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們要幹什麼？”侍女疑惑地看著淑妃：“不去叫侍衛過來嗎？陛下在找他。”
淑妃看著倒地不起，猶如屍體般毫無聲息的不亡，再聽聽假山外喧鬧的聲音，搖搖頭。
如果禮遇一個人，是用“請”的，但是外麵侍衛們的架勢，更像是在抓人。
不管皇帝為什麼要抓不亡道長，看在衛弛的份上，看在那個人的份上，看在不亡對她家有恩的份上，她都不能致他於不顧。
她直覺現在的狀態對不亡不利。
“快回去拿一身你的衣服過來！還有披風，再叫夏花過來，小心點，不要再讓其他人知道！”淑妃吩咐道。
侍女驚愕，但還是按照她的吩咐立刻去做了。
不一會，兩個侍女拿著一包衣服回來，給不亡套上，又架起他，往秋水宮而去。
這裏離秋水宮不遠，又剛剛被搜查過，路上已經沒有侍衛。
遠處的侍衛也隻見三個侍女簇擁著淑妃回宮，沒人過來打擾。
秋水宮裏也已經被得力的侍女安排好，一路上沒有看見任何小丫鬟小太監。
但是進了正宮院子，侍女卻有些犯愁了：“把他安置在哪？”
這宮裏並沒有客房，而她們的屋子也不保險，身為淑妃身邊的大宮女，她們每天要招待很多來請示的小丫鬟小太監。
淑妃想了想，一咬牙：“放到我屋裏去！就放到裏屋的床上！”
她的屋裏，就不是誰都能進來的了，特別是那張床，除了她還沒別人睡過。
侍女也沒別的好辦法，院子裏也不宜久留，兩個人糾結了一下就架著不亡進了正房，把他安置在淑妃的大床上，放下幔帳。
還別說，這裏還真是個安全的地方。
“娘娘....”但是侍女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
隱瞞不報就算了，現在還把人放到床上，萬一讓陛下知道，那真是多少張嘴都說不清了。
甚至，隻有死路一條！不隻是淑妃，還有她們這一宮的人，都得死。
想到這裏，侍女們渾身都有些哆嗦。
淑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做了這個決定。
但是人已經在床上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出去對她們說，我最近心情不好，誰也不想見，除了你們，任何人不許踏進我的屋子，去吧。”淑妃道。
皇後娘娘進宮一年就生了皇子，她進宮20年了卻沒有一兒半女，她應該心情不好。
這個借口合情合理，沒人會懷疑。
侍女們也知道厲害，絕不會亂說，淑妃放心地讓她們出去了。
入夜，皇宮裏更是喧鬧，外麵的尋找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愈演愈烈，侍衛們手拿刀槍，一寸一寸地搜索著宮裏任何地方。
聽說宮外都亂了，金吾衛和城防軍都出動了，滿城尋找不亡，大有一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架勢。
侍女們白了臉，淑妃卻是淡定了。
這更說明皇帝來者不善，她救不亡是救對了。
“出去做事，鎮定點，不亡道長什麼的，你們又不認識！怕什麼？”淑妃提點道。
兩個侍女也知道這點，現在她們絕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是。”兩人施禮，款款退下，自然從容，再不見一絲慌亂。
淑妃深吸口氣，走到幔帳邊，就著月色查看不亡的呼吸。
他的狀態真的很嚇人，不知道會不會死啊，可是她又不懂醫術，又不能去叫人.....
隻能希望他自己能救自己了。
“道長？”淑妃極小聲地喚他，手裏卻狠狠推著他的胳膊，希望他能醒來，說個藥方之類的救命。
不亡果然醒了，他已經老眼昏花，看不清黑暗中的人影，他隻聞到了熟悉的，讓他安心的味道。
“小妖精.....”不亡喃喃。
淑妃的臉頓時黑了。
“你可算回來了.....”不亡繼續嘟囔：“你再不回來，隻能給為師收屍了。”
聽到“為師”兩個字，淑妃的表情才緩和了。
原來是在說玄光啊。
隻是叫自己的徒弟小妖精...是不是太過分了？
玄光是女兒身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傳開。
“我不是玄光。”淑妃俯身，小聲道：“道長，您現在需要吃什麼藥嗎？我想辦法給您弄來。”
“不是玄光？”不亡渾濁的腦子清醒了一息時間，不是玄光又讓他安心的人，隻有另一個了。
“小瑤瑤啊，我好想你。”不亡呢喃。
淑妃狠狠一愣，迅速起身，恨不得一巴掌甩他臉上！
之前聽說不亡道長愛逛平康坊，她還以為他隻是路過，別人誇大其詞，沒想到還真是個色中餓鬼！竟然連她的乳名都知道，還不知道窺探她多久了呢！
“沒想到死前還能見到你....也算是幸事。”不亡喃喃：“當初你出的那個字謎，我猜出來了.....是滂對不對？”
說完他含糊地笑了兩聲，就沒了聲息。
淑妃站在床邊，已經呆了。
她盯著黑暗中那個微微起伏的身影，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這一輩子，隻跟一個人玩過猜字遊戲。
而跟那個人玩的最後一個字謎，就是“岸”，打一字。
當時家裏來人找她，她沒來得及聽他說謎底。
之後更是紛紛亂亂，天昏地暗，她甚至忘了這件事，直到多年以後才想起來。
現在卻聽到了答案......
那個人啊......
那個人為她請來了不亡道長，救了她父親。
那個人為她請來了不亡道長，救了皇帝。
那個人為她......
為她變成了這幅模樣嗎？
淑妃的喉嚨如被人扼住，痛得她無法出聲，她看著床上枯瘦的身影，一下飛撲過去，拚命摸著他的臉，試圖從上麵撕下一張皮來。
那張臉啊，是這世上最俊俏的一張臉！怎麼可以變成這幅樣子？怎麼可以為了她變成這幅樣子！
但是手下的觸感，那層層疊疊的皺紋，清晰地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他為了她，付出了她想象不到的代價！
淑妃伏在不亡身上，撕心裂肺、淚水滂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
不亡早就被她揉醒了，混沌的腦子這回多清醒了一會兒，知道剛才自己說了什麼，知道她已經認出了自己。
嘴欠啊.....
一世英名啊......
美好形象啊......
全毀了！
以後她再想起他，會不會是一張枯如樹皮的老臉？
他自己一想都要吐啊！
不亡裝死，不想說話，他甚至想真死。
淑妃的眼淚卻是一收，從他胸口抬起頭來，用袖子狠狠一擦臉：“現在怎麼辦？你要吃些什麼藥？”
不亡不出聲。
“別裝了！你的心跳都不一樣了！”黑暗中淑妃的臉微微泛紅：“快點，沒時間了！你不說我自己找了！”
說完伸手到他懷中。
她剛才也發現了他懷裏的異物。
“還是這麼凶啊.....”不亡小小聲道：“而且隻對我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