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語卻是冷冷的笑了一聲,“我想請問,你有什麼資格怪他對你隱瞞?你可曾想過,一個沒有經曆過年少慕艾的他,又如何懂得風花雪月?
的確,他比任何人都會做戲,可若不如此,他又如何能活下來?做戲已經成為了他生命的本能!
若不如此,他又如何在數年下來騙過了所有人?又如何讓孟氏隻當他隨時都會沒命的樣子?
又如何讓孟氏放下了對他的戒心?他以求醫為名,暗地裏建立自己的勢力之時,我有幸親眼所見,為了複仇,他不惜以身犯險,進入孟氏建立的隱樓內部,可我除了對他的心疼,也隻有盡力的讓他少一些痛苦……”
陸華兮後退一步,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了起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親身體會過那種非人的殘酷。
初語深深地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瓷瓶又塞進懷裏,望著遠處的蒼茫道:“你所看到的隱樓,隻是表麵,你無法想象背後的殘酷,他殺了原樓主,替代了他,一點點將隱樓蠶食成自己的,這中間的代價,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也不是我說的這麼簡單的。”
陸華兮如何不知背後的冷血殘酷?可她卻不知他的人生竟然如此……
這麼一比,自己的那些過往,真的不算什麼了。
初語轉身,冷然的看著她,“可是,令我對他失望的是,他完全可以等待時機成熟,一鼓作氣將孟氏徹底根除,永絕後患的。可是呢?他對你的不計後果,將我們所有人的付出都打入了塵埃裏,陸華兮,你認真的回答我,若不是為你,他可會這麼早的暴露自己?”
的確如此,因為自己的重生,因為自己,季元修提前掀開了他的底牌。
“陸華兮,落子無悔,他的這盤棋注定需要鮮血和犧牲來鋪墊,結局隻有輸贏,勝者王敗者寇,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和他去死,要麼,你退出他的棋盤,我不會逼你,但,你沒有考慮的時間,你也看到了,現在的他若是還不解毒,我保證,他熬不過今夜!”
陸華兮仰望昏暗的蒼穹,那點點星輝都好像被陰雲遮蓋了去,如蒙上了一層看不到光明的黑紗,好似她的心,沒了希望。
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低低的道:“好,我答應你。”
初語在聽到她說的那個好字的瞬間,好像才得以呼吸,“那你發誓!”
陸華兮麵色驟然一寒,“初語,不要得寸進尺,也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否則,我明知你有解藥,大可以殺你滅口,搶了給他服用就成了,何必……”
“嗤,我既然現在敢拿出來,自然不怕你搶,你真以為隨便服用的嗎?,沒有我的施針刺穴輔助,隻會令他被那強勁的藥效衝的筋脈俱斷,血液逆行而亡!”
陸華兮諷刺了一句,“語姑娘真是好手段。”
初語不理,而是寒聲道:“時候不早了,快點發誓,記住,要以季元修發誓!”
陸華兮忍不住苦笑,一個人因愛生恨真是令人可憐又可笑。
可是,她沒的選不是嗎?
她緩緩地舉起手,豎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頓的道:“陸華兮發誓,離開季元修,若違此誓,季元修會,會被天地不容!”
初語一陣欣喜,又是興奮,雙眸裏盡是暢快,“好,現在你可以走了,對了,在送你一個人情,你一直想要找的丫頭婆子都在溫泉莊子上,你現在就可以去那裏帶著她們離開了。”
“我要看著他醒來。”陸華兮頓時接過她的話,用著不容拒絕的口吻,“我怎麼知道,你這藥是不是真的有效?”
然而初語在聽到她的話後,恨聲道:“你竟敢懷疑我的藥?我就是為了報複他,我也不會讓他死的,好,我答應你。”
陸華兮心中更是苦笑不已,也好,本來,她不就打算遠離這些紛爭的嗎?
既然如此,那就當自己做了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吧……
天邊放出第一縷白,在所有人緊張的心境下,季元修悠悠的醒了過來,有片刻的迷茫。
好像死亡邊緣徘徊了無數光陰,身上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重獲新生般的輕快感,那種如影隨形的沉重,和悶痛都仿佛一下消失了似的。
濃密的睫羽顫了顫,睜開了眼,可不等他說話,浮光等人一陣欣喜若狂,“主子,您醒了?”
“主子,您覺得怎麼樣?”
“主子,您還有哪裏痛?”
"太好了,還是初語姑娘最有本事終於解了您的毒……"
在所有人的聲音中,一抹纖細的身影悄悄的退了出去。
季元修的目光緩緩地在人群中搜索著,可是卻沒有看到那個想看到的人,他的心有些發涼,發冷,卻抵不過滿身的疲倦,帶著不甘睡了過去。
初語冷聲道:“接下來,殿下可能要昏睡一陣子,畢竟,這毒帶在身上多年,身子自然吃不消,不但需要精心護理,還需要每隔兩個時辰施針輔助奇藥進入血脈髒腑,以此達到修複的過程。天亮離開這裏,我們找一處安靜又取材方便之地靜心修養。你們知道我的性子,這期間我不喜歡有人打擾,到時你們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殿下暫時交由我照料,待殿下大安之時,我會離開。”
弋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並未說反對的話,回頭看了一眼,沒見到陸華兮的身影,他闊步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魚貫的跟著出去了,畢竟殿下一直由初語看診的,沒什麼好懷疑的,尤其是,現在這毒又解了,簡直就是了卻了他們一樁天大的心事。
隻要殿下平安無事,他們也就也就安心了。
陸華兮找準了去往南境的方向,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走去。
她做不到哭哭啼啼,也許,上一世將她的心已經磨成了石頭,踏出的每一步,都沒有一絲遲疑,反而極快。
因為她怕,她怕稍一遲疑,就舍不得離開了。
她怕稍有猶豫,就再也往前邁不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