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過了明路的美女
莫離皺著眉,糾結萬分,腦子裏想了老遠老遠,從分桃斷袖之典故,到她是能接受做“攻”還是當“受”之類的問題。
直到,想得她滿腦子都是對自己的嫌棄,自顧自地頻頻搖頭,沉默著在旁邊坐下,半天不說一句話。
趙昇看莫離一臉的嫌棄模樣,也不知她究竟在嫌棄些什麼,他正想再湊過去說點兒什麼,門外卻有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啟稟王爺,老太妃吩咐奴婢過來說幾句話。”
趙昇聽見“老太妃”三字,人卻不由自主地縮了縮,站在一邊不出聲了。
且看莫離,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銀鞍瞄一眼自家主子的臉,迅捷地小跑到門邊說話:“喲!寒竹姐姐還親自過來呀?沒讓小丫頭們跑個腿麼,什麼事兒呀這是?”
門口的丫頭,著一身淺藍色的衣裙,外麵套了件青碧色鑲淺藍花邊的比甲,身形窈窕有致,看著有二十歲左右,一張雪白的瓜子臉,端秀明麗,神情看著也很是溫柔。
此刻見銀鞍相問,寒竹笑盈盈地答話:“就你嘴甜!老太妃親自吩咐了的,我怎麼能不來?老太妃說,王爺回來都三四日了,即便累著了,這幾天也該歇過來了,怎麼沒去榮欣堂?老太妃怕你們這些猴兒不經心,沒照料好王爺呢,便讓我來問一問。素來知道王爺的脾氣,我沒敢往前去,你快去幫我問一聲!”
“哎!姐姐放心,我們幾個雖然比不得姐姐們那麼細心,可自來是把王爺放在心上的,隻是這幾日……王爺……王爺真累著了!我這就去問!”
銀鞍笑嘻嘻地答著話,轉身就往裏麵走,經過趙昇身邊時,特特衝他擠了擠眼睛。
趙昇瞪了銀鞍一眼,轉身急匆匆地對莫離說:“昕堂兄,既然老太妃找你,我便先走了啊!我改日再來,省得老太妃又拿我出氣。”
說完沒等莫離答應,人便大步踏門而出了,倒是和來時一樣的隨便。
莫離看著趙昇有些慌張的背影,轉眸望向銀鞍,銀鞍臉上帶著了然的笑,見莫離望來,他嘴裏無話、眼裏卻在說:“你懂的!”
可莫離,不懂!
她不置可否地看著銀鞍,銀鞍神色一驚,趕緊稟報:“王爺,寒竹姐姐來問話,老太妃那邊……您,幾時過去?”
莫離一頭霧水地看著銀鞍,誰?哪個?老太妃誰啊,她誰也不認識啊!
此時的她,應該怎麼做?
穿越守則可有教,這時候她是該裝瘋,還是該賣傻?
莫離想了想,摸摸脖子,幹咳了一聲:“那誰?叫她來,我和她說。”
銀鞍驚訝極了,不敢置信地問:“王爺……您是說叫……寒竹姐姐……進來,進來這裏?”
莫離點點頭,這什麼老太妃啥的,她總要問問清楚怎麼回事吧!
哎呀,白瞎了這幾天了,她光顧著想怎麼做男人了,倒忘記怎麼做這身子的男人了!
銀鞍驚訝得抬眼看了自家王爺一眼,王爺他一本正經的很,根本不像在說笑。
銀鞍趕緊低下頭,心裏卻實在不解,王爺太太太太奇怪了!
能吃也就算了,剔了胡子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允許女人進房間了?!
這這這……老太妃要是知道,會不會高興得站起來?
銀鞍沒再敢想,壓下滿心的驚訝,趕緊到門邊和寒竹說:“寒竹姐姐請進,王爺說……請進來回話。”
寒竹頓時張大了嘴,漂亮的杏眼瞬間瞪得溜圓,好一會,她才回神,趕緊低下頭,快速地理了理本就十分齊整的衣裳,又麻利地理了理本就十分柔順的長發,這才緊咬著唇瓣、臉漲得通紅的跟在銀鞍身後,小心地跨過高高的門檻,一步一步輕移了進去。
寒竹隻敢盯著前麵銀鞍的背影走,根本不敢抬頭,等銀鞍站定稟報:“王爺,寒竹姐姐來了。”寒竹才在一雙厚底鏽四爪銀龍的靴子前五步停下,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禮:“奴婢寒竹給王爺請安,王爺萬福!”
