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整整一日未見,談談八卦,聊聊趣事,不覺天已經大黑,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
晏梨在國公府的日子過的很充實,每日一早就被接進宮替皇上施針,接著同裴攸北一起回府,便輪到給四王爺診病了。
可喜的是,四王爺的傷情恢複情況還不錯,半月之後已經能下床走動,這讓裴攸北一連念叨了好幾日晏梨的醫術高強。
但另一方麵,皇上的情況卻不容樂觀,雖說晏梨施針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不管是輕楓,還是裴攸北,甚至是皇上他自己,都知道即使有神仙在側,怕是也無力回天了。
還有一件讓輕楓和裴攸北心中寬慰的事情,便是皇上醒來以後,有了主持大局之人,所以朝中那些之前蠢蠢欲動的勢力又逐漸被壓了下去,畢竟他們對皇上的病情了解的並不是很清楚,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一來,輕楓八王爺的地位算是已經坐穩,而且皇上知道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有意識的讓輕楓參與了一些政務,並在一旁指導。
短短幾日的功夫,輕楓的進步速度驚人,這讓皇上甚為滿意,也更加確信自己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老八,再過三日就是小年了吧?”
皇上躺在病榻上看著正批閱奏折的輕楓,看似無意的問道。
“正是,父皇可是有什麼安排?”
輕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麵帶疑惑的看向皇上。
“咳咳……”
突然的咳嗽聲讓輕楓頓時緊張起來,連忙從書桌前起身來到病榻之前,小心的在皇上背後輕拍了幾下。
姝貴人此時已經很有顏色的把銀耳湯端了過來。
這位姝貴人便是當日要自告奮勇留下來照看皇上的那位娘娘,這半月以來,不管輕楓在還是不在,這位姝貴人都盡心盡力的在皇上身邊伺候著,不僅得到了皇上的肯定,也讓輕楓很是刮目相看。
原本輕楓還以為這也是一個趨炎附勢之人,當時說那些話隻不過是為了博人眼球,但沒想到的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都一直有始有終,事無巨細的小心伺候著,許多事情隻要能做的,都是盡量親自來做。
“寡人的身體寡人最為清楚,想必也活不長了……咳咳……”
此言一出,讓正準備用勺子喂皇上吃飯的姝貴人手突然一抖,竟是愣在當場,隨即眼淚不覺撲簌簌掉了下來,目光楚楚的說道:
“陛下休要說這等言辭,隻要保重龍體,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姝貴人說話一向輕聲細語,這句話說的竟是鏗鏘有力,其中似乎還有些責備之意,讓皇上不禁頓了頓,認真打量起她來。
隻見這位姝貴人,花容月貌,年紀隻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依舊是花兒一般的嬌容,因為剛才的那幾滴眼淚,看起來更是我見猶憐。
“姝貴人,你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同八王爺說。”
深吸一口氣,又緩了緩,皇上說出的竟然是讓她離開的話,眼中吃驚之色閃過,但很快便恢複如初,有些不甘心的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父皇,有何事?”
一直看著姝貴人走出房間裏,輕楓才開口問。
“你剛才猜對了,是關於小年夜的安排,我想舉辦一個宴席,正好邀請文武百官過來參加。”
“父皇,可是你的身體……”
輕楓沒有繼續說下去,顯然,他對皇上的身體很不放心。
“這個你不必掛心,我自己最為清楚了,宴席上主要有兩件事情要宣布一下,一件是關於她的……”
皇上說話間看了看門口,輕楓知道,說的是有關姝貴人的事情。
“我準備給她升個位份,雖然有些遲了,但我覺得此事還是有必要,至少等我……後,她的日子能好過一些,省得在後宮被人捧高踩低的。”
輕楓聽完父親的這番話,不禁感慨英雄遲暮,也還是難過美人關,卻不知自己以後又會遇到什麼樣的女人。
隻是略微走了一下神,輕楓又聽到了第二件事情:
“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你的,我決定親自把遺詔拿出來,讓你繼承大統,我想親眼看著我最得意的兒子繼承大統,這樣等我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你母妃的時候,也能好好同你的母妃說道說道。”
雖然皇上這話說的輕鬆,但卻讓輕楓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瞬間感覺背上像是紮了一根倒刺,急忙跪在塌前:
“父皇,兒臣……”
輕楓跪著,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說自己不願繼承吧?但此事明擺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說自己想繼承吧,父皇還活著,這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如此一想,輕楓先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還沒想好要說什麼,皇上卻已經開口了:
“寡人也是從你這個階段過來的,自然知道你此刻在想什麼,雖然我們北元國大多數時候都是要等到先皇駕鶴西去以後,才由繼任者拿著遺詔登記,寡人如何不清楚?”
輕楓自然心中不解,不知為何父皇會突然要改變這個規矩,難道的確是想他說的那樣,為了在黃泉路上同母妃有個說道的?
“寡人這幾日一直睡不踏實,時不時就會夢到你的母妃,想必她也一直記掛著你,你雖生在皇家,但自小就不長在寡人身邊,每每念及此事,寡人就覺得遺憾……”
說到此處,皇上不由得麵上現出哀傷之色。
“兒臣知道父皇是為了我好,如果不是這樣,兒臣說不定都活不到現在,父皇不必……”
皇上伸出手來,示意輕楓坐在他的身邊,輕楓不敢有異議,終是起身坐在了榻邊。
“你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啊。”
皇上握著輕楓的手,此時他們二人就好像是一對普通百姓的父子一樣。
突然,皇上鬆開了輕楓的手,把頭微微抬起,看向輕楓,此時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柔和,竟然全部都成了冷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