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涼似冰

慕遲影的心一沉,手中的紅豆也被他緊握在手中,都捏出一層薄汗來,快步上前撥開人群,他努力的尋找那一抹令他心緒不寧的身影,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如此牽掛一個人,擔心她會被人群擠散,擔心她會遭遇不測,擔心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永遠不會出現。

得到這樣認知的慕遲影不由有些暴躁起來,他一邊撥開人群,大聲含著楊暮雪的名字,甚至有幾個背影與楊暮雪相似的,他也會下意識的心跳加速,直到那個人轉過頭,無言的失落淹沒他的心口。

此時的貝貝拉著楊暮雪穿過擁擠的人群,站在表演雜技的攤販麵前,這是一對夫妻組合,表演的是魔術,將一隻雞蛋放在手心,用紅布蓋上,對著紅布吹了一口氣,再次將紅布揭開,手心裏的雞蛋不翼而飛。

貝貝拉著楊暮雪的手,眨巴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臉的驚奇,他揚著腦袋問身邊表情淡定的楊暮雪,“主人,這雞蛋跑哪裏去了?”

楊暮雪看多這種魔術,在現代,魔術千奇百怪,何止是變沒一個大活人,還有便沒一頭大象的。

聽到貝貝的詢問,楊暮雪盯著表演魔術的男人,看著他嘴角那抹笑,猜測道:“我猜,那雞蛋一定藏在他口袋裏。”

似要驗證楊暮雪的猜測,貝貝在她麵前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已經是在眾星拱月的魔術人身邊,魔術人眨眨眼,有些驚訝貝貝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麵前,“小孩子,不要在這裏搗亂!”

貝貝裝作沒有聽到對方的話,抬手就伸進對方的口袋裏,雙眸瞬間一亮,果然在魔術人的口袋裏發現一枚雞蛋。

貝貝手握著雞蛋,轉頭從楊暮雪揮揮手,“主人,你猜的果然沒錯,雞蛋果然在他的口袋裏呢!”

刷刷刷,無數道視線齊齊看向楊暮雪,楊暮雪滿頭黑線,她怎麼就成眾矢之的了?

楊暮雪對著表演魔術的男子抱歉一笑,將貝貝拉回到身邊,嚴肅的教育了一番,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錠碎銀送給表演魔術的男子,這才拉著貝貝離開。

差點砸了人家場子的貝貝絲毫沒有察覺,一直問楊暮雪是怎麼知道那顆雞蛋被藏在那人口袋裏的。

楊暮雪隻好回答:“我猜的。”說著轉頭看向身後,沒有看到慕遲影的身影,她拉著貝貝朝另一側的小巷子而去,穿過黑暗的巷子,找到一處乞丐的棲息地,花了一點銀子讓那些懶散的乞丐幫她去打聽消息。

一炷香後,派出去打聽的乞丐紛紛回來,給楊暮雪一張城主府的布局地圖,再次付過尾金後,楊暮雪拉著貝貝朝城主府而去。

貝貝抬頭看了眼天色,不由喃喃道:“主人,你說,慕公子現在還在街上找我們吧?”

楊暮雪的腳步一頓,心中百感交集,或者是因為那個名字,另她想到心中的摯愛,可現在證實,麵前的男人不是她朝思暮想擁有一雙藍色眼眸的愛人。

如果可以,她好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停留在那個夢裏,她懷了屬於他的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一起生活,可以靠在他懷裏撒嬌,可以牽著他的手,與他走過千山萬水,聽花開花落,看朝起日落。

貝貝見楊暮雪失神,拉了拉她的胳膊道:“主人,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楊暮雪搖搖頭,拉著貝貝繼續往前走,叮囑貝貝小心之類的話,一旦遇到危險就先躲起來,晚點再想出來的法子。

貝貝點點頭,掏掏耳朵撇嘴道:“知道了主人,我又不是小孩子。”

楊暮雪摸摸貝貝的腦袋笑道:“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個孩子。”

