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天堂與地獄
李斯大概見怪不怪了，聽得趙昌如此說話，也知道，趙昌還是分得清輕重的，這才邪邪地瞅了蘇各各一眼，哈哈笑著出去了。
李斯後腳才出房門，便聽得裏麵傳來女子支支吾吾的聲音，以及二皇子趙昌肆無忌憚地哼哼，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守著。
直折騰到將將天亮，蘇各各又被人連人帶被子卷了，塞進馬車，顛簸著將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小院。
耳中聽得院子裏那些人的腳步聲遠去了好久，蘇各各才“哇”的一聲，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直吐得她肝腸寸斷，卻是無力地趴在床頭，淚水無聲地流成了河……
眼間著天漸漸亮了起來，蘇各各掙紮著爬起來，又跑到她爹的房裏看了一遍，確定自己的瞎眼老爹真被那個淫魔抓走了，不免又是一場憂心痛哭。
蘇各各邊哭邊想著，當初恪王對她說的那些話兒是對的，她長得這樣，即便扮作個男人，也是容易招禍的，還是應該賺了幾個錢，便早早家去的！
如今後悔已是無用，爹爹尚在那人手中，這可怎麼好？
那淫魔說了，今日就是讓她回來，去向霧裏仙掌櫃的哭訴，好讓四皇子知道，她有意要回去他身邊了。
那淫魔說，她隻要這麼做了，四皇子便會來找她的！四皇子？！黃爺？！原來，那個黃爺就是四皇子，還是當今太子，怪不得他那麼神秘！
“皇家……更不是我蘇各各能攀附的了！”蘇各各手捂著胸口，苦澀地想。
她還是知道的，這世上終究好人少，尤其皇室的男子，更不是她這般的女子可以想望的！
隻有恪王是這濁泥中的青蓮！
“看樣子，如今，我隻能去求求恪王爺了！他那般英明神武的人，隻要他出手，定然可以幫我把父親救出來的！至於我自己，我怎麼還有臉活在這世上呢！等將老父救出來，我便死了吧！”
既然連死都不怕了，蘇各各便邊哭邊洗漱了，換上最幹淨最體麵的衣裳，帶上帷帽，拿了自己所有的銀兩，出門去租了頂轎子，讓人抬到寸心街的恪王府。
恪王府的大石獅子，都比別的府上似乎要猙獰一些，蘇各各給了轎夫足夠的銀兩，讓他們在一旁侯著，也算是給她自己壯壯膽吧。
鑒於上回被芒刀殺氣嚇唬的經曆，蘇各各這回更加小心翼翼了，在門房那輕聲打聽著要求見王爺。
可恪王趙昕是什麼人？自來，他就和滿朝文武百官沒什麼交往，恪王府冷清得跟什麼似的，偶爾上門的人，門房一年到頭都數得清楚的。
再加上，趙昕有心要藏著莫離，走之前清清楚楚地關照過了，除了公事交往中必須來府上的，其他任何人來，沒有老太妃的令，都不得見王妃！
但凡有那打聽恪王的，通通都是回答“不知道”，誰敢違令，就是個死！
於是乎，蘇各各將自己身上的銀兩都掏出來，擺在人家門房麵前，可憐巴巴地苦求著，奈何門房隻要一想到趙昕那張冷臉，怎麼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隻一個勁地和蘇各各道：“姑娘別問了！王爺的事，我們下人不敢過問的！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再說了，我們王爺早吩咐過了，什麼人來他都不會見的！”
蘇各各身上一陣陣地發涼，冷風從門房的門縫裏吹進來，似乎將蘇各各身上的血液都凍住了。
門房見蘇各各是名女子，起先也是稍稍多了些耐心，然而，蘇各各一再地不肯走，這令門房漸漸開始不耐煩了，冷眼盯著蘇各各上下瞧，直等著她趕緊識相地離開。
蘇各各咬了咬牙，忍受著異樣目光下渾身起的疙瘩，顫聲道：“那王妃呢？讓奴家見一見王妃，奴家有事求王妃！救命的事，勞煩小哥幫著通報一聲吧？”
門房這下實在火了！
如今這府裏，誰不知道這新王妃是王爺的心尖子？王爺都說了，若有來求見王妃的，什麼也不用問，直接趕出去！
讓他去通報？這不是明擺著和王爺對著幹嘛！誰去誰是個死！誰敢去啊！
門房板著冷臉，肅然道：“這位姑娘，我是看你一個女子，才好言相勸你早早離去。你也不想想，我們王妃也是你能見的？那可是我們王爺的心尖子、眼珠子！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可喊侍衛來打你出去了！”
蘇各各嚇得後退一步，聞言，她的心也徹底涼了，隻得無力地拖著自己的腳，一點一點地往回走。
