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兮手裏的核桃仁本要放進嘴裏的,可一聽他是給後娘的,頓時就放了回去。
而臉上卻帶了笑意道:“恭喜父親,家裏要添丁進口了。”
陸平不是第一次做父親,臉上的高興卻是從未有過的真切:“同喜,你又有妹妹了。”
“幾個月了?”
“不足三月。”
陸華兮麵色古怪,“你確定不足三月就能看出弟弟妹妹?”
“咳,你繼母突然想吃這個,又在你沒有消息的時候,為父覺得應該是個如你一般的女兒……”
陸華兮身子微僵,她從未想過,她們父女會有如今天這般說著體己話的時候,轉而收斂心神道:“我……”
陸平卻好奇不已的看著桌上的人皮麵具,想要拿在手裏看看,卻又縮回了手:“你這從哪得來的?簡直巧奪天工,沒有一絲瑕疵……”
陸華兮垂眼看了看,“是盛王給我的。”
她沒說的是,上一世這是必備的技能之一,可如今,最簡單的解釋,隻有如此。
之前,她不提,他不好過問人家夫妻間的事,此刻提起了,陸平頓時借機道:“坊間都傳他失蹤了,可是真的?還有,你們夫妻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你也是形單影隻的……”
“沒事,這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父親,你隻記得,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見過我就對了,對你們隻有好處。”
見她不願提起,陸平隻得轉開話題,“華兮,你若現在不嫌為父是一介布衣,你就入族譜吧。你的母親,為父沒有經你同意,已經私下裏寫在了正室的位置上了。”陸平說著長歎一聲,“唉,為父之前做了很多錯事,唯一辜負了她,即使給了她一個正室的名分,仍覺虧欠她良多……”
隻片刻的時間,他的周身都籠罩在一股令人鼻酸的哀傷裏。
本來陸華兮就想提今夜來意的,可竟然是這樣的結果,逝者已矣,生者悔痛,她無法再去介懷。
良久,她才低聲道:“相信娘親泉下有知,定會釋懷的。至於我,暫時就這樣吧,現在我還是戴罪之身,不在族譜裏對你們隻有好處,待我洗清了身上的嫌疑後再定。”
陸平皺眉,“不,皇上不是昏君,即便忌憚皇後太後,他也會看在為父交出丞相之位……”
“父親,您對華兮的好,華兮心中感動,還是等等吧。”陸華兮考慮的要多一些,現在他就是普通的百姓,如此一來,皇後更會肆無忌憚,另外,還有家中未出世的孩子……
陸平壓了壓心裏的痛楚,更是感覺心疼又虧欠這個女兒,心中的歉疚更甚,強笑了一下起身道:“你等等,我去讓你繼母給你下碗麵,以後不要走了。”
她隻是暖暖的一笑,目送著父親的背影離開,此時的她哪裏會打擾到他的寧靜?
陸平端著熱氣騰騰的麵回來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隻有桌上壓著一張紙,上麵寫了幾句話:父親,一切都過去了,我走了,不必掛懷……
陸平捧著書信,潸然淚下,他知道,她已經放下了對陸家的仇恨,他心裏更是難過,唯一虧欠的就是她們母女。
想起過往,他知道她的性子是遇強則強,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可她心裏還保留著那份純善。
承安九年三月二十,由安王帶回來的孟國公訓練的私兵精銳終於安全的抵達了京都。
全城的百姓都出了家門看熱鬧,可卻被禁衛軍早早的戒嚴,隻能聚滿了路兩旁,實則什麼也看不到,隻看到龍輦在戒備森嚴中走過。
在鼓聲陣陣中,龍顏大悅的承安帝親自登上了南城門上,目光一寸寸的掃過下方那些身著輕甲,列隊整齊的年輕的臉孔。
隨著安王的跪拜,那些精銳們整齊的單膝跪地,“末將見過陛下……”
五千人齊聲高喊,響徹天際。
承安帝有瞬間的新潮澎湃,好像一下找回了年輕時的熱血沸騰,他高聲道:“你們都是我大盛的好兒郎,從今以後,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將來必會封侯拜相……”
不得不說,皇帝的餅畫的到位,收攏人心的手段更是高名,隨著他的話語,讓下方的漢子們熱血沸騰,又是一陣齊聲高喝,“保家衛國……”
他們雖然風塵仆仆,卻仍昂首挺胸一派威風凜凜的氣勢,一眼就能看出受過嚴格訓練的。
一切算是沒有超出陸華兮的算計之外,身著士兵服的她悄悄的退了下去。
因沒有文嬤嬤等人的消息,怕她們落在皇後等人的手中,她不得不滯留在京都,繼續打探。
回到客棧裏,小棒槌滿是討好的叫了聲,“師傅……”
陸華兮眯了眯眼,沒看她,徑直的坐在了桌邊。
小棒槌連忙送上水,“師傅……”
“我不是你師傅,你走吧,我看你本事大著呢。”
陸華兮冷冷的說了一句,這要從三天前說起,小棒槌生病了,燒的糊裏糊塗軟糯的隻喊娘。
她打水給她擦拭,自然從臉擦的,目的是想給她降溫。
可一擦之下,就露出了白嫩嫩水靈靈的小臉,而且那小模樣很是招人喜歡,和之前的不起眼簡直判若兩人。
陸華兮起疑了,他平時都一副少年的樣子,而且此刻怎麼看都像是個女孩。
心中起疑之下,請了郎中給她看診,等她好了後,卻被陸華兮給詐了出來,竟然真的是女孩。
陸華兮自問眼睛夠毒了,可也沒有看出她是個女孩來,更沒想到,竟然被她給騙了過去。
她最厭惡的就是別人騙她,可她有對她說實話的機會,卻沒有說。
陸華兮一下就想起了季元修,感覺和他一丘之貉,另外還有,這孩子跟著她沒有什麼好處。
小棒槌隻怕她會拋棄自己,心中怕的不得了,解釋,討饒都做過了,可師傅幾天了還沒消氣,隻覺得師傅氣性真大,“師傅,我不是有意要隱瞞您的,真的是……”
“你走吧,你因為什麼隱瞞都與我無關,我也不在意。”陸華兮說著,起身往床榻走去,開始收拾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