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姑娘不必驚訝,這三才大陣,我從第一次和那老婆子交手時,便開始琢磨了,一直琢磨到現在。其實我這是蠢人行徑。智者推勝算,愚者洞先機。我對自己的實力和智力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盡可能提前做考慮。”上官修似乎看到了我臉上驚訝的神情,淡然解釋道。
這三才大陣,需要三個小陣在同一日內完成。而每個小陣布置的過程又頗為繁瑣。一番謀劃之後,我們決定分頭行動。上官修和我們回家布下天之陣,王婆婆去人頭樹那裏布下地之陣,而人之陣則交給那個大鼻子的女人。
按我們學校的要求,這個學期我們都要住宿。
而人之陣就布在我的宿舍。
那個大鼻子的女人說,她打算把符畫在我的床底下,然後在宿舍裏最隱蔽的地方偷偷裝上蠟燭和銅鈴,最後用隱身符將那些東西藏起,便萬無一失了。
我對這個方案表示懷疑,但王婆婆和上官修都表示同意,我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我們學校在開學之初,宿舍的門禁不嚴,隻要我和我哥打個電話說明,她就完全可以用我親戚的身份幫我“布置宿舍”。
當聽到上官修將人之陣的任務分配給她時,那大鼻子女人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透著一絲陰笑。而那表情,似乎隻有視覺異常靈敏的我能夠注意到。
回家的路上,我將那大鼻子女人的異樣告訴了上官修。
“我早就覺察到了。”上官修說著,捂著嘴偷笑。
這樣的一句話,在我意料之外。可它出自上官修之口,又在情理之中。上官修說,當他在滔滔不絕說服王婆婆時,餘光便已經覺察到那女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而後,在那間小屋裏,上官修偷偷開啟了陰陽眼,果然從那女人的身上看到了狐狸的靈魂。
“王何兩家競爭多年,如果不來個無間道就根本不正常了。”上官修對我說,“現在看來,王婆婆那所謂的關門弟子,根本就是何婆婆早早派去的小狐狸。不過柳笛姑娘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對付。”
上官修一如既往自信滿滿,我的心中卻有那麼一點點發寒。雖然我相信上官修有他的計劃,但計劃就不會有意外麼?
他竟然知道那人不是善類,為什麼還把人之陣的任務分配給她?
他,真的在乎我麼?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些怪心思。
或許,我隻是希望能依賴上官修多一些。或許,我這是希望他能再嗬護我多一點,而不是讓我麵對這樣的危險。
“修,你不是說不會讓我再陷入危險的麼?”想起上官修之前的承諾,我感到有些失望。
上官修長歎一聲:“柳笛姑娘,我也是不得已。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如果我們錯失良機,沒有除掉那老狐狸,你便要天天犯險,到那時我才是真正食言了。”
“是啊是啊!小笛,我覺得上官兄弟不會坑我們的。”我哥竟然也來湊熱鬧。
我搖了搖頭。雖然我願意相信上官修,但還是對上官修的回答不太滿意。
“柳笛姑娘,如果你不想再犯險,不如幹脆嫁給我吧。”上官修突然冒出了一句,讓我猝不及防。
這下子,我哥變臉了:“我說上官兄弟啊,且不說你是個鬼魂。就算你真有這心思,也得先等咱們過了這一關再說啊!”
“我就是為了過這一關!”上官修歎氣,“白兄你隻看到了劫難,卻沒有看到劫難的根源。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由於我和令妹那三生緣債引起的。這一劫,我有把握幫令妹躲過去,可這一劫之後還有十劫,十劫之後還有百劫千劫。這是天道!我......”
沒等上官修說完,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緣債千劫的說法,本來聽著就玄之又玄。何況上官修說了,這還是他占算的結果。
其實,這上官修模樣俊秀,本來是挺吸引我的。與他經曆過了之前的種種,我對他也有了些複雜的心思。如果他真的對我也有些心意,對我說哪怕一點點浪漫的話,我或許真的能接受這份奇緣。
可這“天道”二字,可是一點都不浪漫......