莫離看著眼前的女子,摸了摸她剛刮了胡子略顯皮膚緊繃的下巴,心裏讚歎:“身段不錯啊!她這到了什麼地方啊?沒見到幾個人,但凡所見,皆是男的俊、女的俏呢!咦,這女子自稱奴婢?哦,那就是這家的下人了。這麼前凸後翹的女人當下人?這王爺家可真有錢,真舍得暴殄天物!這樣的女人,要擱我們那,怎麼說也得有一個排的男人上趕子追啊!真是可惜了!”
莫離不禁有些心生憐憫,連聲音也下意識地變得溫柔:“那個……寒竹是吧?你說……老太妃……叫你來做什麼?”
寒竹聽見那一句“寒竹是吧?”,瞬間激動得都快哭了。這麼多年來,王爺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
老太妃早就說了,要她伺候王爺的,滿府裏誰不知道,她是老太妃過了明路給王爺的,可王爺那性子……誰敢靠近他啊!
王爺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這事兒連老太妃也沒有辦法,隻說讓她再等等,她便這麼不明不白地等著了,一等就好幾年!
這幾年,她真真是沒少受姐妹們明裏暗裏的笑話,就連今日老太妃讓她來,幼鬆還笑她“又要吃閉門羹了”呢,想不到……想不到王爺竟然讓她進來了!還那麼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寒竹激動得都不會說話了。
莫離看這寒竹隻一味低頭,也不答話,便想到那些進來擺飯拿水的人,一個個卑躬屈膝的,怪可憐的。她便將聲音不禁又放低放柔了幾分:“寒竹,你別怕呀,你抬起頭來說哈。”
這這這,寒竹心跳得都要跑出來了:“呀呀呀,王爺主動和我說話了!王爺還要我抬起頭?”
寒竹半含羞、半緊張地垂了眼,緩緩地抬起頭,輕聲說:“是,王爺!奴婢奉老太妃之命,來,來問問王爺,王爺打算幾時去榮欣堂,老太妃想念王爺得緊。”
莫離看著寒竹的臉,心裏越發覺得,這王府真不錯,這麼個美人,隻是個婢女,那她以後就是在美女堆裏了?
呀,真那麼待著得多舒服啊!
她喜歡美男,但也喜歡看美女啊,但凡美麗的人兒,她啊都喜歡看!
“老太妃在做什麼?”
“回王爺話,老太妃一早念完經,在小佛堂靜坐了一會,此刻正在品茶等王爺回話。”
“我能不去嗎?”
“啊?啊!回王爺話,這個……奴婢不知道啊。”
寒竹最初的欣喜,在這麼簡短的幾句對話中有些零落了。
王爺不是每次回來,都急著去看望老太妃的麼?
這次回來三四天了也不去,老太妃都急壞了,一直念叨著說,定是王爺有急事或生病了。
可老太妃是個極隱忍的,知道王爺是個極有分寸的,直等了這麼幾天才讓她來問,可現在,王爺好端端地坐著,他卻說……“他可以不去嗎”,這,王爺這是怎麼了?
寒竹不禁抬眼看向莫離。
呀!
這是……王爺?!
王爺的胡子呢?
王爺剃了胡子!
王爺剃了胡子……真好看!
寒竹這麼一瞅,卻一下子看癡了,滿心滿眼都是心上人,女兒家羞澀嬌俏的小心思盈滿了心間,哪裏還會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莫離見這寒竹盯著自己定定地看,她自然不會覺得什麼,看就看唄,她對著鏡子也看了這副身子很久了,這身體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
莫離撫著下巴,眼珠子轉了幾圈,繼續上下打量著寒竹。
一旁的銀鞍,瞧著這兩人,卻是有些著急起來了。這平素裏,寒竹姐姐也挺矜持的,今兒這是怎麼了?最奇怪的,還是自家王爺,被個女人這麼赤裸裸地盯著看,他竟然沒生氣!
銀鞍不禁幹咳了一聲。
寒竹當即醒過神來,臉騰的燒成塊紅布了,若是她沒看錯,王爺正看著她笑呢!
想到這裏,寒竹手腳都不知放哪裏好了。
莫離看了寒竹半天,心裏卻下了決定,還是去看看那什麼老太妃吧,不管怎樣,她已經在這個身體裏麵了,這……應該不能改變了吧?
