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巾上的紅玉突然發光,我們都嚇了一跳。那光芒忽強忽弱,像是受到了什麼感應。而更讓我們吃驚的是,家中的另一處,那個放著柳笛的抽屜也溢出了一道綠光。
好奇驅使下,我趕忙打開那個抽屜。刹那間,我仿佛聽到那柳笛自己響了起來。轉頭再看那塊頭巾,紅色的光芒竟然更加強烈,而且,那頭巾似乎蠢蠢欲動,想要靠近這支柳笛。
難道說,上官修的頭巾和我們家的柳笛,有什麼關聯麼?
一番猜測琢磨之後,我們卻得不出任何結論。哥哥認為這柳笛和頭巾都頗有蹊蹺,更加反對我們把這兩樣東西送出去了。但何婆婆的威脅就擺在那裏,一番討論之後,我們還是選擇了妥協。
上官修提議我們馬上出發,去找王婆婆支援。可我哥極力反對,說是之前打聽過,王婆婆最近閉關,我們上次找不到王婆婆也是這個原因。而那老人最討厭閉關的時候被打擾,我們如果現在去,隻怕吃力不討好。
從哥哥的眼神裏,我分明看出,他是不想送出這蹊蹺的兩件寶物,便找了個借口。看哥哥如此重視這兩件寶物,我也不好意思說破。
或許是因為哥哥天生長著一張誠實的臉,又或許是因為上官修對我們兄妹過於信任。一向機智過人的上官修,竟然相信了哥哥這拙劣的謊言,還問哥哥那王婆婆何時出關。
我哥見有人信了他的胡扯,臉上有些發紅,支支吾吾地回答說就在明日。
上官修竟然又信了,還點了點頭,囑咐我們今晚定要小心,以防那何婆婆報複。
這一刻,上官修的眼神,明如銅鏡,清如細涓,儼然一個天真少年。此時的上官修,和之前那個老謀深算的上官修,簡直判若兩人。
看著那眼神,我又想笑,又有些擔心。
看來,上官修的詭詐多變隻是針對外人,對我們兄妹,他是從來沒有使過什麼心眼。而在毫不設防的情況下,上官修似乎很容易上當,這讓我不免擔憂。
難怪他當年會被那何婆婆偷襲致死。他終究還隻是個少年。
然而,我看那上官修臉上的表情,好像已經不怎麼懼怕何婆婆了,便好奇地問他為什麼如此自信。
“柳笛姑娘,我現在奪回了這頭巾,實力今非昔比。”上官修的笑容依然是那麼信心滿滿,“隻要你們兩位不出這家門,我有九成的把握保護好兩位。”
此言一出,我心裏便踏實了。回想起來,之前這法寶頭巾在何婆婆手裏,上官修聯合我哥與那人頭樹,才能勉強打贏。可之前上官修卻獨自踹翻了那老婆子,想來也是這狐尾頭巾起了不小的作用。
法寶拿到手,何老太弱了一分,我們強了一分,此消彼長之下,確實今非昔比。更何況,我哥已經放出話來,說那王婆婆明日出關。我們隻需堅守一晚,明日便可找那王婆婆支援。
入夜,上官修又在我們家牆上畫滿了符咒,還找來一堆白色的蠟燭,圍著我家的牆擺了個遍。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把那“大陣”布完,鬆了一口氣。
躺在床上,看著滿屋子的擺蠟燭和滿牆的符文敕令,我的心砰砰直跳。我默默祈禱著,希望這些東西能保護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緊張,上官修坐在床邊,拉著我的手,不斷地安撫著我。溫柔的聲線讓我感覺莫名的踏實,看著那張精致的臉,我甚至有點希望今晚不要睡去。
可我終究與那魂靈不同,夜一深,我便睡著了。
那一夜,噩夢再次侵襲了我。
自從吐出血蜈蚣之後,我之前那個詭異的噩夢便消失無蹤。可今晚,卻有一個新的噩夢再次驚擾了我的安睡。
這一次,我夢到我在劉姨的家裏,而四周都是我的同學。我的同學被鋼針釘在牆上,就好像我之前看到的那些老鼠一樣。他們臉上身上,都被利刃刻滿了奇怪的血痕,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而劉姨手裏拿著一把可疑的鋼錐,另一手還拿著一個小鋼錘。我驚慌地叫出聲,卻是一動也動不了。
那劉姨滿臉陰笑,一下子朝我衝了過來。
我想躲,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任由那劉姨用鋼錐釘入了我的胸口。那種痛苦,根本不像是在做夢。
而那一釘,竟然沒有把我殺死。隨著劉姨一下一下,用鋼錘敲打鋼錐,我的胸口便一次又一次被折磨。
突然,柳笛聲不知道從哪裏響了起來。那聲音幽婉動聽,如泣如訴,明明像是一首長歎之歌,卻又不是顯得特別悲涼。
