦兒彎著腰,幾乎是半伏著地小心地幫陳良捏起了腿,見陳良不言語了,他趕緊附聲道:“侯爺,這魯格不會到時候翻臉吧?”
許是陳墩兒拿捏的力道合適,陳良滿臉舒適的表情,眯著眼睛緩緩地說道:“他若是張嘴要的東西不多,我倒也不敢信他。我也是知道的,和他打交道啊,是與虎謀皮!
可他提出了五個城池,我倒覺得可以一試!
將來,等我們拿了這天下,把一半北方土地劃給他,到時候我們再將養幾年,再將他趕出去便是了。
畢竟,還有九川天塹,這些個廖國人善馬,卻不擅泳,我們倒是不必怕他們的!”
陳墩兒手上動作不停,嘴裏卻是高聲誇讚著:“侯爺真是運籌帷幄、高瞻遠矚啊!”
陳良睜開眼睛,冷冷地哼聲道:“哼!我陳良汲汲營營這麼多年了,再不動手,老天可不等我啊!
隻要,張高誌把魯格的人放進來,便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那魯格恨趙昕恨得牙癢癢呢!這些年,他在趙昕手裏就沒討過好兒,苦了有一陣子了,他是一定會好好招呼趙昕的!啊哈哈哈哈!”
在陳良的大笑聲中,陳墩兒小心翼翼地說著自己的憂慮:“侯爺,那張高誌不會誤事吧?”
誰知,陳良瞧了陳墩兒一眼,接著大笑了幾聲,這才說道:“不會誤事?哈哈哈,滿軍營裏,最會誤事的就是他了!”
說著,陳良笑容瞬間一收,冷冷地說道:“況且,他心裏對趙昕的恨和魯格也差不多!
我跟他說,到時候隻是借廖國人的手給他報仇而已,沒想到,那個渾人便滿口答應了!
這樣的渾人,就算他真的誤事,我一推三五六的,誰敢多說一句?
何況,張高誌的身邊不是還有我們埋的人嗎?隻怕啊,他想誤事也不能夠啊!
我早已算過,此次,趙昕所帶的親衛一千人馬,奈何龍穴山山勢極長,隻要把他的隊伍一拉一打散,到時候他身邊最多三五百人。魯格帶的兩千人馬,對付這三五百人,怎麼也是夠了的!
這次,可比上回他老子那場戰事來得容易!”
仿佛談論的是仇敵一般,此刻,陳良的心裏,根本絲絲愧疚也無。也是,在他這麼個心裏眼裏隻有高位的男人心中,親情什麼的,不過是再虛無不過的東西。
何況,趙昕一向和他作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之不能過活。
陳墩兒暗自掐算了幾下,這才說:“照這麼算來,後日,便會有好消息過來了!”
“嗯!隻要這次的事情辦成了,我便能再相信魯格一次。到時候,留個三五萬人馬在這裏裝裝樣子,我們便回盤陽城!這天下,該是換個姓的時候了!”說這話的陳良,身上自有一股梟雄的陰戾。
陳墩兒趕緊俯低了身子,附和道:“是!到時候,侯爺您可是開國太祖啊!”
陳良袍袖一甩,背手而立著,仿佛已然看到了自己君臨天下的時刻,冷冷言道:“哼!趙氏!我們伺候了這麼多年,也夠了!”
夜宿營地的帳篷並不大,因為隻住一晚,裏麵的設施都極其簡單,除了一通由幾張厚厚獸皮鋪就的地鋪,便是一些方便折疊搬運的小桌小幾。
但即便這樣,莫離也知道,整個隊伍上千人,這是隻有她和趙昕才有的特殊待遇,畢竟這是行軍,可不是出來郊遊的,雖然哪怕她私心裏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