兩人來到城主府的後門,後院圍牆會比前院的矮上一截,而楊暮雪來後院圍牆的主要目的自然不是爬牆,而是乞丐們打聽到的,城主府的後院有一個狗窩。

楊暮雪轉頭摸了摸貝貝的腦袋,再次叮囑一番,貝貝盯著近在咫尺的狗洞,無比的嫌棄,他好歹也是堂堂的神獸,萬獸之王,走到哪不是威風凜凜,如今卻要被主人逼著去尋找晶石,還要委屈它鑽狗窩,嗚嗚嗚,他好像找爹爹訴苦,再也不要跟這個不靠譜的主人了。

可惜貝貝的心聲楊暮雪聽不到,他那霸氣側漏的幹爹也聽不到。是的,那個打著傘的白衣公子,自然不是他親爹,他記得自己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對他很好,所以,他就一直喊他爹爹。

在貝貝的記憶裏,他幹爹的形象一直都是出塵脫俗,手裏永遠打著一把傘,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完全可以傾倒眾生。他就想不明白,幹爹為什麼要他認楊暮雪為主子,是要他保護她的安全嗎?

思緒回歸現實,貝貝點點頭,委屈的鑽進狗窩慢吞吞的爬在,很快消失在楊暮雪的視線,楊暮雪雙手合十,抬頭看向灑滿星子的夜空,祈禱道:“但願一切順利。”

突然,楊暮雪捂著自己的腦袋,耳邊再次聽到那奇怪的聲音,細細碎碎的,讓她頭皮也跟著發麻,這種感覺就像在鬼牆那一夜的情景一樣的糟糕。

楊暮雪背靠著牆壁,捂著腦袋的手漸漸鬆弛,她緩緩抬起頭看向夜空,原本黑亮的眸子此時已染上一抹詭異的紅色。

她聽到耳畔傳來低沉的聲音:“殺了慕遲影,這是你的任務。”

楊暮雪看向屋頂,不知怎麼的身子一輕,她已經飛身上了屋頂,輕盈的如同一隻在天空自由翱翔的小鳥。

順著屋頂一路疾馳,她注意觀察著街市的情況,雖然夜色漸深,卻絲毫不影響夜市的喧嘩。在人來人往的街市,楊暮雪敏銳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行走在人群,頻頻回頭張望,嘴裏不知道在喊著什麼的男人,不正是慕遲影。

飛身下地,楊暮雪緩步朝著慕遲影走去,此刻的慕遲影正在問一個商販有沒有看到楊暮雪,並跟他形容楊暮雪的樣子。

商販盯著一臉焦急的慕遲影一眼,視線穿過他看向身後緩步走來的楊暮雪,抬手道:“那個不正是你要找的那個姑娘?”

慕遲影訝異的轉頭看去,果然,楊暮雪穿過人群緩步向他靠近,朦朧的燈光下,她的五官也越發的深刻,令他的心跳也跟著加快許多。

楊暮雪走到慕遲影麵前,盯著他欣喜的眼眸,“你……在找我?”

慕遲影點點頭,視線在楊暮雪身後尋找一圈,好奇的問:“貝貝呢?他沒有跟你在一起?”

楊暮雪回頭張望一眼身後,“他……”頓了頓,她似乎有些想不起貝貝去幹嘛了,隨便找了個借口道,“他回客棧了。”

慕遲影拉住楊暮雪的胳膊,拉著她一路狂奔,楊暮雪不得已也加快自己的腳步,袖中裏的匕首被她收起,真是該死,他這樣拉著她跑去哪裏?