臨近恪王府那高高的台階上，失魂落魄的蘇各各，不慎一腳踩空，直直從台階上滾落而下，躺在冰冷的雪地裏，半天沒爬起來。
還好，那兩個轎夫是給足了銀兩的，便把轎子抬過來，讓蘇各各上了轎子，迅速離開了寸心街。
蘇各各坐在轎子裏，膝蓋上，那在台階上磕破的地方一點一點向外滲著血，鑽心的疼。
可身體上的疼，卻怎麼也比不過心裏的痛，那痛還像是不斷長大長深的樹根，將她的心紮得一寸一寸地裂開，生長出枝枝丫丫、莖莖蔓蔓，將她的心勒得扭曲不堪。
蘇各各痛著、想著，想著、恨著，回程的路走到一半，她忽然一把抹了臉上的淚水，發狠地吩咐著轎夫：“轎銀加倍，麻煩兩位送我去……柳巷的荷香苑！”
蘇各各的嗓音一如從前的柔媚，她在說第一句話時，尚帶著痛苦的掙紮，可等到感覺轎夫們答應著調了個頭時，蘇各各便覺得，似乎她的心也跟著轉了個方向似的，一切都變了樣！
“那個恪王妃，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在京城名不見經傳，想必姿色並不如何出色，倒是聽說，她在大街上對你摟摟抱抱，還與她自己的姐夫不清不楚的……這般不要臉的女人，你卻將她捧在手心如獲至寶！你這樣做，到底是對我輕賤到了何處？
我什麼也不要，我隻是想遇一知音，得一良人，好好地過日子，可終究，一腔癡心錯付……
如今，我經曆了身心地淩辱折磨，我的父親朝不保夕，這樣困苦的時候，你竟然連見我一麵都不願意……
那我也便再顧不得你了！
甚至，恪王趙昕，我恨你！
你比那個淫魔更可恨！
好，恪王爺，不是我無情，是你無義在先！
你若是冷然待我，我也不會對你心存希望，可你給了我希望，卻又生生地掐斷這希望，你又讓我情何以堪？
你明明將我親昵愛憐地擁入懷中，轉過卻又把我無情地忘記了！你何嚐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的心呢？你又要我將它安置在何處？
既然老天不開眼，那我隻好自己找生機！
終有一日，趙昕，我要讓你知道，你這般待我，是錯的！錯的！”
轎子顫巍巍的到了柳巷的荷香苑，蘇各各經曆了恪王府的冷落和打擊，做好了在黃爺這裏，也會被冷落的打算，可沒想到的是，當她取下帷帽，還沒有說出來由，那個看門的婆子便諂媚地笑道：“喲，這不是蘇姑娘嘛！你怎麼來啦？我們爺囑咐過呢，要是蘇姑娘回來，定然要馬上稟報的呢！蘇姑娘，快，裏麵請！呀，蘇姑娘你這手上是怎麼了？唉喲喲，那個誰，快走馬去一趟，稟報爺，蘇姑娘來了，還受了傷！”
這院子裏的下人，一見蘇各各，竟然熱情得不得了，連上次的那股子藏不住的輕視都沒有了，一個勁兒地討好著她。
兩下裏一比較，前後不過相隔一刻鍾，卻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蘇各各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那恨意的藤蔓綁得又緊了一些，勒得更扭曲了一些。
她當然不知道，因為她前次地不告而別，還沒有抱得美人歸的四皇子趙晉，生生地打死了兩個奴婢，如今，這些下人看見她來，還不得當她再生父母？！
蘇各各隨院子裏的管事媽媽進了原先她住的地方，卻見這屋子，還是當日她走時的布置，竟是分毫不差。
蘇各各心中微動，果然，那管事媽媽忙笑道：“蘇姑娘可還記得老身？若不記得也無妨，蘇姑娘隻管喚我湯嬤嬤好了！”
這自稱湯嬤嬤的語氣熱忱地說：“蘇姑娘您瞧瞧，我們爺多麼看重姑娘呀！自姑娘您走後，爺便不讓我們動這屋裏的一件一物！說來啊，也不知，當日姑娘是覺得我們哪裏伺候得不好，竟然就那麼走了？如今，可好姑娘回來了，也好讓奴婢們有盡心的機會！”
蘇各各仿佛沒有聽見湯嬤嬤說了什麼，她的腦海中，全是黃公子深情款款注視著她的模樣，眼睛一紅，淚水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湯嬤嬤原本是想討好了蘇各各，哪裏想到居然惹人家哭了，她是過來人，也算是知道，這蘇姑娘定然是感動居多才哭的，可人家實打實是哭了，若被黃爺知道了，萬一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殺了自己，自己可真是死得冤了。
於是，湯嬤嬤趕緊堆起滿臉的笑容，緊張地對蘇各各說：“姑娘許是累了，要不先歇著吧，您啊有事隻管吩咐，老身先下去安排，著人請大夫來給姑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