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無毒不丈夫
趙昕聞言抬眼看向趙昇，那雙特殊的琥珀金眸此時深邃如海，令人看不清其中深意幾何。
趙昇卻是猛然心神一凜。
昕堂兄他真是太讓人捉摸不定了，有時很冷有時很淡，但他曾經又有段時間還和自己跑步鍛煉身體呢，那段時光裏，他還曾對自己笑，可如今，他怎麼又這般冷淡了……
趙昕很快又垂了眼，淡淡地說道：“昇堂弟還是回去吧！正如你所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決不會和人說你來過這裏。至於，日後的事，我趙昕行得正、走得直，並沒有什麼需要別人來擔待的。
你父皇做過什麼，自然由你父皇來擔，我相信，終有一日，我會找到事情真相的。這些事，便不用你費心了。
天晚了，兩位還是早回吧！”說著，趙昕扭頭吩咐道：“金箭，送客！”
這……！
趙昇的失望再也藏不住了，他這一路北來的忐忑與希冀，對未來的希望與暢想，以及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到了此刻，化為了萬箭穿心的迫切，急急言道：“昕堂兄，你真不幫我？我們可是好兄弟啊！”
趙昕已經站了起來，十足的送客架勢，淡漠而冷靜地說道：“兄弟？按理，太子才是你的親兄弟，可你如今不正在想方設法將他拉下來嗎？”
趙昇聞言一噎，趙昕似看不到他的尷尬麵色，兀自整理著衣袖，道：“昇堂弟，我不會偏幫任何人！倘若你如今是太子，我也這樣，倘若你如今是皇帝，我還是這樣！
我並不認為，我們的堂兄弟身份，值得用北軍三十萬兵馬來作為籌碼，更何況，還有無數無辜的百姓呢！
你可曾想過，一旦兵起，就是一片混亂、生靈塗炭！
莫非，你是嫌這幾年昱國人的日子過得太安穩了？！”
話到最後，趙昕盯著趙昇的目光灼灼，那渾身的威嚴架勢，仿若君王問責一般！
趙昇被嚇到了，連連後退著。
他自小便害怕這個不苟言笑的昕堂兄，如今，自己又是理虧的一方，更是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隻是，思及來時母妃的叮囑，以及太子近段時間來，對自己的冷眼與暗地裏的打擊，趙昇終是爆發了出來。
他一揚頭顱，梗著脖子道：“你！我，我，可是，憑什麼我便該與老四君臣相稱呢？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今，他對我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私下裏盡是想方設法地打壓我！你他日回京了，他一樣不會好好對你的！”
趙昕冷冷地看了趙昇一眼，背手而立著，沉聲道：“我的事便無須你操心了，你顧好你自己吧！”
說來，趙昇是幾個皇子中年紀最小的，自來極為受寵，可自從皇帝立下太子之後，這段時日以來，他所經曆的人情冷暖，已然讓他的內心變得與先前有天壤之別。
他的嫉妒，他的算計，他的狠辣，在這小一年間也是提升地迅速著。
趙昇狠戾地看了趙昕一眼，快速別轉頭道：“好！我不求你！哼！外祖父，我們走！”
終究，陳良對趙昕還是心有忌諱的，因此，他還想著好言打圓場：“昇兒，好好說話！你們不止是堂兄弟，還是……表兄弟，不該如此……”
趙昇一把拉住陳良的胳膊，偏頭望著趙昕的方向，譏諷地說：“走吧，外祖父，你還不知道恪王爺的為人，自來是剛正不阿的！
哼，這樣的戰神殺將，我惹不起，我回去總行了吧！”
“昇兒……哎……”陳良也回頭望了趙昕一眼，長長地歎息著，麵上全然是失望的神色。
就這樣，趙昇帶著滿腹怒火，裹挾著另有打算的陳良很快便離去了。
趙昕背著雙手，靜靜地站了好久，這才吩咐金箭：“讓人細細留意著他們的動向，時時稟報！”
然而，陳良回了趙昇的住處之後，臉色便完全變了，再也沒有了在趙昕麵前的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那些個慈愛和藹也全不見了，眼裏的狠辣竟是絲毫不掩飾，還語氣強硬地道：“昇兒，我早便跟你說過，趙昕決不會鬆口的！
哼，自來，無毒不丈夫！
你若是有你母妃的三分決斷，便也不用受今日之辱了！”
趙昇兩眼茫然地呆坐著，不出聲。
陳良眼裏迅速浮過一抹狠戾，沉聲說道：“昇兒，趙昕其人能用不能留！即便今日他答應了幫你，日後，也早晚會是你的忌諱！”
說著，他扭頭問向趙昇：“他的身世，你母妃沒有告訴過你嗎？”
“什麼？什麼身世？”趙昇聞言，迷茫地看著陳良。
陳良一甩甲衣，徑直坐了下來，臉上盡是極為輕蔑的神情，冷聲道：“哼！你母妃即便狠辣，到底還是婦人之仁！”
