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琬自從上一次被太後她老人家帶去了茶樓,也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樣的地方。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不遠處的那家茶樓走去。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瞧見一粗布衣衫女子跪在地上,兩手抓著一個約莫四十來歲,身體發福的中年男人的衣角,正苦苦哀求著,“老板,還請您再寬限我一些時日吧,我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啊!”
那中年男人衣著華麗,手裏還拿著個算盤,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子無動於衷,他那粗胖的手在算盤上動了幾下,開口道:“行啊!”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喜,接著,那中年男人便又在算盤上動了幾下,說道:“我可以再寬限你一些時日,不過嘛,這再過幾日,錢,可就不是原來的數了。”
顧清淺聽著這番話,不由蹙了蹙眉,她轉頭看向太後,“奶奶,要不要換一家茶樓?”
她怕太後不喜歡這個地方。
太後聞言,往茶樓裏看了一眼,抬腳就往裏走,“去看看。”
她老人家可不是來湊熱鬧的。
如今,茶樓裏有人鬧事,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粗布衣衫的女子身上。
一行人進了茶樓,便在二樓找了個位子坐著。
因為他們來得晚了,不知道那女子是因為何事才哭得如此淒慘,顧清淺便抓了個人問道:“這位大哥,請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那男子倒是和善,“那女子兩年前向這家茶樓的老板討了兩個雞蛋,今日來就是為了還雞蛋錢。”
顧清淺點點頭,這很正常啊!
借了東西如今來還,天經地義。
顧清淺正想著,那男子便看向樓下的兩個人,輕輕搖頭,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女子今日來,隻拿了兩年前向老板討了兩個雞蛋的錢,可老板說了,那雞蛋是借給那女子的,要還利息。”
顧清淺聽了這話,蹙起了眉,還有這樣的事?
男子歎了口氣,“兩個雞蛋,如今要還四十兩……”
顧清淺瞬間瞪大了眼睛!
納尼?
四十兩?
兩個雞蛋而已,值四十兩嗎?
利息會不會太高了?
坑爹啊!
顧清淺一雙秀眉緊蹙,抬頭去看霍清風,隻見他也同樣蹙著眉。
顧清淺身為警察,匡扶正義是她的本職,她自然見不得有人受欺負。更何況,被欺負的人還是個弱女子。
別說四十兩,就說一兩銀子,對那女子來說都很難。若是她能有四十兩銀子的話,那兩個雞蛋的錢也不至於今日才會來還了。
想著,樓底下中年男人的聲音便再次傳了來,“一天,便是一兩銀子,你想讓我寬限你幾日?”
女子臉色一僵,又連忙往前跪爬了兩步,給中年男人磕了兩個響頭,哭道:“我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
中年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女子,冷聲開口,“既然沒有銀子,那你在兩年前就不該從我這兒討那兩個雞蛋。”
中年男人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今這女子,是非得將那四十兩銀子給拿出來不可。
樓上,顧清淺再也聽不下去那中年男人的混賬話了,“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就站在樓上對著樓底下的中年男人說道:“老板,你不會算錯了吧?”
眾人聞聲,皆是尋聲望去。
隻見二樓上,站著一位神色清冷的美麗女子。
中年男人在看到顧清淺時,不由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給震懾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慫了,中年男人立馬站直了身子,想他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會怕一個弱女子嗎?
笑話!
中年男人挺直了背,目光直直的看向顧清淺,“這位姑娘是何意?我可是這鄰城出了名的鐵算盤,從來沒算錯過。”
許是顧清淺站在二樓的關係,讓中年男人頓時有一種被顧清淺給踩在腳底下的感覺。
顧清淺冷冷地勾了勾唇,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家店的老板,“我還真不相信,兩個雞蛋值四十兩,莫非你這是用珍珠做的雞蛋不成?”
