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裏的譏諷,任誰都聽得出來。
輕楓一怔,隨即輕咳一聲,怕冒犯了晏梨,“攸北,厲焰公子並非俗人,你……”
熟料,晏梨卻笑眯眯的打斷他,“沒關係,世子,裴少公爺說的也沒錯。”
她漫不經心的瞥了裴攸北一眼,並不在意他的譏誚,反而坦蕩的牽起唇角。
“雖然錢乃身外之物,但我並非神仙,不過隻是一介市井閑醫,總歸還是要生活的,沒了銀錢就是斷了我的生路,沒了生路我又該如何治病救人呢?”
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輕楓微笑點頭,裴攸北則冷著臉不做聲。
晏梨抬手撩起臉側的碎發,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得意。
嗬,狗男人,說變臉就變臉,本姑娘懶得理你,冷死你自己算了!
……
回去的路上,裴攸北依舊麵色不善,車廂裏的空氣都好似凝結成團。
偏偏晏梨仿若毫無所覺,自顧自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心情顯然不錯的樣子。
“哼,你倒是挺舒心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得了什麼喜事。”
裴攸北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同自己說上一句,心底更加煩躁沉鬱,隻得不陰不陽的冷冷吐出一句。
晏梨忽閃著眼睛看過去,像是聽不出他的陰陽怪氣,脆生生的開口,“確實是喜事啊!”
裴攸北的嗓子眼頓時哽上一口氣,堵的他難受。
頓了頓,他不屑的切了一聲,旋即狀似漫不經心的睨她,“怎麼,輕楓的眼疾好轉,你就這麼開心?”
這問題問的有些古怪,但是晏梨也沒思考其中的深意,隨口應道,“對啊。”
裴攸北:“……”
他現在覺得不止嗓子眼堵得慌,就連心口都堵的厲害。
這感覺不能好了!
他咬了咬牙,心裏別扭,忍不住就想出言譏諷,但才剛張開嘴,就見晏梨彎起唇角。
“現如今楓世子的毒也清了,眼疾也有起色了,我還能得到大筆銀錢,多好的事!”
裴攸北一愣,瞧著她單純快意的模樣,燦若星辰的眸子笑得都眯了起來,心口那份鬱氣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化開了。
他看的出來,她是真的高興,像是壓了許久的心事終於得到了釋放,那種發自內心的放鬆。
算了,這些日子這丫頭確實有許多壓力,也的確受了累,自己就不同她一般計較了。
如此想著,他繃著的棱角柔和下來,低著頭,薄唇無聲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很快,馬車在相府門前停下,晏梨也不客套著道別,起身就要下車。
意外的是,她剛撩開車簾,就瞧見錦雲快步跑了過來,湊到馬車邊,神色有些緊張。
“四姑娘!”
“你怎麼出來了?”晏梨好奇,由她扶著下了馬車。
錦雲朝馬車裏瞟了兩眼,神情有些猶豫,又拉著她往旁邊錯了錯,這才小聲道,“四姑娘,李少將來了。”
“李少將?”晏梨不明所以,“哪個李少將?”
“就是李錦年少將,夫人娘家兄長的嫡子,大公子在將軍府的表哥啊。”
晏梨聽她這麼一說,才恍然想起來是有這麼個人。
旋即她又想起,自己上次被裴攸北那廝威逼利誘著抄了一夜的情書,就與那李少將有關,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他怎麼來了?他不是應該在戰場麼?”
錦雲搖頭,神色有些不安,“奴婢也不知,但夫人看上去很高興,現在正和李少將在前庭等著您呢,奴婢想著提前告訴您,也好讓您心裏有個準備,所以在這裏等您。”
李氏也在,還專門等她?
晏梨下意識的蹙了蹙眉,直覺告訴自己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不過既然來了就躲不過,那她索性見招拆招了。
思及此,她朝錦雲投去安撫一笑,轉身朝相府裏走去。
“等等!”
裴攸北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晏梨一愣,剛轉過身就見他已經站在了自己身旁。
“你幹嘛?”晏梨不解。
裴攸北瞧她一眼,一把甩開折扇,隨意在身前扇了兩下,淡聲道,“累了,吃盞茶再走。”
說完,他徑自踏入相府,跟在自家院子裏似的,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晏梨一臉的莫名其妙,卻知道這狗男人行事向來看心情,攔不住,索性撇撇嘴,不去管他。
行到前庭時,裴攸北已經站在裏麵了,李錦年見到他似乎很意外,正拱手同他寒暄。
“裴少公爺,許久未見。”
裴攸北搖著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隨意的笑著,“李少將不必客氣,你倒是越發的精神抖擻了。”
李氏正站在一旁,瞧見晏梨進來,眸子裏頓時劃過一抹精光。
“梨兒回來啦,快過來見過你表哥。”
表哥?嗬,他算她哪門子的表哥。
雖然知道李氏沒安好心,但晏梨不能拂了她的意,雖然沒有靠近,但還是規矩的福了福身子。
“表哥安好。”
李錦年一看見她,臉色頓時變了個樣,眼睛直勾勾的看過去,對她的情意不加掩飾的露了出來。
“四妹妹……”他似是有些激動,忍不住上前兩步,“許多日子未見,四妹妹可一切都好?”
晏梨微垂著頭,對他的舉動有些不喜,下意識的退了兩步,“一切都好,勞煩表哥掛懷。”
李錦年看著她明顯抗拒的姿態,眸色頓時一變,似是有些被傷到了。
一旁,裴攸北看見他對晏梨的灼熱和深情,眼底無聲無息的結上一層寒霜,臉部線條霎時變得淩厲。
李氏一直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二人的神情,察覺到不妙,連忙上前一步,笑著打斷這微妙的尷尬氣氛。
“哎呀,一個個的都站著幹什麼呢,有什麼話快坐下說。”
說著,她又轉頭對晏梨笑道,“梨兒,你今天可得陪你表哥好好說說話,你可是不知道,你表哥這才剛從戰場回來,就第一時間趕來咱們府上看你。”
此話一出,裴攸北的麵色又冷了幾分,扇子“刷”的一聲就合上了。
李氏心口頓時一跳,但李錦年卻好似完全沒察覺到,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姑母,您就別拿侄兒開玩笑了,侄兒……”
李氏盡力忽略掉裴攸北那張冰封的臉,掩著唇笑,“好了好了,姑母都懂。”
一旁,晏梨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眸底滑過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