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我得意的笑

第06章我得意的笑

莫離不理一眾愣住的人,隻管低頭抬手扣那被扯開的衣襟,卻扣了半天愣是沒扣上。

這古代的衣裳,真是太難穿戴了,她這幾天每每都要折騰大半天才穿上,如今眾目睽睽之下,竟是扣個扣子都有點緊張了。

莫離實在扣不上,索性打算找人幫忙。

她抬眼看了一圈四周,衝傻楞在一旁當布景板的寒竹招了招手:“你過來,幫我一下。”

寒竹臉紅紅地趕緊上來,小手有些抖,但到底做慣了的,一下子便幫莫離扣好了。

她有些不舍地搓著手退立一旁,莫離卻衝她點了點頭,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這下,寒竹的臉更紅了。

老太妃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一切,忽然問道:“昕兒,你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你可記得祖母?”

“不記得。”

“你可記得你父王?”

“不記得。”

“你可還記得邊關的事?”

“不記得。”

“你……可記得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不記得。”

“你可知道自己身邊有哪些人?”

莫離按之前的計劃,表示無論老太太問什麼,她都答不記得,隻是,想想銀鞍似乎是她的隨侍,已然相處了三日,再答不記得,似乎不妥,便據實說:“……本來不記得,現在知道有銀鞍。”

老太妃聞言,眼睛不禁看向跪在下麵的銀鞍:“唉……這可怎麼好!也罷,銀鞍,且把這帳記著!你先想想,王爺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個樣子的?”

這個,銀鞍倒是記得清楚的,就是從王爺大哭那會兒起的!

那時候,他便覺得王爺不對勁了,可這事,他不能說啊!

雖然,王爺現在說忘記了,可萬一有一天他想起來了呢?他若是變回了以前那個鐵麵王爺,那他銀鞍還活不活了!

銀鞍低頭垂眼回話:“回稟老太妃,就是那日大雨,王爺被圓弓他們送回來,然後,第二日醒來,王爺就……就有些不妥了……”

“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今不可再瞞我!實話招來!”

“是!小的聽圓弓說,那日大雨滂沱,驚雷閃電嚇著了王爺的坐騎,王爺不小心墜了馬。可當日桑軍醫正隨行著的,桑軍醫檢視過王爺,他說王爺沒事,隻是連日趕路累著了!所以……所以,小的們沒敢驚擾了老太妃。”

老太妃聞言,兩條法令紡此刻像兩把刀似的擺在臉上,恨不得將那刀飛出去,劈這些混帳東西幾刀。轉瞬,她又省及她的昕兒說的對,不管是軍中的事,還是府裏的事,如今他不記得了,還得依仗他們幾個長隨。

老太太壓著滿心的怒火,板著臉說:“你速速去把金箭幾個叫回來,馬上去找黑玄玉!順著當日王爺回來的路找,尤其是墜馬的地方,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來!快去!”

老太妃的冷聲吩咐,銀鞍聽在耳中,心便是一沉。

他雖不知道,王爺所謂的“忘記了”,這事兒,到底有多嚴重,但那黑玄玉卻是王爺自小帶著的。

老太妃也的確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們幾個保管好的,如今黑玄玉不見了,王爺便真的有些不一樣了,顯見得那是極要緊的東西。

況且,此刻他能離開老太妃這兒實在是太好了。

銀鞍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應諾著趕緊出去了。

老太妃眼神凝重又哀傷地看著莫離,雲舒趕緊過來半扶了她歪靠在榻上,又把她的雙腿搬到榻上,拿了兩個美人錘輕輕地捶著,頗心疼地說:“老太妃且先歇一歇罷!這……一時半刻也沒辦法的事……您這腿,隻怕又要撐不住了。”

老太妃半靠了軟枕,無力地點了點頭,衝莫離緩緩地招了招手,莫離隻好又上前去坐在榻側。

老太妃有些疲累地看著她,望著望著,眼角便慢慢滲出了昏黃的淚水,默默地順著兩頰留了下來,那枯瘦的臉,落在他人眼中,更顯哀傷。

莫離見老太太這樣,倒有些不忍。

怎麼說這也是這身子的親人,她這幾天也沒見旁的人,不知道這身子還有沒有父母兄弟姐妹之類的,如果沒有,或是很少,那……她是不是該與這老太太親近一些?

