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大廳。
“王妃,王爺和婉側妃來了!”
隨著下人的話,顧清淺抬眸往院子裏望去,就見到身著喜服的霍清風牽著一身紅色嫁衣的王婉婉走來。
她的眸色痛了痛,隨即收了視線。
此刻,她隻覺得兩人身上的這身衣服異常刺眼。心,更是如同被尖銳的刺給紮了一般,在不斷的滴血。
可她不能在這麼多人麵前失態,於是所有的痛,也都隻能忍著。
霍清風在牽著王婉婉進門時,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那兒,垂著眼簾。
她麵色上的平靜,好似不在乎一般,讓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疼得他擰起了一雙俊眉。
然而,他的神色,她卻沒有看見。
兩個新人走到地中間停下腳步,接著喜婆的聲音響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這樣的聲音傳進顧清淺的耳朵裏,隻覺得心髒跳動的每一下都是疼的。
她深吸了幾口氣,才鼓足了勇氣抬眸去看這對新人,卻不想她剛抬眸就對上了霍清風那雙漆黑的眼睛。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可她卻並未從他的臉上看出半點喜色來。
顧清淺不禁想,霍清風娶王婉婉並非是因他喜歡王婉婉,而是因皇上下旨賜的婚,他才不得不答應的。
當顧清淺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的時候,她輕輕搖頭,自嘲一笑。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自欺欺人。
他都已經娶側妃進門了,她心裏到底還存著什麼希望?
隻不過坐在這裏一會兒,顧清淺便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喜婆高喊要送入洞房的時候,顧清淺的心也在這一刻被傷得四分五裂。
這個時候,她很想要來個一醉方休,或許隻有喝醉了,心才不會那麼痛。
這是她第一次碰酒,她自認為她的流量不好,卻不曾想連續喝了幾杯也沒有半分醉意。
不遠處,有個人將顧清淺這副受傷的模樣盡收眼底。
她勾起唇角,得意的笑著。
這可是她第一次見到顧清淺這副模樣,和以前那個,總是傲氣的人相比,簡直像換了個人。
如此難得機會,她自然是要好生羞辱顧清淺一番的。
酒杯太小,顧清淺都是一口就喝了幹淨,就在她又喝完了一杯酒正要去拎酒壺倒酒的時候,耳畔處卻傳來一道十分不討喜的聲音。
“姐姐怎麼獨自一人在這裏喝悶酒啊?”
顧清淺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並未抬起頭來去看對方一眼,也沒有回答。
好似直接將對方當成了空氣一般。
顧清淺的態度,顧相宜也不生氣,與她而言,看見顧清淺如今的這副模樣,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和顧清淺一般計較呢?
顧相宜看了看桌上,倒放著的酒壺,再看顧清淺,臉色如常,倒是看不出醉意來。
顧相宜唇角的笑意更深,“想不到姐姐的酒量竟這般好,說起來,妹妹還是頭次見姐姐喝酒呢!”
顧清淺仍是沒有搭理顧相宜,拎著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了酒,顧清淺站起身來,抬眸,看著站在她對麵的人,一張嘴,便是一嘴的酒氣。
顧相宜頓時用手捂住了口鼻,皺起眉頭,滿臉的嫌棄。
真是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就當顧相宜等著顧清淺開口的時候,卻見對方在看了自己一會兒,便又一屁股坐下了。
顧相宜:……
她這是什麼意思?
顧清淺並不將顧相宜放在眼裏,她坐下後,繼續給自己倒酒喝。
顧相宜也不攔著顧清淺,她就是想看著顧清淺出洋相。
這時,聽了顧清淺的話,跑去廚房拿點心的永杏回來,在見到自家小姐正端著酒杯要喝的時候,嚇得趕緊衝了過去,一把將對方手裏的酒杯給搶了過來!
永杏看了一眼旁邊倒放著的酒壺,這才意識到她不在小姐身邊的時間裏,小姐到底喝了多少酒。
永杏幹脆連酒壺也搶了過來,卻發現這酒壺裏也沒剩多少酒了。
“小姐,您不能再喝了!”永杏好聲勸道。
小姐已經喝的夠多了,若是再喝下去,醉了該怎麼辦?
