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鬧劇變喜劇
趙昕說不清這一刻心中的感受是什麼。激動有之,感動有之,在他內心的深處,甚至還有一抹小小的慚愧!
可是,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掩了所有的思緒,仿佛是不可置信般輕輕地問:“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嗎?你說願意娶我?”
當莫離看到,那雙美麗的圓眼中現出乍驚還喜的神態,似乎自己的一句話就能左右一個人的生死,那忽閃忽閃的長睫毛,直撲得她的心莫名地變軟。
“哎,真是罪過喲,這麼一個絕美的尤物,差點就被我逼死了喲!”
莫離心裏腹誹著,沒好氣地瞪了趙昕一眼,連聲說:“是是是!你別站起來啊!看看看看,血又流了這麼多!天哪!銀鞍死哪兒去了,快來人哪!大夫再不來,真要死人啦!”
趙昕眸色深深地望著莫離,說:“你再說一遍,你方才說的,我沒聽清!”
滿手滿眼的血,已經令莫離徹底暈菜了,她擔憂得要死,哪裏會去看趙昕眼中的深意,有些沒好氣地答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沒聽清楚拉倒!”
可是,下一刻,莫離聽到一個傷心的女聲在哭著說:“你說啊!嗚嗚!你快說啊!我都要死了,你怎麼這麼狠心!”
“你……喂,你別哭啊!好了好了,你贏了!最受不了別人哭了!行了!你別哭了!我娶你!”
單純的莫離,驚見到那雙帶血的手伸過來,再看到那仿佛脆弱到一碰就會化的可憐眼神,哪怕她再三喊不來銀鞍,她也隻是焦急而沒有想到其他的地方去,更不會想到,此時,僅僅相隔著一扇門的距離,站著她喜歡的趙晅。
心存疑惑與企盼而趕回來的趙晅,恰巧聽到的,便是這“我娶你”三個字!
人跟人的緣份,就是這麼奇妙。
很多年後,趙晅常常在想,如果此時,他推門而入了,他與莫離之間的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
其實呀,世間最不該存在的便是如果。
但是,世間總有許多癡情的男女們,卻又總會將那一份希冀與想望寄托在如果之上……
原本,趙晅是心痛著離開了,可不知怎的,他摸到了胸口處的金簪子,腦海中一遍遍地想著莫離曾經說的是女人的話,有些怪異的感覺令他的腳步又不自覺地改變了方向,鬼使神差地又將他帶回了知味居。
他能說,幸好他回來了麼?因為清清楚楚地知道結果,能讓他更加死心麼!
那低沉而無奈的男子嗓音,說著那樣鄭重的三個字,自己該釋然了,昕堂弟他終於放棄了對自己不該存的歡喜之心,可為什麼,自己的心會那麼那麼的痛?
仿佛,最後一縷希望被人斬斷了,從今之後,他的世界再無溫暖,隻餘他一人在憂傷中沉淪!
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見“莫離”的理由了,隻能狼狽地離去了……
銀鞍與芒刀一直隱在莫離的隔壁間,他們目睹了趙晅的憂、趙昕的傷,聽到了莫離的呼救,最後,留在他們心底的,隻有莫離毫不知情的碎碎念……
旁邊的桌上,是上好的外傷藥、幹淨的紗布,還有熱水等,一應俱全,隻是,缺了大夫。
在趙昕的計劃裏,從來沒想過要有大夫。
沒錯,這一切,原本就是趙昕想要演的一場戲!
旨在斬斷莫離對趙晅的牽絆,逼著莫離娶了他這副身子,讓他能以“莫梨”之名堂堂正正地待在恪王府,也好應了宮裏那位的逼婚。
趙晅的傷情,趙昕看在眼裏,他對這個堂兄沒有情感,也不會去同情仇人的兒子,可是,莫離對他嘴硬心軟的關心,佯怒中難掩的負疚,令趙昕無端地有絲慚愧。
但也僅僅止於這一絲慚愧!
