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吃斷頭飯
且說趙昕，隨著薑姨娘回了承恩伯府，也不理站在門口迎接的承恩伯夫人蔡氏，徑直回了後宅樹雪齋。此舉，可把莫蔡氏給氣得夠嗆。
好不容易，她在族老麵前又是哭訴又是祈求的，把那個勾引她女兒新姑爺的庶女給折騰到了尼姑庵。
本以為庶女和她那個不要臉的姨娘一樣，將要一輩子待在尼姑庵裏長伴青燈古佛，可她這才過了幾天安穩的日子，這狐媚卑賤的母女倆，竟然就回來了！
還是族老們集體上門，要求承恩伯親自前去接回來的！
這，不是打她這個正房夫人的臉嗎？啊！
這勾引姐夫的庶女，敢在大姐出嫁的當日就攔截姐夫，保不齊下次，她就敢私約姐夫了！
那她女兒還要怎麼做人，還要怎麼過日子？
孫家好歹是個名門，姑爺也算是相貌堂堂，怎能隨意讓人給勾走了！
還是自家的庶女！
這若傳出去，那她蔡氏還要不要做人了？她女兒棠兒還要不要活了？
蔡氏越想越嘔，快要噴火的眼光，幾乎要將薑姨娘給淩遲了，那雙隱在袖子裏的手，直把條好好的絹絲手絹，給擰成了麻花。
可蔡氏敢怒不敢言，她半點不敢發作啊。族老可是說了，恪王許是對莫梨有意，莫家萬不得苛待她！
恪王是誰？他可是今上的嫡親侄兒，手掌三十萬大軍，鐵血冷麵堪比羅刹啊。
莫說她隻是一介婦人，縱使是她家伯爺看到恪王，也要嚇得半死地匍匐在地吧。
難道，僅憑庶女上次發花癡的當待一抱，恪王趙昕竟是當真看上她了？
還派著王府親衛護送她回來，還打算寸步不離地守衛著樹雪齋？
想想方才庶女自她麵前走過時，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蔡氏的心，就從極度氣怒轉為惶恐不安了。
當初，可是蔡氏哭求族老們，硬逼著伯爺莫伯深將薑姨娘母女倆趕去了尼姑庵，還是她女兒莫棠命人散布了許多關於庶女的難聽謠言。
若是，那個庶女真被恪王相中了，從此一飛衝天！
那她還有她的棠兒，會不會被那個庶女惡意報複，從而唆使恪王怎麼著她們啊……
蔡氏便這麼心神忐忑著、坐立難安著，想要著人召女兒莫棠回來相商，可是，今晨才聽樂珍傳回消息，說昨夜姑爺又在添香樓過夜了。
想想女兒如今也是處境艱難，蔡氏隻得縮著肩膀，厚著臉皮去找莫伯深了。
可如今，莫伯深哪裏有心思去顧及蔡氏啊，蔡氏雖然是他夫人，可他的心從來都是在薑姨娘身上。
此次，薑姨娘和莫梨被逐到水月庵去了，莫伯深就恨上夫人蔡氏了，夫妻倆見麵雖不像仇人一般，可他不同蔡氏說一句話，更別說會去蔡氏的房裏睡覺了。
這會兒，薑姨娘和莫梨都接回來了，莫伯深心裏是既高興又不安。
終於一家團圓了，他不用夜不安眠地思念妻女了，可一看到恪王府那個冷臉俊美的侍衛，就那麼冷冷地守護在女兒身旁，莫伯深再想想那個才見過幾次麵，還都是遠遠望見就覺得高高在上的冷麵恪王，他就從骨子裏開始打哆嗦。
恪王看上他家庶女莫梨了，還派出專門的護衛來近身保護女兒的安全，這是多麼榮光的事情！
雖然，他也覺得女兒莫梨貌美如花，配得上更好更俊的姑爺，可是吧，若那個姑爺換作是恪王的話……
呃，隻要想想那個畫麵，莫伯深就開始打寒顫了。
不是才聽說，今上命恪王半年之內娶親，前些日子，還盛傳恪王看上了周閣老家的嫡孫女，那個京城第一美人周四小姐嗎？
好像前日，他碰到同朝為官的同僚們時，他們還在說要送什麼禮，以向周閣老賀他孫女的文定之喜呢！
同僚們還說，恪王同周閣老府上的嫡孫女的文定就在這兩日。
那，既然恪王要定下周四小姐了，怎麼還扯著自家女兒不放呢？
恪王這是打算娶周四小姐為妻，再納自家庶女莫梨為妾？
可即使是納梨兒為妾，多年不出府門的老太妃也沒必要親自跑一趟去到水月庵見梨兒啊？
況且，也沒聽誰說，老太妃有去周閣老府上，與親家公一起商議恪王同周四小姐的婚事。
難道，他們竟是如此重視梨兒這個妾的身份？
可梨兒除了相貌長得美了些，並無其他優於其他女子的地方啊。
嘶，恪王府這是何意啊？
罷罷罷，皇親貴戚們的事情，咱是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說到底，若真讓梨兒做恪王的妾，還算是他莫府莫大的喜氣，絕對是高攀了！
畢竟，恪王可是今上眼前的大紅人，真正的皇家子弟啊！
