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園好像沒有什麼變化,還是一樣的寂靜,路旁兩排參天大樹遮蓋出一片蔭蔽,四周隻是偶爾有幾聲昆蟲的叫聲。
茜茜跟在她身旁,小手不自覺地緊緊拉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怯生生的,說:“媽媽,這裏怎麼都沒有人?外祖母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黎清寧側著腦袋想了想該如何向她解釋,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嗯……外祖母去了天堂,所以她的身體就安靜地躺在了地下啊。”
“那……我們來看她她會知道麼?”
“當然了,她一直就在天上看著我們,守護著我們,她當然看得到可愛的茜茜了。”
“哎呀,那我都沒有給她準備禮物……”茜茜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失落。
看著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她的心裏忽然欣慰不少,笑著說:“她不會介意的,看到你開心她就也開心啦。”然後牽著她朝陵園裏走去。
已經五年沒有來了,一路上周圍又添了幾塊新的墓地,幾塊嶄新的墓碑前,還傳來低低哭泣的聲音。
她輕聲歎了口氣,拉著雖然嘴上說著不害怕,身體已經緊緊貼在她身後的茜茜走向熟悉的方向。
在快要到的時候,她忽然心生忐忑,已經五年沒有來了,母親的墓前該是怎樣荒涼的景象。
可是真正見到的並不如她所想,墓碑前的大理石台上放著新鮮的水果,還有一束開得依舊燦爛的滿天星。
她正驚訝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推測究竟是誰五年來一直是誰替她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姑娘手裏提著些新鮮的水果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黎清寧看著她停在自己母親的墓前,然後蹲下身把那些水果碼好,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起身打算離開,全程都仿佛看不見一旁的她們的存在一樣。
“誒……小姐你好。”黎清寧趕忙叫住了她,一番詢問過後,才知道她不過也是受人所托,拜托她每隔幾天就來看看自己母親的,不是別人,而是此刻已經躺在醫院的陳叔。
那個年輕姑娘告訴她,陳叔是她的鄰居,在三年前還沒出事之前,就給了她一筆錢,交給她這項還算輕鬆的任務。但是後來,不知怎麼的,他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撞到了頭,然後就變成了植物人。
黎清寧聽著那個姑娘客觀的講述,鼻子一酸,滾燙的眼淚突然就盈滿了眼眶。問清楚在哪個醫院,道過謝,又給了那個姑娘一些錢,才拉著一臉懵懂的茜茜快步走出陵園,吩咐司機朝醫院的方向開過去。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以為五年過去了,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足以讓她流淚。可是在看到陳叔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淚還是順著臉頰大顆大顆地滑落了。
小時候的那些過往明明還清晰得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可是那個比父親還疼她寵她的男人,卻就這樣無能為力地躺在了病榻上。
“媽媽,這個伯伯是誰?”茜茜跟著黎清寧站在病房門口,一臉懵懂地問。
黎清寧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輕聲說:“他是比爸爸還要對我好的人。”
茜茜仰著腦袋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雖然不懂,但是卻也沒有再多問,隻是握緊黎清寧的手,靜靜地站在她身邊。
半晌,她才鼓起勇氣走進病房去。
陳叔高大的身軀此刻卻也顯得格外的無力,他靜靜地躺在那裏,雖然睜著眼睛,但是看起來卻像是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眼睛定定地盯著天花板之間的空氣,臉上的表情緊繃著,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
黎清寧放開了茜茜的手,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眼裏流動著一種巨大的悲傷,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就這樣一個一個離她遠去,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法喘息,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醫院渾濁的空氣,可是眼淚仍舊不受控製地迷蒙了她的雙眼。
她拉起陳叔那雙枯槁的手,輕聲說:“陳叔,我來了,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
她渴望著躺在麵前的這個男人有所回應,可是她的話音落了,周遭仍舊一片寂靜,空氣好像也停止了流動。隻聽得見自己胸中翻湧著的激烈的情緒,震耳欲聾。
最後,她緊繃了十幾天的神經像是無法承受重壓,突然崩潰了一樣,握著陳叔的手,整個人開始伏在他的床邊放聲哭泣,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她一邊哭一邊嗚咽著,斷斷續續地跟陳叔說話,又像是在跟自己說話,“陳叔,對不起……都是我來晚了……我知道……你變成現在這樣一定……一定跟黎天豪有關係……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對不起……可是……你醒來看看我好不好……”
她淚眼迷蒙地說了很多話,眼睛精致的妝容被衝毀了,看起來就像個十足的災難現場。
茜茜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失控,仿佛也被嚇住了一樣,怯生生地走到黎清寧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輕聲說:“媽媽,你別哭了,伯伯和我看到你哭都會難過的。”
這個小人兒的話仿佛有著巨大的魔力,也許是哭累了,黎清寧坐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抹橫在臉上的淚水,看著茜茜極力擠出一個微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好,媽媽聽茜茜的話。”
她目光再次落在陳叔臉上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眼角滲出一點點晶瑩的淚光,然後在他有些蒼老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窄窄的水痕。
“陳叔,我還會再來看你的。”黎清寧看著他眼角淺淺的淚痕,整顆心就像是被狠狠揪起一樣,皺巴巴的有些酸澀。
她說完,拉起一旁的茜茜朝門外走去,她怕再多待一秒,自己的情緒就會再度失控。
她給醫院交了一大筆錢,還請了一個很好的護工給陳叔。在這過程中,還有醫院的小護士一臉激動地拉住她問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國際著名設計師,但她隻是無力地笑笑。
相反茜茜倒是無比熱情,一臉“我媽媽最厲害”的表情,惹得那些人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