陳良轉而盯著趙昇，說：“可是昇兒，你若是真想君臨天下，有些事，你必須要有個決斷，否則，你早晚是人家的手下敗將，這想翻身奪嫡的事，還是趁早熄了念頭吧！”
陳良麵上的隱隱輕視，卻又眼神鄭重而期盼著，種種複雜神色，引得趙昇心中翻騰著，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氣，也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這一刻，他身上的氣息，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
“外祖父這又是從何說起？到底什麼事？如今，我都到了這裏了，難道還能走回頭路嗎？你告訴我，我自然便會決斷！”
陳良聞言，用力地一拍椅子扶手，說道：“好，我便來當這個惡人！今日，我便將那件事告訴於你！”
說著，陳良眸光深深地看著趙昇，冷冷地說：“但願，你能狠得下這個心！你聽好了，趙昕，他不僅是你的堂兄弟，他還是你的……親兄弟！
他是你母妃的長子！
你，會如何決斷？”
“你說什麼？不可能！母妃，母妃……這怎麼可能？”趙昇猛然站了起來，險些帶翻了椅子。
他是怎麼也不敢往腦子裏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處深想，隻小心而期待的問著：“難道……他是父皇與母妃，送給老恪王養育的？”
陳良陰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殷殷教導道：“昇兒，你父皇的計謀，你母妃的狠辣，怎麼到了你這裏，卻這般迂腐！
這天下，你若不自己去爭取，那它隻能是別人的！使些個手段計謀的，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你啊，沒什麼不可置信的，那趙昕，他確實是你母妃和老恪王趙岐所生！”
趙昇愣愣的站著，顯然，他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陳良起身站到他麵前，冷冷地問：“難道，你因此便看不起你母妃了不成？要知道，沒有你母妃當年的忍辱負重，又怎麼會有你父皇的今日？且正是因為如此，你不覺得，你更該為你母妃拿下這個皇位嗎？”
說著，他冷哼一聲，接著歎道：“你父皇，終究是負了你母妃……”
趙昇兩眼瞪得老大，嘴裏喃喃著：“這……這些都是真的？”
緊接著，他猛然抬頭問陳良：“那你……你和趙昕說的那些呢？那些是真是假？”
陳良長長歎息著搖頭，麵上又是慈祥和藹的神色，輕輕言道：“昇兒啊，外祖父對你，又怎麼會和對他一樣呢！
唉，這些年來，外祖父對著他，真是很為難啊！
我若是對他不好吧，他自然心中會對我起疑，早早便與我生分了，這麼一來，日後他也不能幫你了；
可我若對他好吧，我又知道啊，早晚會有一天，你與他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唉，昇兒啊，當年上一輩的事情，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你隻要記得，你娘為了你，可真是受了很多很多苦！
趙昕他是沒有什麼過錯，可他終究是趙岐的兒子！
你與他，永遠都走不到一起的！”
趙昇耳中聽著這些，一時消化不了，腦子亂糟糟的一團，全沒了主意，隻聽他麵色痛苦而掙紮著問：“這，怎麼會是這樣的？我，那我該怎麼辦？”
陳良伸手輕拍了拍趙昇的肩膀，淳淳教導著：“昇兒，這些是你遲早要麵對的，也是你必須要自己決斷的事！
說來，其實也不難！
你今日能來這裏，何嚐不是已經放下了與太子的情分，而如今，你知道了與趙昕的關係，不過是讓你多放開一份情分而已！
與太子的，與趙昕的，都是兄弟，這其中又有什麼差別？”
趙昇抬眼望向陳良，遲疑著問：“外祖父，他也是你外孫，你心中……就沒有一點難受麼？”
陳良伸手抹了把臉，感歎道：“昇兒，外祖父何嚐不難受？可我心中隻能為你著想啊！誰才有理由坐上大位，難道是趙昕嗎？不是他啊！
是以，如此取舍，我雖為難著，可也是沒有辦法的啊！”
趙昇皺起了眉頭，垂下了視線，輕聲道：“外祖父，讓我想一想吧……”
陳良微微搖了搖頭，那老眼裏的寒厲並不隱藏，望著趙昇道：“昇兒，不是外祖父不讓你想，你如今形跡已然泄露，不能讓趙昕答應幫你，那萬一有一日，他若是知道了趙岐身死的真相，那便是他對你下手的時候了！”
果然，趙昇聽得一驚，眼裏盡是驚慌的神色，訝異地問：“外祖父，他父王之死，與……與母妃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