慕遲影拉著楊暮雪跑到河邊,此時的河道上漂浮著一盞盞的河燈將河道點亮,盈盈水波蕩漾,天上的星星倒影在河道裏,與河燈相互輝映,成了最美的風景線。

慕遲影鬆開楊暮雪的手喘息著,他感受著心跳傳來的劇烈跳動,看著楊暮雪就這樣站在他麵前,他此刻的心無比的安定美好,那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感覺,這……大概就是心動吧。

慕遲影伸手在懷裏掏了掏,嘴角帶著一抹笑,在河燈的映照下無比的閃亮。

楊暮雪盯著慕遲影的動作,腦門冒出一串問號,她直覺慕遲影有話要說,可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袖子裏的匕首漸漸出鞘,她計算著慕遲影心髒的位置,將所有可能發生的突變給排除掉,隻要慕遲影的手從懷裏抽出來,她就下手,這是對方最無防備的時候,最容易一朝得手。

低沉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殺了慕遲影,這是你的任務。”

慕遲影掏出紅豆,對著楊暮雪微笑,“暮雪,這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感覺心髒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痛得他腦子短路,身子也跟著微微晃動,他盯著麵前麵色沉寂的楊暮雪,盯著她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眸,嘴唇顫抖著,緩緩說道:“這個……送給你……”他感覺自己的手臂發僵,有些機械的將手裏的紅豆手鏈遞到楊暮雪麵前。

楊暮雪低頭看著慕遲影手裏的手鏈,看著他嘴角漸漸溢出紅色的血,卻努力微笑的樣子。

楊暮雪不由感覺心髒某處傳來窒息般的疼痛,她盯著慕遲影手裏的紅豆手鏈,看著他心髒處插著的匕首,鮮血不住的往外流,瞬間染紅他的前襟,他的笑容漸漸僵硬,那雙黑色的眼眸也不再光彩,顯得暗淡無光。

楊暮雪顫抖的鬆開手,耳邊那蠱惑的聲音消失不見,她聽到河水流淌的聲音,聽到天空煙花綻放的聲音,麵前的慕遲影雙眸漸漸變成幽藍的顏色,那串紅豆的手鏈被他漸漸拽緊。

楊暮雪驚愕的張大嘴,她抓住慕遲影的胳膊,眼淚瞬間溢滿整個眼眶,“慕……遲影……”

慕遲影甩開楊暮雪的手,抬手握住胸前的匕首,將它拔了出來,血順著匕首拔出而噴濺,噴在楊暮雪的臉上,她的視線染上了紅色,而她的心似墜入無底深淵。

幽藍色的眸子盯著處於呆愣狀態的楊暮雪,他一步步的靠近,凝視楊暮雪的臉,嘴角扯動一下,冷笑道:“楊暮雪,我真是沒想到,你會想要我死!”

一句話卻如利劍一點點的紮進楊暮雪的心頭,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拿起匕首去殺慕遲影,他們沒有任何的仇恨不是嗎,為什麼劇情會這樣發展?

慕遲影抬手將手裏的紅豆手鏈扔在地上,手裏染血的匕首被他收入袖子裏,他捂著胸口,轉身跌跌撞撞的走遠。

楊暮雪跌坐在地上,她望著慕遲影的背影,腦海一遍遍浮現的是慕遲影轉身那一眼的冷漠,和無聲的唇語,他說: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會忍不住想要殺了你。

他說會忍不住想要殺她?可為什麼不是現在殺了她呢?

夜色漸漸深沉,楊暮雪不知道自己到底坐在地上吹了多久的冷風,腦子裏一片渾渾噩噩,她都有些分不清楚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

她眷戀的慕遲影,是擁有一雙如寶石般藍色雙眸,會在她最危險的時刻出現在她麵前,會不期然出現在她夢裏,溫柔繾綣的親吻她的紅唇,會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說著他的見聞,他的心事。

他為了救她跳入忘川河,要在哪裏承受千年的孤寂,隻為等待千年,能夠與她再續前緣。她穿越千年而來,隻為找到前世的慕遲影,讓他愛上自己,她想要更早的陪伴在他的身邊,彌補千年的孤寂。

可命運總是跟她開玩笑,為什麼她會如中魔般拿起匕首在他的胸口劃上深深的一刀?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永不磨滅的溝壑?

楊暮雪在草叢一陣摸索,終於摸到那串紅豆手鏈,她緊緊的將紅豆手鏈握在手心,似乎還能感受到上麵還殘留著慕遲影的溫度。

慕遲影搖搖晃晃的走在黑夜下,天空仿佛在旋轉,腳越來越沉,他是不是要死了?