隨著笛音想起,我胸口的痛苦竟然開始慢慢緩解。而麵前的劉姨和周圍的一切,竟然也變得有些飄忽。隻聽一聲鏡碎,周圍的一切宛如見了風的迷霧,瞬間散開。
我定神一看,劉姨和周圍的一切早已消失。而夢中的場景,也換到了一個世外桃源。在這裏,風潤如甘露,花香勝美酒,鳥雀相鳴,宛如仙境。
仙境之中,一個衣著古樸的青年正站在我的麵前。那青年穿著一身古衣,像是哪個朝代的文人墨客。此時,我那家傳的柳笛就在他手中,這讓我頗為吃驚。
而更讓我吃驚的,是他的臉。他明明是個男子,臉龐卻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我好奇,想問他是誰,卻聽那唇笛之間,宛如天籟,便不忍打斷他的演奏。
曲終,我的心卻還被那笛音牽掛,久久不能釋懷。而那男子卻莞爾一笑,將柳笛遞給了我。我接過柳笛,剛要開口相問,卻見那男子早已清淚兩行,身形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縹緲的夢幻之中。
我的好奇心更甚,想要伸手將那個身影留住,卻猛然從夢中驚醒。
睜看雙眼,我首先看到的,又是那隻修長的手。上官修的手指點在我額頭上,麵色似乎有些慌張。
原來,之前上官修見我滿臉虛汗,便知道我做了噩夢。他試探了一下,便發現是我以前被下的降頭蠱又犯了。上官修施法想幫我,卻發現那降頭蠱比以前更難對付。之前,我一直以為,得了那女鬼三百年的道行,降頭蠱應該早已不攻自破。
可事實上,我先是中了劉姨的百鬼極樂咒,而後又喝了大量的血蜈蚣湯,換做別人,早已命喪黃泉。而我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體內的蠱咒卻完全沒有解除,隻是被上官修的元神和那女鬼三百年的靈氣壓製著。
一旦這兩股壓製稍有鬆弛,我的性命立時不保。
看見我有些擔憂,上官修便不斷安慰我,說就算耗盡了元神,也不會讓我死去。
我有些感動,卻也清楚自己的處境。
惆悵之中,我隱約感覺,自己的手裏,似乎握著什麼東西。抽手一看,那支家傳柳笛竟然就這樣安靜地躺在我手裏。
上官修見了,也是吃驚。之前,我們明明把那柳笛收進了抽屜。況且,上官修一直守在我的床頭,之前他並沒有看見我手中握著任何東西。而就在剛才,這柳笛卻無端端地跑到了我的手上。
回想起夢中的一切,我心頭思緒萬千。難道說,那男子是我白家的先祖麼?
忽然,一陣妖風不知從哪裏吹來。門窗本已鎖好,卻無端端自己打開。一陣黑煙從開起的門窗鑽入,將我家牆根上的蠟燭全部吹滅。
我慌了,趕忙呼喚我哥。哥哥似乎也感覺到了這股怪風,一下子就醒了過來。我們兩人一鬼聚在客廳,正琢磨著這怪風的緣由。而那怪風剛停,之前鑽進來的黑煙便粘到了牆上。黑煙一碰到牆,立刻變成一條條紅色的小蜈蚣,瘋狂啃食著上官修畫的符咒。
上官修連忙掏出一把彈珠,朝那蜈蚣撒過去。蜈蚣挨了彈珠,黑煙直冒。奈何出現的蜈蚣實在太多,任憑上官修如何攻擊,也是顧此失彼。好不容易,上官修把牆上的蜈蚣滅掉了不少,但牆上的符咒早已被啃得所剩無幾了。
符咒一消,之前夢裏那鋼錐刺心的痛苦便又開始折磨著我。上官修見狀,趕忙抬手,用一束紅光把我罩在裏麵。而紅光一到,我的痛苦立刻緩解了。同時,我感到手中的柳笛在震動,低頭一看,隻見那笛子綠光大放,瞬間擴散了整個客廳。
而隨著那光芒擴散,我夢中聽到的笛音竟然又響了起來。笛音一響,牆上的所有蜈蚣竟然瞬間殞命。就連之前被啃掉的符文,也瞬間恢複了。
上官修見那蜈蚣沒了,不敢耽擱片刻,施法念咒,關上了門窗,重新點燃了蠟燭。
可一陣陰慘慘的笑聲不知從哪裏響了起來,刹那間,家裏被一股狐臭彌漫。而受了狐臭一熏,地上的死蜈蚣竟然又活了起來,而且行動比之前更快了。
上官修掐指一算,眉頭一緊,轉頭看向家裏的鍾。順著他的眼神,我也本能地把目光投到了鍾上。此時,正是淩晨一點十五分。
“原來是醜時參!先離開這裏,跟著我!”上官修意識到這裏已經守無可守,便叫我們同他一起逃出門去。
出了門,我們跟著上官修來到樓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頭頂三根蠟燭的怪女人。而那個女人,正是我們的老冤家,劉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