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歸寧遇趙晅

第103章 歸寧遇趙晅

莫離不甘不願地坐了下去,月舒一見連忙上前替她梳妝。

月舒能被老太妃選來做新王妃的貼身大丫頭,她這梳妝的手藝可不是蓋的,不到片刻,她就替莫離梳好了時下最流行的貴人發式。

本就瑰麗至極的女子容顏,隻需淡掃娥眉、輕點胭脂,再配以宮裏賞賜的珠花金釵什麼的一點綴,活脫脫一個隻有戲文裏才會出現的絕美女子啊!

就在莫離脖子快要斷掉的時候,月舒終於止了動作,她十分羨慕地輕聲說:“王妃,您瞧瞧,妝成了!”

莫離聞言,抬頭望向鏡中,隻見那張她看過許多回仍覺得驚豔的臉,此刻好像美得不是真人。

尼瑪,活脫脫是仙女兒下凡啊有木有!

莫離當即激動站了起來,手指著鏡中的人,結巴著問:“哇啊!這……這女人,她誰啊?是我嗎?啊?是我嗎?哇,她好美!好美好美啊!”

莫離笑,鏡中的人跟她一樣笑,莫離手摸臉,鏡中的人跟她一樣的姿勢手摸著臉。

莫離樂了,早忘記了不甘心不愉快,一個勁兒地在鏡中晃動著,擺出各種姿勢,發現自己全方位的美。

月舒瞧著這一幕,頓時噗嗤一聲笑了,望著眼前瞪得溜圓的烏黑眼睛,她心裏暗忖著:王妃她沒了前幾日的清冷,如畫的眉目間,似多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靈動感,如此調皮活潑的模樣,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她這般的性情,該是好相處的人,又生得如此絕美的模樣,縱是自己同樣身為女人,對她亦是心生傾戀。

也隻有這般的美人兒,才配得上自家那英明神勇的王爺了!

許是受到莫離的笑意感染,月舒也笑著說:“王妃,您是奴婢見過的最美最美的女人!若是王爺見了,不定立時就被您給迷住了呢!”

原本莫離還喜滋滋地,兩手不可置信地撫摸著自己的臉,心裏呀美得直冒泡兒,恨不得立馬用她這副模樣去見趙晅,想象著趙晅會有的震驚模樣,她的嘴巴快咧到耳後根了,猛不丁地,卻聽到月舒提及趙昕。

莫離隻覺得突然有根尖利的釘子,“砰”地一聲紮破了她腦中那無數個粉色的泡泡兒。

“什麼嘛!我幹嘛要迷住他呀,切!”

莫離揮了揮手,笑容僵在了臉上。

月舒以為自己馬屁沒拍到位,也不敢再多說了,連忙順勢將衣裳往莫離身上套。

哎,反正妝都成了,莫離也不介意再當一回衣裳架子了,她有些開心地照著鏡子,隨便月舒怎麼打扮她。

等到月舒扶著莫離出來時,堪堪快到趙昕定下的時辰了。

趙昕的臉很黑,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等女人梳妝,雖然,他也才早到了不到盞茶功夫。要知道,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這些時間,他可以處理許多緊急的公務呢!

隻是,當趙昕聽聞王妃到了而轉身回望時,刹那間,方才心間的那些個慍怒竟是憑空消失無蹤了。

隻見,精致的雕廊畫柱下,有一位妙齡女子正被人扶著嫋嫋而來。

這女子,有著一張世間罕見的絕美臉蛋兒,有那麼一瞬間,趙昕甚至覺得這天上的日頭太過毒辣了些,恐它灼傷了女子那般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

彎彎的柳葉眉,秀挺的小鼻子,一如平日他在鏡中瞧見的模樣,可那雙烏黑瑩潤的眼睛,卻似比從前更多了分難言的靈動,仿佛,隨著它的每一次眨動,趙昕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跟著跳了一下。

他本能地垂下了視線,耳中聽到一個丫頭在說:“王妃,慢些走……”

趙昕聞言目光重新轉回了這女子的臉上,心裏再次感歎道:這女人真美,像是兵書中記載的禍國妖姬一般。

隻是,說她是妖姬,又有些不盡然,畢竟,她的麵相,清純中難掩稚嫩。

此時的莫離,很是痛苦,她很想放開了步子走快些,可是,方才一路過來,月舒一直在不斷地提醒她,她現在是恪王的正妃,一舉手一投足盡皆要有王妃的風範,她代表的不隻是她自己,還代表著恪王及王府的顏麵!

