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將溫晗緊緊抱在懷中，卻沒有說話。
溫晗的眸子轉了轉，知道今日外麵的吵鬧或許沒有莫玲說的那麼簡單。
她的身子轉過去，沒有再問什麼，隻是也抱住了秦澈。
秦澈的頭埋在她的肩頭，似是累極了的模樣。
溫晗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算是無聲的支持。
秦澈開口：“我還是把他殺了，在這一天……”
這一天……
楊門之變的日子。
這一天，秦澈的生辰。
他度過了很多個這樣的日子，最後，聖上還是死在了這一天。
秦澈的手中還攥著那個盒子，盒子裏放著的是蘇沐清的畫像，也是武妃痛苦的開始，
若是從一開始夫君就把你當做了一個替身，你又能從他那裏得到多少的愛戀。
每一個妃子都希望聖上愛自己多一點，留在自己宮中的日子久一點，可惜耍進了手段，也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
有些人代替了蘇沐清的鼻子，有些人代替了蘇沐清的嘴巴，可是再也沒有人，能像這副畫像一樣，能夠牽動聖上的心了。
溫晗的喉間動了動，想了很久，開口道：“你恨蘇沐清嗎？”
這個從未出現過的女子，卻早就了太多的悲劇。
秦澈的頭依舊埋在溫晗的肩頭，聲音很輕，像是一個脆弱的孩子：“不恨。”
溫晗的眸子合上，其實秦澈不管對皇位和報仇的執念有多重，他卻依舊沒有像七公主一樣的瘋狂。
溫晗在夢中的時候，總會想起聖上和她說的那些話。
都是自私至極的話語。
聖上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喜歡蘇沐清。
他喜歡的，不過是江山罷了。
權勢在手，他喜歡所有的人都跪拜在他的腳下。
他喜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蘇沐清是他人生中的意外，所以才有幸被他記住。
纏綿病榻的時候，聖上總是會攥著這一幅畫，可他拿著畫的時候，和溫晗說的不是當年他和蘇沐清的相識相戀，他心中記得的，不過是他得到了權勢之後，可以去挑選那些女人。
說起來，聖上的一生也足夠悲哀。
除了權利，他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溫晗抱著秦澈，好在，秦澈很像聖上，這一點卻一點也不像。
他們之間的愛情，或許會一直走下去吧。
外麵的天隱隱泛了一點光亮，或許不多時，溫晗和秦澈的身子就要換過來了。
秦澈抱著溫晗，頭微微抬起，周遭的氣息好像也不那麼冷了。
秦澈開口，語調變得平靜，像是在敘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父皇走了，今日全國必定戴孝。”
一句話，是溫晗意料之中的話。
溫晗沒有問聖上到底是怎麼死的，隻是點了點頭，又道：“好，我若是用了你的身子，必定戴孝跪在他的棺材前麵。”
不管之前聖上做了怎樣的事情，這個忙，溫晗會幫。
溫晗的眸子垂下，看著懷中的秦澈。
他似是太累了，抱著溫晗竟是睡著了，呼吸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溫晗的眸子合上，也想著剛才秦澈說的那些話。
聖上纏綿病榻多日，他想做的事情已經都不能做了。
連質問秦澈和溫晗的事情，他也好久都沒有精力了。
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到最後終究變成了一個臥床不起的廢物，每日口中呢喃，卻讓人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麼。
或許死亡對於聖上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溫晗合眸，總算有些迷迷糊糊地睡覺了。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裏，是聖上第一次召見她的時候。
她看著那個老人，慈眉善目，卻自帶了霸氣。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消息並沒有被封鎖太久。
聖上駕崩的事情從京城開始，漸漸傳遍了整個齊國。
皇宮之中，一片素縞。
可宮中的消息封鎖的恨死，沒人知道聖上是怎麼死的。
有人說是病死的，有人說氣死的，也有人說是被刺客殺了。
大家各執一詞，卻從來不敢明目張膽地拿出來談論。
齊國有人在街邊哀嚎，也有人將自己鎖在屋子裏暗暗叫好。
可不管大家再做什麼，聖上終究都不會回來了。
聖上出殯的日子，是溫晗代替秦澈站在那裏的。
大臣們極力反抗，不讓太子妃參加，溫晗站在原地，隻覺得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她突然覺得人走這一段路也挺有趣的。
你從不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離去，你也不知道這一輩的哪一個時刻遇見的哪個人便影響了你的一生。
當她把羅盤砸碎，再不把這一切隻當成一場遊戲的時候。
她看遍這個世界裏的人和事，卻越發覺得有趣。
每個人都拚命的活著，卻不知能不能活過這一聲。
容妃站在一旁，自從孩子沒了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出宮了，或許是因為生病的關係，容妃的麵色蒼白，再配上一身素衣，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心疼。
她少了一個手指頭，眸子垂下，依舊是淡淡的表情。
巫族完了，孟家莊裏的證據都被官兵翻了出來，凡是有些法術的巫族人多半都被記錄在冊。
容妃沒有法術，她隻是因為貌美，長得和蘇沐清有些相似，所以剛好被陳止墨選中罷了。
她的眸中已無光亮，如今連聖上都走了，她想要殺死的敵人已經沒了，她再無價值，隻能站在一邊，隻求在深宮之中再過幾十載，垂垂老矣之時，怕也瞧不見宮牆外的陽光了。
容妃牽著八皇子的手，八皇子年紀尚小，卻哭得厲害，他緊緊攥著容妃的手，不知該做些什麼。
七公主沒來，聽說是眼睛出了問題。
莫玲說，那一日七公主來鬧事，非說此刻就在東宮之中，後來秦澈出麵，才將七公主帶走。
溫晗想，後麵的故事，一定很長吧。
皇陵早就準備好了，聖上從剛登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眾人都垂著頭，將聖上的棺材抬進去，有些妃嬪注定要陪葬，眼淚落下來，卻不知道是在哭誰。
溫晗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