況且,貌似這老太太腿腳還不大方便呢!她自小就是最會哄老人開心的了,要拿下這老太太,也容易得很。

莫離便衝老太太笑了笑,柔聲說:“祖母,人活一世,總有好事和壞事,忘了便忘了吧。我把以前的好事忘記了,也把從前惹你生氣的那個混事也忘記了。從今兒開始,您重新教我,這以後啊,我便不惹你生氣了不是?”

老太太聽她這麼說,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卻是哭得更加傷心了。

莫離有些尷尬。呃,這古代的老太太,怎麼這樣啊?她說錯什麼了?她態度很誠懇的好不!

老太太哭了一會,慢慢止了淚,哽咽著說:“也是!有些事,忘記了也好!既然這樣,這些日子你先不要出去了,且在府裏好好養著。這事兒,還不能讓人知道,若是……唉!但願,能早日找到那黑玄玉,若不然,隻怕皇上不會再讓你執掌軍中了……”

老太太聲音越說越低,忽然轉頭看向屋角的寒竹,冷聲喊道:“你過來。”

寒竹見老太妃一臉寒霜,極有眼色地趕緊先在榻下跪了,輕聲說:“老太妃容稟,奴婢什麼也不會說!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盡管寒竹表現得很虔誠,但是,老太妃還是陰鷙地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你不會說是必須的,不知道可不行。我早就把你給了王爺,隻以前他總不待見你,如今,你也算守得雲開見明月了,從今兒起,你便好好地伺候他罷!”

寒竹一聽,心如擂鼓般跳得歡暢,可她不敢抬頭,不敢隨意答話。

果然,老太妃又冷冷地說:“孰輕孰重,想來不需要我教你,若你有半分不經心,讓人知道了這事,你該知道厲害!”

寒竹趕緊重重地磕頭:“老太妃放心,奴婢記下了,奴婢決不敢忘!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地服侍王爺!”

老太妃這才點了點頭,那下垂的嘴角,讓她看起來,既凶且愁,可無人敢真將她當成紙糊的老虎。

老太妃緩緩轉身,望向莫離時,她的眼神卻是極柔和的,連嗓音都低了幾分:“昕兒,不管能不能找到黑玄玉,這幾日,你也要好好記些必記的東西。若不然,咱們恪王府隻怕日子不好過。還有,五皇子那裏,你絕不能讓他知道,你忘記了以往的事!你可聽清?”

莫離滿眼的不明所以,但是……

好吧,沒有但是了,她如今在這身體裏,隻能用他的身份活下去。

但願,這人先前不要有太多的仇家什麼的呀,她除了話嘮和吃貨這兩個身份,別的她莫離可Hold不住啊!

莫離無奈地點了點頭。

折騰了這麼久,老太妃也累了,人累心更累。她隨意地揮揮手說:“你先去歇著罷,這幾日先讓寒竹伺候你,有什麼不知道的,你都可以問她。她是家生子,雖他老子娘在外麵莊子上,她卻是我身邊看著長大的,府裏的事她都知道些。讓祖母好好想想,這事要怎麼辦!去吧,去吧……”

老太太無力地靠著軟塌,微閉著眼簾,無盡的哀愁爬滿了那張枯瘦的臉。

莫離對此無能為力,她想著:“我這不是初來乍到麼,你們看著辦吧。隻要不是太過,我怎麼著都行。”便站起來,拱了拱手準備出去了,寒竹見了,對著老太妃福了福也趕緊跟了上去。

老太太卻忽然睜眼叫住了寒竹,沉聲說:“寒竹,這幾日,你也和王爺說一說這禮儀規矩,萬一……皇上召見,他這樣什麼都不懂地前去……可就麻煩了!”