莫離終於鬆口配合他,這令趙昕心中的複仇之火燃得更旺了。
如今,他屈居於女子之身,尚不知將來會是什麼結果,在他活著的時間裏,他隻能加快步伐施行報仇的計劃。
陷入仇恨之中的趙昕,終因流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在莫離的驚呼中,銀鞍與芒刀及時推門而入了。
剩下的急救事宜,莫離幫不上忙,自有銀鞍與芒刀去做了。
她隻能憂心忡忡地跟在他們身後,下了狹窄的樓梯,上了恪王府的馬車,離了知味居。
本是心情忐忑著而來,憧憬著同趙晅約會的美妙滋味,此刻,同樣是心情忐忑著回去,卻是在憂心著趙昕會不會死去。
想想恪王府的處境,想想老太妃得知今日發生的事情會有的反應,莫離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就算偶爾想到趙晅時,莫離除了難過,還有一抹淺淺的無奈。
算了算了,既然答應了趙昕要幫他應付眼前的難關,還是先不要想著趙晅好了,若是自己和趙晅真的有緣,總會在一起的。
莫離這樣安慰著自己,心裏稍稍舒坦些了,再投向趙昕的眼神,也帶上了憐憫的色彩。
趙昕自導自演的這場戲,收獲還是不錯的,莫離真的安分了很多,也願意配合趙昕演戲了。
趙昕讓人把莫離接回了恪王的寢殿,老太妃當然是送回了她自己的榮欣堂。出於為老太妃身體著想,趙昕受傷的事,老太妃當然是半點不知情的。
趙昕自己呢,則搬到了恪王寢殿旁邊的一個大殿,這裏是以前老恪王妃的居所,趙昕命人新掛了個牌匾,叫做冷月軒,打算日後當作新恪王妃的寢殿。
趙昕養了兩日,第三日便開始同莫離一起,在恪王府裏走動了。
在這期間,終於有媒婆帶著長長的隊伍,去承恩伯府去向莫伯深提親了,打頭的,是雲舒老嬤嬤陪著的方韜旺。
恪王要娶親,可不得轟動滿京城,尤其,這王妃人選還從大熱的京城第一美人兒周四嫡小姐,變成了那個傳說中訛上恪王的花癡莫二庶小姐。
隻不過,這一回,人們聽到的版本,卻是大變樣了。
再不是花癡當街訛恪王,變成了恪王曾經救了莫二小姐一命,莫二小姐那日當街攔人是要報恩的,無奈被好事之人誤解,而今,誤會解除了,恪王深深折服在莫二小姐的人品才情之上,打算娶了莫二小姐作恪王妃!
一場鬧劇變喜劇!還是隻有戲文裏才會上演的喜劇!
這消息一經傳出,周閣老懵了,周四嫡小姐沒臉見人了不說,好好的一個如意郎君泡湯了,竟是開始絕食了。
京城第一美人兒被恪王府如此相待,令多少名門公子暗中義憤填膺替佳人抱不平,又掀起了官場多少的明潮暗湧。
老百姓看個樂嗬也就罷了,反響最大的,當數莫梨的嫡姐莫棠了。
聽說,庶妹莫梨那光抬彩禮的人數,是她的十倍還不止,那媒婆細說的各種珍貴的物件兒,更是她聽都沒聽過的。
老太妃要娶的是自己的孫兒回來,又因著莫家也算是救了她孫兒一命,她雖然自己身體不好不能親自操勞這些個,可是,文定的彩禮,她可是對雲舒說了,但凡恪王府庫房裏的寶物,除開皇帝賞賜的,其他的,有什麼送什麼!
樂珍心裏不平得很,便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都彙報給了自己的小姐,果然哪,莫棠簡直要氣歪了。
彼時,孫錄不在家,但凡家裏能砸的,莫棠都砸了,但凡能想到的罵人的詞兒,莫棠也都罵了,可即便這樣,莫棠還是不解氣。
孫都尉聽說,恪王文定的對象,是自己七兒媳的娘家妹妹,為了能巴結到恪王,他是親自到七兒子院子裏來,原本,是想以此籠絡七兒媳,好由著連襟之親而攀到恪王這尊大佛,不成想,他竟是看到了七兒子家滿院子裏都是各種碎片。
聽著那花樣百出的罵人之言,目瞪口呆之餘,孫都尉也是怒了,自然是大發雷霆地訓了莫棠個狗血淋頭!
孫都尉訓得口都幹了,方想起自己這趟來的目的,再想想恪王的威嚴,又氣衝衝地走了。
自己潑婦的形象被公爹逮了個正著,莫棠又羞又怒,夜裏,挨了訓的孫錄回來又把氣撒在她身上,她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自此之後,孫錄人前與妻子相敬如賓,可是吧,實際呢隻有莫棠自己知道,孫錄對她那是相敬如冰!