顧相宜的視線從顧清淺身上,轉到永杏臉上,好笑道:“姐姐心裏痛,自然是要喝酒來解千愁的,要知道,今晚可是王爺和婉側妃的洞房花燭夜呢!”
顧相宜故意咬重了“洞房花燭”四個字,生怕顧清淺不知道似的,好心提醒了她。
顧清淺聽了,身子僵了僵。
顧相宜見狀,笑得越發得意了,她又看向永杏,說道:“永杏,你若是不想讓姐姐太傷心難過的話,就把酒給她,讓她喝吧!興許,這醉了就什麼都給忘了。”
永杏一聽這話,頓時就不高興了,她自然知道顧相宜是來看笑話的,她巴不得自家小姐的日子過的不比她好。
永杏咬緊了牙,滿是不悅的看著顧相宜。
顧相宜卻聳了聳肩,“怎麼了?難不成我說錯話了?我也是在為姐姐著想啊!她到底是我的姐姐,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是要順著她的意了。她心裏難過,喝點兒酒沒什麼,酒又不是毒藥。”
顧相宜一個勁兒的在顧清淺的傷口上撒鹽,生怕傷口不夠大。
這種在人背後偷襲的事,顧相宜最喜歡做了。
永杏聽不下去了,都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在說風涼話,她心裏能好受就怪了。
“二小姐的心意,奴婢代小姐領了。”永杏的話裏,分明帶上了幾分要趕顧相宜走的意思。
可偏偏,她態度恭敬,倒是讓顧相宜抓不住任何把柄。
顧相宜眯起了眼睛,“區區一個賤婢,這裏何時輪到你說話了?以你的身份,又如何能代替你家主子?”
“啪”的一聲,顧清淺將手裏的酒杯狠狠地摔在桌上,顯然是不喜歡聽顧相宜的這番話了。
侮辱她可以,但要侮辱她身邊的人就絕對不可以!
喝了酒的顧清淺,好像更有力氣了,她將酒杯這麼一摔,厚實的桌子上立即出現了一道裂痕!
顧相宜被嚇得咽了咽口水,她看著顧清淺緩緩站起身來,以為對方要打她,於是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和顧清淺拉開了一些距離。
顧相宜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要做什麼?”
顧相宜驚恐的瞪大了一雙美眸,她兩手環在胸前,保護著自己,好像顧清淺是什麼好色之徒,會對她非禮一般。
顧清淺掀起眼皮,一雙冷眸直勾勾的盯著顧相宜,好似要將對方的嘴給用針縫上一般。
顧清淺字句清晰的開口:“我的事,還輪不到妹妹來操心,如果妹妹這麼喜歡多管閑事的話,倒不如連外麵的那些阿貓阿狗好生管教一番。”
顧相宜一愣,隨即皺起眉頭,“什麼阿貓阿狗?”
她怎麼有些聽不明白顧清淺的話?這個人又在犯什麼神經?
“自己去體會吧!”顧清淺一揮衣袖,又坐下了,全然不去看顧相宜,再次將她視作了空氣。
顧相宜的眉頭蹙得更深了,她隻覺得顧清淺簡直莫名其妙。
顧相宜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瞧著顧清淺這副什麼都不在意的神色,她心知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
此刻,她已然忘記了自己方才的醜態。
如果她也會功夫的話,就不會被顧清淺嚇成這副熊樣了。
顧清淺見站在眼前的人還不肯走,頓時覺得她礙眼了,“抱歉,讓一讓,你擋住風景了。”
顧清淺光明正大的在趕顧相宜離開。
顧相宜深吸了一口氣,心裏才算是舒服了些,看在她這個姐姐如今被情所傷的份兒上,她不打算和她一般計較。
“既然如此,那妹妹也就不打擾姐姐繼續在這裏療傷了。”不甘心的丟下一句話,顧相宜才舍得離開。
而在顧相宜離開以後,永杏剛一低頭,就看見自家小姐又拎著酒壺在倒酒了。
永杏趕緊阻攔,“小姐,您喝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喝了!”
