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擎沉默地凝視著她，半晌，開口道：“難道你就舍得讓茜茜沒有爸爸，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黎清寧深吸口氣，靜靜地說：“我會跟她解釋。”
“我已經簽好字了，我們之間，已經拖了五年了，別再這樣互相消耗了。”語畢，她迅速轉身，將眼底翻湧的情緒繼續藏好，朝門外走去。
蘭擎“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看著她的背影，沉聲說：“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
黎清寧腳下的步子一頓，然後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房門。
這一夜過得多麼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顆細小的鋼釘，一個一個，不停地插在蘭擎的心口。
他坐在一樓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夜，未曾合眼。從小到大，他好像並沒有怕過什麼，母親布置的繁重的學習任務，蘭氏的股價大幅下跌遇上前所未有的財政危機，這些他都沒在怕的。
但是如今的他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害怕的滋味。他不敢合眼，怕一睜開眼睛，黎清寧和茜茜就會蒸發，再次從他的身邊憑空消失。
黑暗中，他的眼眸融入這一片深沉的夜色，輪廓顯得深邃而孤獨。
第二天清早，清晨的陽光仿佛比往日來得更早了一些，洋洋灑灑地填滿了整個別墅的客廳，灑下一片金色的溫暖。
黎清寧在房間收拾好簡單的行李之後，柔聲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茜茜。
當她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一臉懵懂，不停問她去哪兒的茜茜下樓之後，迎麵撞上了站在大廳的蘭擎。
茜茜看到他，像是瞬間來了精神一樣，歡脫地跑到他麵前，他蹲下身將她圈進自己的臂彎裏。
茜茜在他臉上響亮地落下一個早安吻，甜甜地說：“Moring，爸爸。”
“睡得好麼？”他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看著她用力點點頭，眼中的笑意更加深刻了。
“茜茜，到媽媽這兒來。”聽到黎清寧的召喚，她又聽話地跑回到她身邊。
“去哪兒？”蘭擎站直身子，簡明扼要地問，又或者說是，明知故問。
黎清寧抬眸對上他的目光，他的雙眼通紅，一雙好看的眸子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像是一夜未睡的樣子。
“你應該知道的……我請了律師，你簽好字，五天之後律師會來拜訪。”她淡淡地說，另一隻手緊緊握著行李箱的手柄。
蘭擎定定地看著她，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就這樣把茜茜從我身邊帶走的。”
原本還有些不知所以然的茜茜，從他們的對話中靈敏地捕捉到了些許信息。她一把甩開黎清寧的手，說：“媽媽，茜茜不要離開爸爸。”
她跑到蘭擎身邊，緊緊地拉住他的褲腿，大大的眼睛中滿是祈求地看著黎清寧。
黎清寧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場景，望著茜茜眼中倔強的不舍，避開他眼中黯然漆黑的目光，把視線移向別的地方。
她不能再看，不能再心軟，她努力命令自己明明已經開始心軟抽痛的心麻木起來。
“茜茜，到媽媽這兒來。”她冷靜地命令道。
茜茜一向乖巧聽話，但是現在卻格外堅決，拉著蘭擎的褲子，把他的西褲揉的皺皺巴巴的不肯鬆手。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一絲哭腔，說：“媽媽，求求你了，我不想跟爸爸分開。”
“好……”黎清寧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湧出來，目光越過蘭擎的肩膀，望向門外的方向，“既然你這麼喜歡跟爸爸在一起，那你就留下來跟他一起生活，我自己走！”
她淡淡地苦笑，心髒的地方一陣陣不停地抽痛。隨即拉起行李箱，繞過他們朝門外走去。
蘭擎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的線條緊繃著。茜茜見狀，搖著他的手說：“爸爸，你不要讓媽媽走，不要讓媽媽走……”
她的眼淚在那張總是明媚可愛的小臉上縱橫肆虐著，然後又放開蘭擎的手，轉身追上黎清寧已經走到門口的身影，一把拉住她的手。
“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丟下茜茜……茜茜隻想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媽媽……”
她哭得撕心裂肺，黎清寧停下了腳步，看到她哭得通紅的小臉，心也在不停地滴血。
茜茜是個那麼乖巧懂事的小孩，好像除了兩歲那一次發高燒之後，她還沒有哭得這樣傷心過。
黎清寧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蹲在茜茜麵前，用手抹掉她的眼淚，可是她自己的眼淚卻也在不經意間滲出了眼眶。
“茜茜不哭了，跟媽媽走……”她輕輕把孩子擁進懷裏，一邊安慰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回國來……”
但是茜茜仍然沒有停止哭泣，搖著頭，哭得地動山搖，口齒不清地說：“不要……不要……我要天天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看著她哭得有些顫抖的身體，黎清寧的心好像也隨之劇烈顫抖。她一咬牙，站起身來拉著茜茜朝門外走去，但是那個小姑娘卻無比固執地幹脆坐在地上，努力掙脫著她的手。
“你真的要這麼狠心麼？對待自己的女兒也這麼絕情？”蘭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好像來自遙遠的天邊一樣。
黎清寧嘴唇動了動，隻是停下了腳下的步伐，最終卻沒有出聲，這時候她還有什麼好辯解的呢？
她從來都不是狠心的人，無論是五年前遇到事情不知所措的那個她，還是如今這個對待一切都無比淡然的她，她能做的，不過是保護自己以及在乎的人不受到更大的傷害罷了。
這樣錯了麼？
這時候的她，應該快到斬亂麻，將一切都結束掉。選擇回國本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現在她選擇糾正錯誤，又有什麼錯？
蘭擎的眸子裏流淌著一抹黯淡，輕輕走近她們，茜茜還在不停哭著，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死死拉著黎清寧的裙角。
“五年前，是我錯了，我不該誤會你，可是你為什麼不解釋，而是選擇決絕地離開？現在，你又要給過我希望之後，再殘忍地放棄我……黎清寧，你這樣，對我和茜茜……真的公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