中年男人仰著下巴,拿起了手中的算盤,“姑娘你不信?好,那我便算給姑娘你聽聽。”
說著話,中年男人便開始打起了算盤,“這兩隻雞蛋可以孵兩隻小雞出來,雞養大了生雞蛋。雞蛋孵出小雞,小雞又變雞蛋。半年兩隻變十二隻,十二隻再過半年變四十八隻,前後四個半年就可以有六百隻雞。”
算完,中年男人這才放下手中的算盤,抬起頭看向二樓的人,說道:“姑娘,你說,照現在的市價值不值四十兩?”
顧清淺沒說話,而是摸著下巴在沉思。
中年男人見她不說話,便笑了,“姑娘,你看我沒有算錯吧?”
顧清淺點頭,“老板果然很精明。”
中年男人得意起來了。
可接著,卻聽樓上的人說:“老板的眼睛很精明,能分辨出雞蛋裏是母雞還是公雞來。我好奇的是,老板你買回來的雞蛋就算全都可以孵出母雞,可你怎麼就知道,這母雞再下的雞蛋還是母雞?”
中年男人的笑,立馬僵在臉上。
“我可沒聽說過,這公雞也能下蛋的。”顧清淺勾唇一笑,“老板你算的的確不錯,可你算的都是母雞。這若是母雞再下的雞蛋孵出來的是公雞,哪裏還有雞蛋?”
一句話,引得看熱鬧的人一陣哄笑。
中年男人沒想到會有人來為這女子說話,在這鄰城,誰不知道他的規矩?
“你……”中年男人一下子怒了,可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就被顧清淺給打斷了,“我想問問老板,你當年給這女子的雞蛋是熟的還是生的?”
中年男人的眼睛轉了轉,他若是說熟的,那這熟的雞蛋又怎會孵出小雞來?
於是,腦筋轉得極快的開口,“生的。”
顧清淺看了他一眼,視線便落在他身後的那名女子身上,“這位姑娘,你說。”
女子跪在地上,抹了把淚道:“是熟的。”
顧清淺蹙起了眉,故意說道:“你們兩個說的話不一致,我該信誰?”
中年男人趕在女子前頭,往前站了一步,拍了拍胸脯道:“自然我說得對!”
顧清淺瞥了一眼那中年男人,隨即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去拎茶壺給自己倒茶,似是漫不經心道:“四十兩是嗎?我替她給了。”
中年男人一愣!
這,這是怎麼回事?事情轉變得太快了,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可轉念一想,既然有白花花的銀子可以拿,他又何樂不為呢?
隻是沒想到,這女子會有這麼好的福氣,早知道的話,他就該多算些銀子了。
瞧著那位姑娘的衣著打扮,絕非是尋常人家,就算是一百兩,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區區一點小錢罷了。
中年男人貪念大起,有些不甘心,於是開口道:“剛才是四十兩,可現在就不是了。”
顧清淺聽了這話,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愣,她知道這個人貪心,卻沒想到貪到了這種程度。
這樣的人,又什麼樣的資格經營這家茶樓?
眼下,顧清淺是連這茶也不想喝了。
她放下茶杯,看也不看這家茶樓的老板,冷聲道:“你說多少?”
茶樓老板一聽這話,眼裏閃過一絲算計,他又拿著算盤開始打了幾下,然後說出一個數,“二百兩!”
茶樓裏的人聽到這個數,皆是倒吸了口氣,這也太坑了吧?
兩個雞蛋罷了,值二百兩嗎?
本以為,那位姑娘不會答應,就算家裏再有錢也不該拿出來這般揮霍,可沒想到,樓上卻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好!”
眾人又是倒吸氣。
姑娘,你被這家茶樓的老板坑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雖然大夥兒心裏是這麼想的,可是誰都沒有出聲,他們才不想趟這趟渾水。
茶樓老板見顧清淺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了,心裏更是得意,看來,他今天遇到了一個傻子。
那女子也是愣住了,二百兩銀子啊,就算賣了她,也值不了這麼多錢!