尼瑪,這麼做作地走路,跟個僵屍似的搖擺著,難受死了!

莫離很後悔,早知道,她就不穿成這樣出來了。

這身衣裳吧,好看是好看,可是下麵的裙子限製了她走路,想邁開腿走快些都不可能,隻能啊,走這種做作的小碎步!

趙昕見了,一定認為她是故意的吧,不用抬頭去看,也能感受到那如箭般冷硬的目光。哼,死趙昕,還瞪我,再瞪……再瞪,有本事你換回女人來試試!

莫離憑著感覺抬頭望去,果然瞧見趙昕板著臉站在那裏,她氣惱地瞪了趙昕一眼,繼續繃緊了身體任月舒攙扶著往前走。

趙昕一愣。說實話,憑他對莫離的了解,他心裏清楚,莫離這是在生氣地使小性子,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何在。隻是,那雙眼睛的魔力,他再次見識到了,他隻覺得方才那一瞬,他的呼吸都屏住了。

魅惑?!

他的腦海中居然浮現了這兩個字!

直到莫離被人攙扶著走過,趙昕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他有些懊惱,懊惱自己居然會失神,也有些生氣,生氣莫離當眾忽視了他,如此駁他這個恪王的麵子。

即便這樣想著,趙昕也並沒有當眾表達他的憤然。

他那張臉板著也是板著,沒板著也是板著,反正,眾人看不出有什麼不同,隻覺得自家王爺似乎渾身的氣息更冷了幾分。

月舒以為誤了時辰,惹惱了自家的王爺,心懷忐忑地摸著莫離坐進了轎子,王爺依然保持著背手而立的模樣,半句話也沒有,嚇得月舒頭垂得更低,生怕下一瞬就要受罰了。

銀鞍瞧著,上前對著趙昕躬身一禮,道:“王爺,王妃到了,是否該出發了?”

趙昕沒有搭話,一個旋身就姿態凜然地端坐在了馬背上,銀鞍連忙揚聲喊道:“起轎!”

薑尚與金箭打頭騎馬開路,趙昕騎著高頭大馬在中間,再就是四個孔武有力的轎夫抬著轎子,銀鞍與月舒分守在轎子的兩側,後麵是抬著禮物的侍從,以及領著一群王府親衛的圓弓。

沿街兩旁盡是看熱鬧的老百姓,得見恪王居然親自陪著王妃回門,他們不知有多羨慕承恩伯莫伯深,再次搖頭感歎著,當初怎麼不是自己的女兒當街如個花癡般抱上了恪王呢!

話說莫離坐在轎子裏,麵色很是興奮,輕咬著紅唇,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動著。

這不是她第一次坐轎子,上次,她被女裝的芒刀抓住的時候,也是坐的轎子回的恪王府。因此,莫離對大姑娘上轎沒有太多新奇的感覺,隨著吱呀吱呀的晃動聲,她一門心思尋思著,要怎麼抓住這好不容易的出府機會而逃跑。

莫離偷偷掀開轎簾子一角,視線中頓時出現了一匹黑色的馬兒,那上麵端坐著一個黑色的健壯身影,不消說,這定然是她那如黑烏鴉般的夫婿——恪王趙昕了。

莫離撇了撇嘴,剛把簾子揚高了些,銀鞍立即靠過來了。

他看到莫離一愣,臉才紅了一下,又立刻變白了,有些遲疑地問:“王妃!您……您可是有何吩咐?”