更何況,他現在的話,聽著像是很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但被逼無奈而勉為其難向我求婚,又像是在用“天道”來壓我,這讓我十分不快。雖然我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但我還是覺得那些話弄得我有些難受。那感覺,和胃疼有些相似。
因此,上官修的話說到一半,我便哼了一聲,快步往前走,把他和我哥甩在了身後。
“小笛!”我哥慌了,趕忙追上來。
啪!我感到腦門似乎撞到了什麼,仔細一看,又是上官修的胸膛。他竟然又用了一個瞬間移動。
“乖,我們先回家吧!”上官修的眼中忽然溢出無限柔情,瞬間就讓我那胡思亂想的心恢複了平靜。
聽著那溫柔的少年聲線,我撅了噘嘴,心裏卻沒有絲毫抵抗力。雖然我的“胃疼”並沒有完全消除,但我的心裏卻怎麼也別扭不起來了。
我低著頭,偷偷拉著上官修的衣角,跟著他回到了家。哥哥那個木頭腦袋似乎也讀懂了空氣,路上一直沉默不語。
到了家裏,上官修叮囑我哥買來了一堆小銅鈴、蠟燭、紙錢之類的東西,在我家客廳裏又是燒香又是布陣,最後還在客廳的正中央擺了個地鋪,叮囑我哥從今天起晚上睡在那裏。
我哥雖然不通鬼神,卻早已對上官修頗為信任。畢竟,在之前的經曆中,上官修的表現足以讓我們兄妹信服。
說來也奇怪,上官修在我哥的身旁擺了不少蠟燭,卻沒有點燃,而是叫我哥躺在中間試試。我哥脫下外衣,往那客廳中間的地鋪上一躺。
唰!刹那間,我哥周圍的蠟燭竟然自己亮了起來。而且那火焰,還是鮮紅色的。這可把我哥嚇著了。他連忙起身,可當他的後背一離開那地鋪,周圍的蠟燭,竟然又同時熄滅。
“白兄莫慌,躺好。”上官修走過去,鼓勵我哥。
出於對上官修的信任,我哥又躺了下去。這一回,不但周圍的蠟燭亮起,周圍掛著的那些小銅鈴也自己響了起來。那聲音高亢激昂,分明是一曲古樂。
“白兄的陽氣果然驚人,此樂名為淩霄曲。這曲子一響,說明我們的天之陣已經完成了第一步。”上官修麵露喜色,“隻要白兄每天堅持在這裏歇息。三十六日之後,天罡自成。到那時,十個何老太也進不來這裏。”
哥哥一聽那“三十六日”,便感歎太長。上官修卻說,這三十六是天罡之數,那隻是天之陣徹底完成所需要的時間。而若要抵禦那何老太,隻要三陣在今天完成了準備,便可以了。
三陣一旦完成了準備,便會練成一個三角,上取日月之精華,下收浩淼之靈根。在這個三角之內,所有的妖邪都不敢放肆。
“白兄大可放心,這天之陣對白兄的陽氣不是單純的索取,而是相輔相生。白兄隻要堅持在這裏休息,自然會體會到這陣法的好處。”上官修言辭誠懇,讓人很難懷疑。
布完了這天之陣,我們便用手機聯係了王婆婆他們,問他們另外兩陣布置得如何了。王婆婆雖然是修道老人,卻也跟得上時代,手機之類當然是有的。
王婆婆回答,另外兩陣也布置完畢,地之陣隻要七十二天後便可徹底完成,而那人之陣則需要一百零八天。上官修掐指算了算了,笑著點了點頭。
此時,我和哥哥有了同樣的擔憂。這三陣徹底完成,一共需要一百零八天,而這何婆婆真的會給我們這麼長的時間麼?何況,那布置人之陣的家夥還是何婆婆那邊的人,隻怕......
正當我擔憂時,一道紅色敕令從客廳中央的地板上亮起,還漸漸漂浮了起來,升到半空中。在那敕令的中央,兩道金光射出,分別指向兩個不同的方向,構成了一個角。
“成了!三陣已經連為一體,隻要我們小心應付,那何婆婆不足為據!”上官修笑了,連連點頭,似乎根本不在意那布下人之陣的家夥是誰。
第二天,我照常去學校上學,心中卻頗為擔憂。上官修說,這地之陣與另外兩陣不同,需要由他留在那裏長期打坐,與那人頭樹共同施法加持才能順利完成。
而人之陣這邊,上官修隻是叫我不要擔心,照常上學,卻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坐在教室裏,我一個勁的發呆。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真的有些依賴上官修了。離開了他,我的心砰砰直跳,或許是因為害怕那何老太來襲,又或者,隻是因為不習慣上官修不在身邊。
神不守舍的挨到了放學,我的擔憂卻絲毫不減。到了宿舍,跟舍友打了招呼,我便一頭紮到床上。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那何婆婆竟然真的沒有來犯。異常平淡的生活,使我對上官修的牽掛日漸加深。
這種莫名的牽掛十分微妙,它牽著我的心弦,卻又遲遲不願將那心弦撥動。有時候,我會努力逃避這種感覺。可我越是逃避,那種感覺在我的心裏越紮越深。
難道說,上官修真的在我的心中有了位置?可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怎麼一直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