若是不能改變,她總得跟這府裏的人處好關係,沒準兒,將來還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呢。
倒也不知道,這原主究竟怎麼死的。那個,她既然在這裏,總要他死了,才能給她挪了這塊“地兒”,她才能進得來吧?
那不管怎樣,她接收了這身體,便要接收他的一切了,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他的隨從,他的婢女……
這王府裏的一切,統統都是她的了!
行吧!就這樣了。
是人就得過日子,總不好一直在這房裏躲著,她便去會一會那老太妃。
若那老太妃要問什麼事,她便隻好說過往的一切,她統統都忘記了!
若那老太妃要問:“你怎麼會就忘記了呢?”
那她便答:“噢,我連怎麼會忘記的,也統統忘記了!”
她就敢這麼做了,誰能耐她何?
現在,這副身體,是她莫離作主,她說忘記了,那便是忘記了!
哇哈哈哈!
“哎,隻是,美男雖好,可……等你變成男人,你就知道我的苦衷了!那什麼老太妃,你若能把我從這身子裏趕出去,我莫離再變成鬼,也願意重重謝你!好歹,我已經享受了這幾天美食了,賺了!”
莫離胡亂地想了想,連最糟糕的後果都看過了,便忽的站了起來,大義凜然地往門外走去。
銀鞍見狀趕緊跟上。
寒竹愣了愣,旋即也跟上,結果焦急慌忙的,才走幾步,便撞在前麵驟然停下的銀鞍身上,而銀鞍卻被寒竹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撞到前麵突然停下的莫離身上。
一團慌亂中,銀鞍好不容易站穩,不禁疑惑地問:“王爺,您怎麼了?”
莫離看看身後的人,又摸了摸鼻子,她可以說,嗯,那個,她不認識路嗎?
可最後,莫離隻是瞟了一眼銀鞍,淡定地開口說:“寒竹,你走前麵,我跟著你走!”
寒竹驚訝得看一眼王爺,趕緊又嬌羞地垂下了頭。
王爺為什麼要她走前麵呢?
他是要看她的……腰嗎?是嗎?是嗎?是嗎?
寒竹心裏既高興又緊張,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福了福,小聲回答:“是!”
於是,寒竹微側了身子,既要注意著步伐,又想走出如風拂柳的風姿來,走得那叫一個辛苦。
偏莫離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她啊,隻顧著看風景去了!
哇,這王府可真大呀!這一眼望去,重重的屋簷,也不知圍牆在哪裏,有大大的湖,還有大大的花園!
哎呀呀!簡直是個獨屬於她的大公園啊!真是太棒了!
好吧,隻要老太妃能容得下什麼都忘記的她,她便也在此……好好過吧!
莫離跟隨著寒竹,走過長長的、鋪著各式吉祥如意圖案的青磚道,走過長長的、紅漆彩繪抄手遊廊,走過花香四溢的花園,最後,停在了一個幽靜雅致的院子裏。
院子裏靜悄悄的,莫離可以看見,好些丫環婆子低頭垂手站在遠處,並不敢往前來,有個尚未留頭的小丫頭抬頭看一眼她,還被旁邊的一個婆子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
莫離心想,哦,這裏規矩好嚴啊!
寒竹在前麵引路,緊走幾步,挑了門簾,含羞帶怯地輕喚:“王爺裏麵請!”
銀鞍乖巧地趕緊上前一步,在外麵廊下站得筆挺,老太妃的地界兒,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莫離瞅了銀鞍一眼,穩了穩心神,提起身上衣袍的袍角,跨過高高的門檻往裏進去。
剛從明晃晃的日頭裏進來,莫離便覺得房間有些黑。不過,這房間看著很闊敞,和她住的那個地方差不多的格局,用落地罩分了三間,中間擺了黑漆螺鈿羅漢榻,一個頭發全白的老太太正半倚在榻上。
她穿了深青色銀花團壽字的斜襟上衣,那衣襟上的白玉盤扣,在有些暗的房間裏泛著淡淡的光;一條深褐色的馬麵裙子,繡著仙鶴銜芝的花紋,用色繁雜,看著華貴非常。
頭上裹了深褐色、鑲了拇指大翡翠的抹額,抹額下的臉枯瘦嚴肅,深深的法令紋,下垂的嘴角,即使莫離識人尚淺,也能一眼看清,這老太太難纏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