慕遲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上天還真是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他愛慕的姑娘在他的胸口插上致命的一刀,結束他短暫的生命。

慕遲影靠著牆壁,他感覺胸口的窟窿越來越大,鮮血不斷的往外湧,他的體溫急速下降,快要變成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塑。

生命的盡頭還想做些什麼呢?他想了想,最後搖搖頭,看來他隻有閉上眼睛等死的份了。

一抹白色的身影緩步朝他走來,那人打著一把白色的油紙傘,他在慕遲影麵前站定,看著靠在牆壁麵色蒼白沒有半點生機的慕遲影,他抬手,一道白色的光芒籠罩在慕遲影身上,他的身影如泡沫幻化消失。

白衣男子撿起掉落在地上,染滿血的匕首研究片刻,幽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莫測的光芒,不由呢喃道:“你終於出現了……”

貝貝化身為狐形,輕易的避過城主府的重重機關與巡邏,很快潛入書房。按照楊暮雪的說法,書房是最容易藏寶的地方,一般看守最為嚴密的地方,就是藏寶貝的地方。

貝貝在書房裏轉悠了一圈,它可是神獸,對任何的寶貝都有著敏銳的直覺,他冒著腰緩步來到一個書櫃前,低頭在地上用力的嗅了嗅,雙眸驟然一亮,原來這下麵另有乾坤。

貝貝搖晃著毛茸茸的尾巴,它果然天資聰明,英明神武,簡直酷斃了!

突然,地下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貝貝立即躲進書櫃後麵,書櫃漸漸被移開,裏麵透出一道黃色的亮光,城主一臉肅穆的從裏麵走了出來,趁著地下室的門還開著,貝貝一溜煙的潛伏而下。

城主轉頭看向身後,他剛剛餘光瞥見一抹白色的影子,是他的幻覺嗎?

抬手揉了揉睛明穴,他歎道,“人老了,總是會產生幻覺。”說著抬手關上機關門,吹滅房間裏的蠟燭,轉身離去。

貝貝搖著尾巴,順著台階而下,地下室裏有壁燈發出昏黃的燈光,這些壁燈可是千年燃不盡的油燈。

貝貝撇嘴道:“真是沒想到這城主還很有錢的樣子。”

一陣冷風從背後吹過,貝貝不由打了個哆嗦,眨眨眼,麵前赫然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他搖著尾巴,樂顛顛的跳到那人麵前,手舞足蹈,“爹爹,你怎麼來了?”

白衣男子低頭瞅了眼處於興奮狀態的貝貝,彎腰,揪起貝貝的耳朵,“貝貝,你現在是越來越調皮了,都沒有將本公子的話放在心上。”

語氣冷颼颼的,貝貝再次感覺芒刺在背,不由打了個哆嗦,抬頭眨眨無辜的大眼睛,“爹爹,我一直在主人身邊,沒有調皮,也沒有嚇跑出去玩。”

白衣男子居高臨下的冷睨貝貝一眼,冷笑道:“是這樣的嗎?可她現在中了魔蠱,打亂了本公子的所有計劃。”

貝貝的小嘴越長越大,一臉的錯愕,“主人中了魔蠱?怎麼會,是誰那麼狠毒,對一個女孩子下如此毒手,一定是個變態!”

白衣男子冷哼道:“還有誰,還不是一直想要收了本公子的臭道士,本公子已經詛咒他下輩子隻能做個沒人要的老妖婆,不能輪回,不能投胎做人。”

貝貝抽了抽嘴角,他幹爹還真惡毒,真腹黑。

白衣男子又上下瞄了貝貝一眼,抽了抽嘴角道:“我怎麼覺得你不像神獸,很像一隻家貓,下輩子你做一隻貓好了!”

貝貝滿頭黑線,齜牙,它明明很凶悍,哪裏像貓了?

貝貝不甘的搖著尾巴,很快恢複成人形,抓著白衣男子的衣角撒嬌道:“爹爹啊,不帶你這樣的,我不能給我下詛咒,我可是你的幹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