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眼中隱隱可見淚光，想起那段少年往事，心口一心還殘留著那種甜蜜的悸動。
“從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回到青山鎮，從西走到東從南走到北，我幾乎花了幾年的時間走遍了整個殷朝，最後在這裏落腳。或許是命中注定吧，我在這裏遇到了我的娘子，她當時父母雙亡，家中又無男丁，被那些刻薄的親戚趕出了家，流落街頭。我將她送去孤女堂，又經常前去探望。”
張揚抬起頭，雙目含淚看著她：“她是個好姑娘，對不起你的人，不管你想對我做什麼，我都絕無怨言，隻希望你不要遷怒於她。”
這世上最讓人意難平的無非是陰錯陽差，江漁兒任由淚水滑落，心痛的難以自抑。
這整件事情該怪誰該怨誰？似乎誰也怪不著誰也怨不了，可為什麼到最後他們之間卻落得如此下場？
“你......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裏？你要說你跳崖死了，我也曾去崖底找過你，最後一無所獲。”
“我等你好多年，我娘看不下去，最後用十兩銀子把我賣給了隔壁青山村的蒙淵，”說著，她看到張揚臉上又露出了內疚的神情，勾唇一笑：“你別再覺得虧欠我了，我過得又不差，那蒙淵可是當朝護國大將軍，我如今可是將軍夫人。”
此話一出，包間裏又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曾幾何時，他們是無話不談的一對情侶，兩個人獨自相處，隻有甜蜜沒有尷尬。
可如今當兩個人誰也不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感覺仿佛置身於一種奇怪的氛圍中，仿佛連空氣都透著一絲尷尬和難堪。
“我聽說你這些年一直在幫助孤女堂的那些少女......是因為你的妻子嗎？”江漁兒打破沉默，問出了一個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
“不是......她雖然也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可是到底沒有長久。我隻是想著，如果你還活著卻沒有回家，或許會出現在孤女堂中。雖然我已經確定四方鎮的孤女堂沒有你，可我還是希望，如果有天你也落得如此下場，會有一個跟我一樣的人幫助裏麵的少女。”張揚默默的說道。
當初他初來四方鎮，之所以會多管閑事，救下他的娘子，也是因為那一刻想到了江漁兒，心中便充滿了不忍，不忍心看到一個少女在自己的麵前被人欺淩。
那一刻出現在他麵前的其實並不是少女，而是無家可歸的江漁兒。
說到底，他當時的那種行為不過是一種移情的自我安慰罷了。
江漁兒讀懂了他話裏的意思，卻更加茫然。來的時候，她承認自己的心裏帶著恨意，蒙淵告訴她，那個少年早已經娶了別人為妻子，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
可如今看來，在宛如負心一般的現實下麵還隱藏著一份真心。
心髒處有一種密密麻麻的疼痛突然湧現，她突然想要笑，笑世事無常......
“你別再擺出那副，仿佛欠了我的表情了，我們之間也說不清誰欠誰，你娶了妻，我也嫁了人，我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而且我生活的很好，吃穿不愁，衣食無缺，這次說要來見見你，也隻不過是我突然想到了那樁往事，僅此而已。”
江漁兒舉起杯：“就當這輩子我們沒有緣分吧，今日相見權當是老友聚會，看到我這個老朋友不應該高興一點嗎？”
樓下，蒙淵就坐在大堂，讓店家拿了一壺茶過來，坐在那裏喝茶，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不長眼的人進來打擾。
“將軍，夫人和一個陌生男子單獨在雅間裏麵說話是不是不太好？”青桃輕聲說道，眼睛裏透著濃濃的擔憂。
“夫人知道分寸，那是她的兒時玩伴，說完的話就會下來的，不必擔心。”蒙淵抬頭看了一眼二樓，微勾唇角：“再怎麼樣，他們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對此半點都不擔心。
可是，青桃還是很擔心，好幾次都快趴到包間門口去了，就想聽聽裏麵的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居然可以說那麼久。
‘吱嘎......’
房門打開的聲音，在空曠的茶館裏顯得異常刺耳，青桃聞聲而動，來到江漁兒身邊，用隱晦的眼神查看自家夫人有什麼異樣。
“我沒事，你替我送一送我的朋友吧。”江漁兒搖了搖頭，向青桃示意了一下站在身後的張揚。
青桃的眼神當場就變了，帶著三分打量，七分狐疑，不過考慮到站在旁邊的夫人的心情，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恭恭敬敬的說：“公子，這邊請。”
張揚卻沒管她，反而看著蒙淵。
蒙淵挑眉：“你現在還不走，難道有話要跟我說？”
不過是一句嘲諷的話，他也沒想過張揚會回答他，結果萬萬沒想到，張揚還真就一臉正經的來到他的麵前，認真的說道：“沒錯，我有話要跟你說，是關於江漁兒的。”
哦？還真的有話要跟他說。
蒙淵勾了勾唇，一指對麵：“坐。”
張揚聞言坐下，看著蒙淵好久，似乎在組織語言。
蒙淵倒也不急，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吃了兩塊點心，這才等到張揚開口。
“她嫁給了你，從此便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娘親，我和她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隻是曾經有過一個約定，但是後來因為陰錯陽差，我們甚至連麵都沒有見過......”
蒙淵無情的打斷即將到來的長篇大論：“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張揚張了張嘴巴，突然側頭看了江漁兒一眼，道：“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我希望你從此以後能夠好好的待她，不要因為我跟她之間的那些年少過往而慢待她。”
他已經失約了，不能再給她平安喜樂的一生，那就讓這個男人好好對她，別因為他們之間那些年少的往事，而看輕她。
大概，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