上一次是因為顧清淺沒有防備,才會輕而易舉的被永杏將酒壺給奪了去,這一次她有了防備,以永杏的力氣,又如何再將酒壺從她手裏奪走?
“永杏,讓我放縱一回吧!”顧清淺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
永杏欲要奪酒壺的手一愣,“小姐……”
這是小姐第一次求她。
“小姐,酒是傷身的東西,不能再喝了。”永杏抿緊了唇,勸道。
“傷身?”顧清淺苦澀一笑,“傷了身又如何?會有人心疼嗎?”
這個“人”指的是誰,即便顧清淺不明說,永杏也知道。
因顧清淺的話,永杏抬頭,望著不遠處,此刻身穿一身喜服,正在與眾大臣喝酒的男子身上。
都說酒後吐真言,看來小姐是醉了。
喝了那麼多酒,又怎會不醉呢?隻是她在告訴自己,不能醉罷了。
顧清淺以為,她找個角落的位子坐下,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卻不想,反倒引人注意了。
霍宇軒從顧清淺身上收回視線,又落在霍清風身上,他倒了杯酒走過去,先是用眼神示意了下顧清淺坐的方向,這才兩手端著酒杯,說道:“三哥,三嫂已經醉了。”
這話,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在旁的人看來,就是霍宇軒在向霍清風敬酒。
提醒的話傳進霍清風的耳朵裏,他的心都微怔了怔,卻沒有回頭去看顧清淺,他麵色平靜,好似並不關心顧清淺一般。
霍宇軒見了,到底沒再多言,今日是三哥大喜的日子,他也不能說些讓三哥不愉快的事。
有些話,隻能咽回了肚子裏。
隻是看著兩個人,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他見三哥沒什麼動作,便想要走過去勸勸三嫂,誰知他的腳還未邁出,就見三嫂由身邊的丫鬟扶著站起身來,身形有些搖晃的轉身離開。
“王爺,王妃說她身體不適,就先回去休息了。”下人來報。
霍宇軒聽了這話,轉頭看向霍清風,卻聽他淡淡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霍宇軒皺起眉頭,不想自己三哥竟是用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就給回了。
三哥難道不擔心三嫂嗎?
回去的路上,在經過一條長廊的時候,一陣風忽然迎麵吹了過來,直接將顧清淺的醉意吹醒了幾分。
顧清淺停住腳步,不打算走了,她旁永杏鬆開她,隨即走到長椅上坐下,感受著一陣陣吹來的涼風。
似乎隻有這樣,她心裏才會好受些。
“小姐,這裏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永杏在一旁提醒。
顧清淺望著遠處的假山,不由出了神,“你看,這裏的景色多美!”
顧清淺沒由來的一句話,讓永杏一時沒能聽明白,她順著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在看著遠處的景色時,她收回視線,附和了一句,“小姐,這裏的景色的確美!”
在王府裏,處處都是美景,顧清淺不是沒有欣賞過王府裏的景色,隻是今日不知道怎麼了,她坐在這個地方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裏,遠離了前院的喧囂與熱鬧,對顧清淺來說,挺好的。
風,挽起她的長發,她靜靜地坐在那兒不說話,隻看著遠處,整個人看著顯得有幾分蒼涼。
每當顧清淺想要一個人好好安靜會兒的時候,卻總是不如意。
她正看著風景,卻有人坐在了她身邊,沒等她轉頭,就有一隻修長幹淨的手遞來一張手帕。
她不禁順著那隻手的主人看去,就對上了霍天依那張帶著嘲弄的臉。
顧清淺蹙起眉頭,立即站起身來,對這位太子十分警惕,“太子爺。”
霍天依對顧清淺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怎麼見了他就這般警惕?
他有那麼不招人喜歡嗎?
“三弟妹,你我都是一家人,又何須這般客氣?倒顯得陌生了。”霍天依也跟著站起身來,將手帕又往顧清淺麵前遞了遞,“和三弟一樣,喚大哥便是。”
顧清淺並未去接霍天依遞來的手帕,而是麵無表情的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