寒竹自然知道老太妃指的是什麼,剛才王爺的行禮是太隨意了些,她連忙屈膝應諾了。

一眾人俱是心事沉沉的模樣,隻有莫離豪無所覺地隻管往外走。寒竹趕緊走快幾步,給她心目中已經認定的主子爺打起簾子跟著回去了。

老太妃看著那微微晃動的簾子,愁容滿麵,揮手製止了雲舒的捶腿,吩咐道:“還是你親自去和長史說一聲吧,給宮裏遞個消息,就說……我犯了舊疾,這幾日王爺一直在侍疾,不得進宮,但望我們的皇帝陛下勿怪!唉!若是找不到黑玄珠可怎生是好!”

雲舒見老太妃這樣,隻好千方百計地找話來寬慰:“老祖宗先放寬心,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看王爺的樣子,雖說他忘了好些以前的事,可看著還是很清醒明智的,況且……於女子一事上……他似乎鬆動了好些,若果真如此……也能了了老祖宗的心願了……”

老太妃眼眉挑了一下,苦笑著說:“唉,誰說不是呢!當年清遠大師再三告誡,那黑玄玉千萬不能離身,否則昕兒便會失魂落魄。我倒從未想過,所謂的失魂落魄會是這副樣子!你說說,這皇帝若是知道了這些事,會怎麼對待咱們恪王府!唉!”

老太太在榻上一片愁雲慘霧,莫離走在這初夏的王府裏,卻是一派的雲淡風輕。

“哎呀!做人真好啊!這小風兒吹的,這暖陽照的!哎呀,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如今,我這失憶者在老太妃麵前過了明路了,古人都孝順,既然她是老太妃,也不管這家裏還有什麼人,自然以她為尊了吧?那我以後,隻要一句‘不記得’就大功告成了!

哈哈哈,想不到,這身子還有什麼黑玄玉不能離身的典故,真是成全了我呀!從此之後啊,我莫離要好好做人啦!嗯哼,好好做一個……男人!”

莫離背著手,心底唱著歌,嘴角掛著笑,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麵。

寒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她心裏同樣甜得淌著蜜呢,突如其來的幸福啊!

從此,她一定要好好伺候王爺!

若她能早早生下一兒半女,還愁不能在這王府裏立足嗎?

~~~~~我是男人變成女人的邪惡分割線~~~~~~

跟恪王府表麵的平靜、內裏的愁悶比起來,相隔了幾條街的承恩伯府後院,此刻卻有些吵鬧不堪了。

恪王趙昕,從承恩伯府庶出二小姐莫梨身體裏醒來的一刹那,首先聞到的是一股馨香。

那香味淺淺的、淡淡的,帶著股暖意,卻讓人聞著很舒服,根本不似他記憶中聞過的所有味道。

他閉著眼,細細地感受了一回,忽然似受了極大地而猛然睜開了眼睛。

落入眼前的,是一張放大的臉,恍惚中趙昕看得不甚清楚。

他本能地抬手推了出去,但那人並沒有如他預想中的那樣被他給推倒,卻反而順勢握住了他的手,進而緊緊地抱住了他,甚至還把臉貼在了他的臉上!

趙昕能感覺到,對方臉上濕濕的淚痕,他不耐地想要再度推開,那人卻低低地哭出聲來:“梨兒,我的梨兒!你總算醒了!我的梨兒,你嚇死姨娘了!我的孩子,是姨娘不好……”

那人緊緊地抱著趙昕,他的鼻端,滿滿的都是那淺淺淡淡的馨香味道,偏他心中的恐懼,卻越來越大。

趙昕想用力推開那婦人,可是,他竟然看見了自己擁有一雙女人的手!

那手,纖細如蔥管,潔白如上好的絹緞,卻真真切切是雙女子的柔荑!

趙昕緩緩扭頭四望,天,他都看見什麼了!

他竟然發現,他置身所在的地方,是粉色的帳幔裏,銀鉤之上還掛著銀熏香球和幾個小巧細致的香囊。視線下移,他身上蓋的被子,那大紅色百花穿蝶的杭緞正閃著瑩澤的光……

趙昕慌了,他忽然用盡全力不顧一切地推開了緊抱他的女子,慌亂中,他似乎看見他身上有些淩亂的衣服裏,有個淺白色、繡著粉紅色盛放荷花的……肚兜!

是夢,一定是夢!

趙昕驚吼著,頃刻間,有尖利的女聲響在他的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