趙昕人雖目視前方,可他一直留意著身後的轎子,哪怕兩旁人聲吵雜地向他請安,他亦聽到了後麵的動靜,頓時便扭頭回望,恰巧撞見莫離笑嫣如花地衝著銀鞍想要說些什麼。

趙昕的眼神很冷,好像被他抓住了莫離正在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銀鞍哪怕身後沒有長眼睛,也能感覺如芒在背,他趕緊低頭對著莫離一拜,二話不說地遠離了轎子旁。

“切!什麼嘛!真是的!”莫離隨之不高興地放下簾子。

轎簾下垂,趙昕也收回了視線,他依然目視著前方,神色瞧著與方才一般無二,心裏卻給銀鞍記了一筆。

莫離越想,臉色越紅,莫名地生起氣來。

明明她什麼也沒做,什麼話也沒說,怎麼似乎有種被趙昕捉奸的感覺呢!真是奇怪!

都怪銀鞍,沒事兒他跑來打什麼岔兒啊,沒見她正忙著勘察路線嘛,害她引來了趙昕的注目,不定人家開始戒備她了呢!

哼!

惱歸惱,莫離依然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換了邊兒撩簾子往外偷瞅。

這邊兒是大丫頭月舒跟著,她也靠近了莫離,才打算問問莫離有何需求,卻見莫離豎了根細指在嘴邊,示意她噤聲。

月舒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趙昕,終是抿著嘴沒有說話,隻是,見莫離把轎簾子越拉越高,她有些慌張地伸手阻止莫離,還不時看看兩旁的路人,生怕莫離的容貌被路人給瞧了去。

要知道,在昱國,除非是丫鬟婢女,但凡是個年輕的女子出門,都得戴著厚厚的帷帽遮擋容貌,如王妃這般高貴的身份,麵相更是不能給陌生人看到的。

若是被王爺發現,王妃的容貌給人瞧了去,他定然會責罰自己的!

月舒越想越害怕,慘白著一張臉,幾乎身子都要撲在轎簾間了。

趙昕不用看,也能想象出身後的情狀,他勒住了馬頭,走到轎邊,沉聲問:“王妃,可是有何需求?”

隊伍頓時停了下來,兩旁看熱鬧的百姓也噤聲看著,一時之間,街麵很安靜。

莫離沒想到,趙昕會親自過來,她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說:“沒什麼。”

趙昕冷冷地瞧了月舒一眼,似乎是在責怪她行為不當,月舒隻覺得頭皮發麻,眼見著她下一秒就要跪下去了,趙昕卻沉聲命令道:“啟轎!”

隊伍重新出發了,趙昕倒是沒有再離開,他騎著馬兒親自守在了莫離的轎子邊上。

聽著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近在咫尺,莫離坐在轎中不憤地做著鬼臉,小聲地罵著:“臭趙昕!”

以趙昕的耳力,他當然聽到了莫離的咕噥聲,他心中暗哼了一聲,有些不以為意,隻是,他一個抬眸間,竟然意外地瞧見了一個熟人。

那人一身湛藍的長袍,頭上插著一支普通式樣的玉簪,筆挺的身形如鶴般立在人群之後,見趙昕望去,那人兩眼放光,開合著嘴唇,不知想說些什麼。

趙昕才好些的心情,頓時便沉下去了。

趙晅!

居然是莫離心心念念的趙晅來了!

今日,是他恪王的王妃三朝回門之日,亦是他這個新姑爺陪王妃回去拜見丈人的大好日子,趙晅他出現在這裏,想幹什麼?!

難道,趙晅不知,莫離已然是他恪王的王妃,他竟然還敢肖想堂弟的女人?!

