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心亂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麵對裴攸北這般認真的剖白。

也從未想過,這般認真的剖白又是如此的霸道。

他說,他認真了。

他說,他不想解除婚約。

霎時,原本因強吻而炸開的腦海,此刻更是一片風卷雲湧。

手腕處兩人肌膚相貼的地方似是隱隱發燙,溫度隻燒進她的心底,驀地讓她心跳如雷,手下意識的往回抽。

這一次裴攸北沒再阻攔,任由她的手腕離開自己的手心,深沉眉眼依舊睇著她,唇角兀的勾起一彎淺笑。

“你不必緊張,我知曉你的難處,也並非要你現在就給我答複。”

“同你說這些話,隻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態度,免得你總是覺得我在同你玩笑。”

“晏梨,你別再閃躲。”

耳邊是他的輕聲細語,卻帶著堅定的意味,晏梨杏眸帶著幾分複雜,回視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眼中明暗交替,溫柔與認真夾雜,是她前所未見的姿態,卻又同平日裏那個慵懶邪魅、戲謔挑逗的男人重合,一齊交織在她的腦海。

刹那間,她聽見自己的心,失了規律的胡亂跳動著。

她突然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因此心亂如麻。

手腳好像突然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她收回視線,半垂著眼簾,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不說話,裴攸北便也不說話,隻垂眸看著她,難得的有耐心。

許是這份沉默太過微妙,晏梨待不下去,終是不自在的丟下一句“我先走了”,旋即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裴攸北笑意更深,眼裏像是落進了星子,心底的愉悅在眼底閃爍,熠熠生輝。

……

錦雲瞧著晏梨一口氣灌了三杯茶,有些嚇到了。

“四姑娘,您、您這是怎麼了?”

晏梨恍若未聞,坐在桌子邊,兩手摸著臉,感受著手心的滾燙,眨巴著眼睛。

瘋了瘋了!

她一定是瘋了!

竟然會被裴攸北那廝給說的臉紅心跳!

不應該啊!她可是新時代來的,歲數加起來大了他差不多兩輪,什麼場麵沒見過?

怎的就被他這番話攪得心慌意亂的?

臉上的燥熱遲遲退不下去,她輕咬著唇,用手在兩頰兩側扇著,試圖消解這莫名其妙的紅暈。

錦雲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拿著團扇在一旁輕輕扇著風。

隔了片刻,晏梨才好似回過神來,不自在的揮了揮手,咕噥道:“好了,我要歇了,你也睡去吧。”

……

彼端,既晏梨不在,裴攸北也失了興致,連宴席都沒回,直接打道回府。

躺在踏上,他一手枕在腦後,卻無半點睡意,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帳頂出神。

腦海中反複回現的,是假山後的那一吻。

她盈盈一握的腰就貼著他的掌心,粉嫩櫻唇柔軟的包在他的唇齒間,甜膩的氣息充盈了他的鼻腔,直蔓延至四肢百骸,貫穿了五通經絡。

那素日白皙純淨的臉頰就像是染了紅霞,千嬌百媚,絢爛嫣然。

那一刻的她,僅僅是嗔怒的一個眼神,都足以勾魂攝魄。

他自認不是一個貪色之人,也見過太多風姿綽約的女子,然而卻沉溺在了晏梨的絕美之中。

“嗬……”

抬手摸了摸薄唇,柔軟相貼的溫度好似還殘餘其間,他兀的笑了,旋即起身下床。

千鈺聽到動靜,正要敲門,門卻從裏麵打開,裴攸北一身深紫色長袍立在門邊。

“爺,都快要二更了,您這是……”

裴攸北麵帶淺笑,繞過他邊走邊說,“索性睡不著,走,去蘇宅。”

蘇宅,正是蘇鳩的宅邸。

一炷香的功夫,裴攸北已經坐在蘇宅的後園子裏了。

望著天上的明月,蘇鳩一身睡袍外隻搭了件薄衫,雙手攏著,長長舒了一口氣,旋即就要跳腳。

“裴攸北!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要喝酒你自個兒在屋裏喝就好了,偏偏把我拉起來作甚!”

裴攸北抬眼瞧他,慢悠悠將玉盞遞到唇邊,倏爾一笑,“這喝酒,自然是有人陪著才好,一人獨飲,豈不成了喝悶酒?”

說罷,他仰頭飲盡,閉著眼回味了一瞬,朗聲道:“好酒!”

蘇鳩撇了撇嘴,終是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這才問他,“怎的猶如有興致?遇上什麼好事了,說來與我聽聽?”

裴攸北卻是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就這麼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也不見醉。

隻時不時抬頭賞月,甚至是望月出神。

看這情形,蘇鳩跟人精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轉,立即就有了想法。

“喝酒就喝酒,不過你這頻頻走神是怎麼個情況?讓我猜猜……”他故意拖著長音,眸子裏滿是促狹,“能讓裴少公爺心神不寧的,定是個女人!”

裴攸北聞言,腦海中驀地就浮現出晏梨的身影,一邊嘴角悄無聲息的勾了起來。

他不否認,蘇鳩就更加肯定了,一杯醇酒下肚,他索性不避諱的調侃起來。

“哎呀,看來我們向來不問情事的裴少公爺也會春心萌動啊,嘖嘖,這夜不能寐竟是因為想念自家未過門的妻子了,可苦了我這個兄弟,陪你在這裏吃冷酒,空相思啊!”

說著,他倏地湊近些,擠眉弄眼道,“不過攸北,兄弟可得提醒你一句,悠著點。”

裴攸北劍眉微挑,漫不經心的看他,“你想說什麼?”

“我知曉你好勝,不過你可千萬別因為這一個賭注,就失了自己的心啊。”

蘇鳩慢悠悠吐出這句,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笑嘻嘻的仰頭一灌。

裴攸北倒是未曾想他會這麼說,狹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盯著手中把玩的玉盞,眼底似是閃過幾抹思量。

過了片刻,他倏然笑了,透著三分慵懶七分篤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啪嗒——”

玉盞重新落在石桌上,極輕的聲音在寂靜深夜中被放大,他悠悠收回手。

“放心,我對她的確動了情,但還不至於失了心。”

“隻不過這個女人實在有趣,我越發有興致了……”

彼時,裴攸北篤定自信,覺得萬事萬物盡能被自己掌控,對晏梨,他有情,卻仍能自抑。

可殊不知,“情”這一字,最是無理。

早在他起了興致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悄然脫離他的鼓掌,逐漸失控。

心,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