他莫伯深雖然名義上是伯爺，可自元後去世，他莫家別說敢自稱皇親，就是當個京官兒都得處處看人臉色，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就要遭受無妄之災。
可萬一，恪王並不是真的看上了梨兒，隻是為了報複她上次當街抱住他不放一事……
若真那樣，女兒失節事小，賠上整個莫府，可就大發了！
縱使沒有看到莫伯深的臉，但趙昕能想象到如今莫伯深會有的表現，可趙昕無意再去多說了，哪怕薑姨娘小心翼翼地來替莫伯深探話兒，趙昕也隻是客氣有禮地請她不必多慮。
薑姨娘原話回給莫伯深，莫伯深也不敢再打聽了，夫妻倆囑咐樂珠仔細照顧二小姐。
可樂珠接了命令，卻無法很好的執行了。
原因在於，她家二小姐更加排斥她了。
現在啊，樂珠就是想近身侍候自家二小姐，二小姐也不給她機會了。
以往二小姐有事都會喊她，現在，都是那個長相俊美卻是一身寒氣的侍衛在做了。
就連熱水吃食這些，她送到了二小姐門前，也會被恪王府來的那個侍衛給親自端到小姐的房裏去。
樂珠就不明白了，為何小姐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再需要她了，寧願要個男人近身侍候，也不要她這個跟了小姐十來年、一直衷心耿耿的侍女了！
哎，薑姨娘也不來說說小姐，照小姐這個樣子下去，不定府裏那些個長舌婦們要怎麼編排小姐了！
小姐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了，若是再被人傳個什麼，小姐她還要不要嫁人了？
嫁人？
直到這時，樂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什麼時候她撿個耳朵聽到薑姨娘心神恍惚地嘀咕，“若是梨兒嫁到恪王府，周四小姐會不會善待她呢……”
天哪，難道，恪王派人守著二小姐，是因為他要娶二小姐嗎？
恪王！
那個馳騁疆場的冷麵恪王？
他，娶二小姐？
會嗎？不會吧！
可是，也有可能啊！
那次在街上，雖然她沒仔細看清恪王的相貌，可是，恪王說話的語氣可是很溫柔呢，沒有人們傳說的那樣冷酷無情啊！
樂珠一時點頭一時搖頭，獨自坐在樹雪齋裏胡亂猜測著。
而被她當作恪王本尊的莫離，卻在忍受著心理煎熬。
確實是心理煎熬啊，還是在想象著未來自己死法兒的心理煎熬。
傍晚時分，是金箭來喂莫離吃地晚膳。
今日的晚膳，不似以往那麼寡淡，倒是豐盛得很，有她愛吃的燒雞，還有醬豬蹄、五香牛肉，甚至鮑魚燕窩也有，林林總總地擺了一大桌子。
可莫離一看到滿桌精致的菜式，就忍不住哭了。
什麼嘛，都說犯人在臨死前，總要給頓好的斷頭飯吃，前世她沒趕上，這回給來了頓更豐盛的，這是想讓她就是變回鬼身，也是富貴的飽死鬼嗎？
可是，人家做了這些日子的人，還真是不想就這麼死了呀！
嗚嗚嗚，可不可以不要死啊！
莫離身子不能動，也不知金箭點了她什麼穴道，反正，她隻有頭部能動。
聞著噴香的飯菜，莫離再想想她若死了，便再也吃不上這麼美味的食物了，最後，莫離是一邊流著淚水，一邊狼吞虎咽著。
許是吃得急了，莫離竟是被哽住了，咳個不停。
金箭連忙放下筷子，倒了溫水遞到莫離的嘴邊，遲疑了片刻，他才輕輕地說：“你，慢些吃……沒人和你搶……”
“當然沒人和我搶啊！誰會搶斷頭飯吃嘛！”莫離一聽，水也不喝了，瞪大了眼睛，氣哼哼地怒望著金箭。
熟悉的琥珀金眸，因為不同的靈魂，所折射出來的光暈也是不一樣的，此刻，金箭的感受尤其深刻。
那雙被淚水衝刷的眼睛，即使有著怒意，有著害怕，有著留戀，卻是瞧不出半分惡意。眼瞼更加紅腫了，高挺的鼻梁上墜著一顆淚珠，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光芒。
想來，老太妃的試探恐怕會無果。這個女鬼是個心思善良之輩，即使他再怎麼嚇唬她，她依舊不說自身的來曆，更不肯說她要離開這副身子的話。
哎，既如此，休怪他金箭心狠手辣了！
他也算全了這段時日“主仆”一場的情義，該勸的勸了，該溫言的溫言了，她若執意不妥協，他便隻好請雲峰道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