趙昕本能地忽略了莫離的想法,將她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就像一隻刺蝟一樣豎起了滿身的尖刺,用著極冷的目光盯視著趙晅。

這幾天,趙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今早醒來一問,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承恩伯府喝醉了酒,接連昏睡了三天。

按照風俗,今日該是恪王妃回門的日子,趙晅狼狽地爬起了床,匆匆梳洗了一番,就趕到了這裏。

他知道,再往前轉個彎兒就是承恩伯府,若恪王妃歸寧,必然會走這條路,所以,他翹首以盼地等在了這裏。

好在,他沒有錯過時間,終於等來了恪王妃和……恪王!

“離兒,才三日不見,我竟然覺得好像過了一世那麼久!雖然,酒意麻木了我的身體,卻無法阻擋我對你的思念之情!

你可知,你胸掛紅花,一身大紅的新郎袍,喜氣洋洋地端坐馬頭的模樣,一直一直在我的夢中反複出現!我想要奮力阻攔你成親,奈何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能心痛著一遍遍看著你從我眼前擦身而過!

於是,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淩遲,就像有人拿著刀子割我的肉,鈍痛卻又不能致死……”

趙晅眼神熱切,身體因激動而顫抖著,卻不知,即將發生的一幕,比夢境更令他心痛萬分。

他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看到心上人,在自己無比期盼的目光下,終於朝自己望了過來,卻是滿懷恨意的一瞥!

恨?!離兒,他竟然恨自己?這是為何?

難道,他是覺得,他要大婚,自己沒有從中阻攔嗎?

“離兒……”趙晅很是著急地喊著,宿醉之後的嗓子,沙啞得說不出話來,他一邊向趙昕招著手,一邊撥開擋在身前的眾人。

他迫切地想要向著他的離兒靠近,想要向他的離兒解釋,他是有多麼的不甘,還有多麼的……身不由己!

銀鞍這時也看到了趙晅,頓時臉色變白神色也驚慌起來。

不得了啊,大爺居然來了!

要是讓王妃看到大爺,她定然會胡言亂語地說些什麼!

這麼多人看著,王爺必然要顧著王府的顏麵,萬一,他強行對大爺做了什麼,恐怕……會更加激怒王妃吧?到那時……天哪!

銀鞍不敢接著往下想了。

眼見著薑尚與金箭二人已經戒備地摸向腰間的佩劍,銀鞍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兒,他很想不顧一切地撲上去阻止趙晅地靠近,又怕他一走,莫離就撩開了轎子簾兒。

其實,緊張的人,還有趙昕。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緊張,他的心神居然被頂小小的“轎子”給左右了,似乎生怕轎中那個妖姬般的女子突然在這一刻撩開了轎簾。

趙昕的唇緊抿著,琥珀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趙晅,仿佛,他見到的不是熟悉的親人,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錯!仇人!

這趙晅既是那人的親生兒子,也當是他趙昕的仇人!

趙晅與他趙昕雖然沒仇,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是趙嵩的兒子!

自古以來,父債子償!

有朝一日,他趙昕若查清事實,向趙嵩複仇之日,也是向這趙晅複仇之時!

這般想著,趙昕的琥珀金眸投向趙晅的視線,更是如厲箭一般冷厲。

原本欣喜而急切地想要靠近趙昕的趙晅,終是緩緩止了步子,一手還保持著上揚的姿勢,一手扶在陌生的男子肩頭。仿佛麵前相隔不足一丈的距離,成了他和離兒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離兒他把自己當作陌生人了,還用那種陌生而仇恨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究竟為何?

究竟離兒他為何要如此看待自己?

不,不對!

他不是離兒!

無論何時,離兒見了自己,都是驚訝而喜悅的,他說過,他喜歡自己,他說過,他中意自己!

離兒見了自己,不該是這般陰冷的模樣,更不會用這般冰冷的眼神看待自己!

這一定是場夢,自己在離兒大婚那日喝醉了,一直不曾醒來,這定然還是在自己的夢中……

趙晅愣愣地站著,麵色惶然而痛苦,原本幹淨的臉上,青色的胡茬下,是沒有血色的唇,此時,唇瓣被他緊咬著,漸漸流出了殷紅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