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衛弛繼續問道。
程颯頓了一下說道：“阿蠻這個人....我之前一直當他是心腹，對他很是器重，他在西北軍裏也就有幾分威望，但是也許暗地裏，他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現在的西北軍到底有多少人聽他的話，我不知道。”
他到底沒有說出阿蠻跟自己的真實關係，麵對衛弛，他羞於啟齒。
他曾經跟一個敵國的女人有過一段情，生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最後竟然當了敵國的首領，他抓住他，沒有殺他，竟然還把他留在身邊，想讓他接手他的家業。
曾經一切他不敢細想，他覺得合理的事情，現在看來，卻是那麼可笑。
他叛國了。
衛弛是他的外孫，但是同時也是天聖朝的皇子......出於種種原因，他不敢說。
祖孫兩人沉默下來。
雲朵走過來，坐下，拉過程颯的胳膊給他診脈。
“老將軍，你知道你中毒了嗎？”雲朵問道。
程颯一愣：“中毒？....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適啊？”
他平時身體非常好，騎馬、練槍，樣樣不落，他還能奔馳千裏上陣殺敵。即便這幾天身體有些不對勁，但是他被俘了....有些狀況也是正常吧？
總之他沒感覺自己中毒了。
“中了很久的毒了。”雲朵說道：“慢性毒藥，平時感覺不出來的，你知道誰給你下的毒嗎？”
程颯的臉色已經黑沉，中毒已久？誰能給他長時間下毒而不被他發現？這樣的人隻有一個。
“我...我...!”程颯氣得嘴角哆嗦。他對他那麼好！除了在外人麵前他們裝作主仆，平時他對他處處維護、忍讓！別的父親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的了！
結果換來的是什麼？拿走了他的人馬就算了，這是他允許的。想殺衛弛他也可以理解，畢竟他跟衛弛沒有感情，在草原裏兄弟相殘並不是什麼罕事。
但是他竟然要弑父？
“...什麼毒？你是怎麼發現的？”程颯顫抖地問道。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叫大夫過來給他診個平安脈，大夫從沒說過他中毒。當然他也不懷疑雲朵的話，這畢竟是不亡道長的徒弟。
他隻是還有幾分希冀，也許....
“我師父的止咳丹什麼樣我自然知道，那藥裏多了一味藥。”雲朵看著他：“毒發起來，會讓人生不如死。”
程颯的臉煞白。
雲朵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動作飛快地塞了一粒藥丸進到他的嘴裏，然後說道：“老將軍還是盡快養好身體，等過幾天能離開了就讓他們送你回去。”
程颯還要再問，衛弛卻轉頭看向門口，程颯反應過來，立刻換了一副表情，一臉慚愧道：“我不回去，我沒臉回去，要走你們走吧！”
雲朵.....這是老戲骨啊！
門簾被掀開，阿蠻走了進來，手裏端著午飯。
雲朵突然想起，她還沒吃早飯呢！
嘖，俘虜就是俘虜，沒人心疼啊。
見到衛弛和雲朵在這裏，阿蠻也不奇怪。放下盤子，低頭給兩人行禮，然後安靜地站到程颯身後。
既然是午飯時間，衛弛和雲朵借機告退，出了帳篷。
“你說，外公會不會跟阿蠻鬧起來？”回到自己的帳篷，衛弛輕聲問道。
雲朵搖搖頭，本來她也擔心這一點，看程颯的樣子他非常在意阿蠻，也許受了刺激會忍不住質問阿蠻。
但是剛才看到他老戲骨的表現就知道，這是個能屈能伸的主，不用他們操心。
衛弛點點頭，告訴外公阿蠻的事情，一是讓他提防阿蠻，二是讓他死心，別對阿蠻再有什麼期待，做錯了事情。
不過就算他們真的鬧起來也不怕，這裏沒人能攔得住他和雲朵。但是到時候能不能保護好外公，就不好說了，所以還是不要鬧起來的好。
.......
程颯安靜地吃完午飯，阿蠻貼心地倒了杯熱水，遞上了程颯常年吃的止咳丸。
程颯的目光在止咳丸上一掃而過，半點沒有停留，如往常一樣，拿起來就放到了嘴裏。
苦澀的味道在嘴裏心裏蔓延開，他的情緒卻越來越平靜。
他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個錯誤，但是為了那份父子情，他選擇一錯再錯。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到底沒有父子的緣分。
不是父子，就不必傷心了。
......
烏騰的帳篷裏，屏退了其他人，赫爾真問道：“你弟弟呢？在哪裏？怎麼沒有過來？”
她有好幾年沒有見到阿蠻了，非常想念。
“這裏人多眼雜，阿蠻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的好。”烏騰說道。
阿蠻還活著的事情世上隻有幾個人知道，母親、他、蘇吉和程颯，連他的兒女都不知道。
他們隻知道烏騰在北關城有個高級細作，至於這個細作的身份，也隻有烏騰的親信知道，就是程颯身邊的常隨。
而這個常隨就是已經死掉的乃蠻部落首領，親信也不知道。
赫爾真點點頭：“是我激動了，你說的對，大事未成，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即便以後大事成了，這件事也不能讓更多人知道。”
讓天聖朝的人知道北關城的首領實際上是乃蠻部落的老首領？那阿蠻立刻會遭到追殺，到手的北關城也會失去。
兩個人又說了許多體己話。
赫爾真一直生活在乃蠻部落，烏騰也不是時常能見到她，他們也有兩三年沒見了。
蘇吉卻坐不住了，不時往門口張望。
當她再一次答非所問的時候，烏騰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蘇吉這麼想出去，是想出去見誰？
“你和阿海也好久不見了，出去找他玩吧。”赫爾真慈祥地說著，看著蘇吉的眼裏卻帶著警告。
蘇吉噘了一下嘴，高興道：“知道了，我去找阿海玩！”說完跑了出去。
“這孩子，還是個小孩性子。”赫爾真看著她的背影笑道。
“也不小了，今年都19了，別人家19歲的姑娘都生好幾個孩子了。阿媽，什麼時候讓蘇吉和阿海成親？”烏騰問道。
赫爾真看著大兒子：“蘇吉是乃蠻部落的首領，她是不會嫁到克烈部落來的，你舍得讓阿海嫁到乃蠻部落來？”
“舍得！怎麼不舍得？”烏騰直言道：“阿海性子天真，不適合當首領，去乃蠻部落當個王夫，最合適不過。”
赫爾真點點頭，有些可惜道：“阿海是個好孩子，哪裏都好，就是這個性子，確實不適合當首領。”說著搖搖頭。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阿海這四樣卻占全了，真的不適合當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