再來說說莫伯深和薑姨娘夫妻倆。
他們是做夢都想不到,恪王會以正妃之禮下聘莫梨的。
不敢說喜,完全是驚嚇啊。
可是,方韜旺那張白麵兒饅頭臉,喜氣而熱絡極了,直把莫伯深當成他自己的親家公看待,不知底細的人,一準兒以為他才是莫家新姑爺呢。
這趟莫離沒來,讓方韜旺來,還真是太對了,他硬是把莫伯深的驚嚇,給一點兒點兒地打消了,換成了小心翼翼地獻媚和內心偷偷地得瑟。
啊!梨兒她果然爭氣啊,竟然惹得恪王以正妃之位相待!
莫府繼先皇後之後,終於新出了一個王妃!
梨兒她比不得先皇後的名份,可梨兒她嫁的是戰神恪王啊,那可是實打實手握實權的主兒啊!是皇上跟前兒最紅的紅人兒啊!就是皇家那幾位皇子,都沒法跟恪王相提並論的啊!
憂心許久的薑姨娘,也是喜極而泣。尤其,雲舒把她叫到一邊,把趙昕囑咐的話兒一說,薑姨娘根本是哭得停不下來。
女兒長大了,終於嫁人了,嫁的還是令人豔羨不已的如意郎君,她這個做娘的,總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裏了!
先前的驚嚇,先前的流言,先前的磨難,總算是過去了,她們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得謝謝菩薩!
焚香禱告、吃齋念佛,謝謝菩薩!
尤其,是水月庵裏的菩薩!
自此,莫伯深是公然住在了薑姨娘的在水苑,闔府上下的風向也開始變了,人們張嘴閉嘴的,再不是大少爺大小姐了,而是小姐少爺!
這小姐自然說的是莫梨,少爺嘛,自然說的是莫梨的胞弟莫櫸了!
一些個誇獎之言自不必說,少爺小姐就不該是凡人生的,簡直跟天仙有的比。
莫蔡氏雖然是正妻,可是下人們仿佛對她視而不見,開始管薑姨娘叫夫人了!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不過,莫伯深聽到之後笑眯眯的,莫蔡氏就是再生氣,也不敢發火了。
畢竟,薑姨娘才是人家恪王真正意義上的丈母娘!
先前,又是莫蔡氏搞的鬼把薑姨娘母女趕到了水月庵,莫蔡氏擔心恪王報複她還來不及,哪裏敢再生事了。
趙昕看不到這一切,可他念著薑姨娘的恩情,還派了幾名心腹到伯府,為的便是保護薑姨娘和莫梨的親弟莫櫸。
趙昕能親自顧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這些個瑣事在從前,他都是交給幾個長隨去辦,他是從不費心的。
現在,他被困在副女人的軀體裏,很多事情也會學著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想,包括對待莫離。
他跟莫離不熟,這幾日,因著他受傷之故,莫離總是會來看他。
雖然,他們之間談話不多,大多都是莫離一個人在啐啐叨叨地說話,趙昕卻仿佛感受到了薑姨娘般的溫柔關懷。
從吃進嘴的清淡飲食,到喝進嘴裏的滋補湯水,再到更換傷藥,到塗抹祛疤的藥膏,莫離樣樣要檢查,問用途、試溫度,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好在,趙昕的傷口也不是什麼隱秘的地方,又是自己的身體來替他做這些,起先有些抗拒莫離是個女人的想法,也被他有目的地刻意壓了下來。
果然,恪王府上上下下都開始傳,恪王真是愛慘了那未過門的王妃,不畏人言,把她接來恪王府,愛她護她,捧在手心裏!
本來,京城那些好事不好事的都在巴巴觀望著,想看恪王府、周閣老府上,以及承恩伯府的笑話。
也不知怎的,皇帝竟是允了恪王的親事,讓恪王娶了承恩伯府庶出的二小姐為正王妃,而原本盛傳的周四嫡小姐,當不成恪王妃,周閣老也是忍氣吞聲了。
由此,眾人才想到,恪王趙昕原本就是煞神一樣的人物,前段日子的親和形象,像是眾人做的一場夢,如今,恪王恢複了從前的模樣,那這場夢也該醒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當是想明白了才行。
可是吧,總有些人還是寧願沉醉在夢裏麵,比如說,霧裏仙的老掌櫃,再比如說蘇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