“姑娘……”那女子跪在地上,傻傻的看著樓上的人。
這個時候,永杏已經來到女子身邊,將她從地上給扶了起來,“我家小姐有請。”
女子看了看永杏,因為跪的時間長了,雙腿有些麻木,還是被永杏攙扶著才上了樓。
可剛要給顧清淺下跪,就被對方給攔著。
“姑娘……”女子低頭看了看對方握著自己的手,又抬起頭來看著顧清淺,滿臉的詫異之色。
“我幫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給我下跪的。”顧清淺扶著女子,坐在了永杏搬來的椅子上。
“小姐,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女子的屁股才剛挨著椅子,便又條件反射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別。”顧清淺攔著她,“我並沒有做什麼,你為何要給我做牛做馬?看你的樣子,家裏還有人吧?你若是給我做了丫鬟,那你的家人該怎麼辦?”
女子一噎,沒有說話。
顧清淺扶著她又坐下來,“你之前給了他多少銀子?”
女子垂下頭,“五兩。”
顧清淺點頭,“兩個雞蛋,不過幾文錢,你放心,這五兩銀子等會兒就會還給你的。”
女子一愣,驚愕的看著顧清淺,不知道對方這是何意?
難道,她之前給了這家茶樓老板的那五兩銀子,還能要出來?
女子給了茶樓老板銀子的事,顧清淺也是從這些議論紛紛聲中得知的。隻是茶樓老板拿了女子的五兩銀子卻不認賬,還要她拿出四十兩銀子來,可見這個人的道德已經敗壞了。
顯然,愣住的不止是那女子一人,還有太後和蘇靜琬。
太後忍不住問:“清淺,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奶奶怎麼有些糊塗了?”
太後精明一世,卻怎麼想不明白顧清淺這樣做是何意?
與太後和蘇靜琬二人不同的是,霍清風靜靜地在那兒坐著,由始至終都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那是因為他知道,顧清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她的性子,是不會吃虧的。
不過,霍清風也很好奇,接下來顧清淺要怎麼做?
之前的那些話,分明就是在耍茶樓老板。
嗬嗬,看來他家淺淺又開始調皮了。
喝了茶,顧清淺也不打算在這家茶樓裏久坐,可見桌上的那幾盤點心都沒有動過。
這時,她看向樓下的茶樓老板,二百兩銀子呢,老板可不得在樓下等著嗎?
顧清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的人,朝他揮了揮手,那老板便立馬抱著算盤,屁顛屁顛的跑了上來。
就當那老板以為顧清淺要拿荷包掏銀子時,對方卻忽然端著一盤花生遞了過來。
“老板,這盤花生幫我種在地裏,兩年後我再回來取。”顧清淺神色平靜的將那盤炒熟了的花生遞給茶樓老板,說的話極其認真,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茶樓老板臉色一變,“你神經病啊!這盤花生都炒熟了,又怎麼可能再種?”
今日真是遇到瘋子了!
茶樓老板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神經病”這三個字時,霍清風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四周頓時有一股寒意彌漫。
茶樓老板的注意力全在顧清淺身上,並沒有察覺到這股寒意。
顧清淺眉頭一挑,認真道:“老板,你怎的就隻這熟花生種不出來?你不是連雞蛋是公是母都知道嗎?如此厲害的人,這花生一定能種!”
茶樓老板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後退一步,手指著顧清淺,“你這女子,分明就是來鬧事的!”
顧清淺麵不改色。
太後舉著拐杖,二話不說就打在了茶樓老板身上,在茶樓老板彎腰之時,顧清淺又一腳踹在了他的腿彎處,讓他直接跪在了自己麵前。
茶樓老板惱了,“你,你們……”
話還未說完,身子便已經被之前保護太後的兩名侍衛給擒住。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對老子動手?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麼人?老子可是……”
顧清淺不想聽他叨叨,直接將一個茶杯塞進了他嘴裏,將他剩下的話全都給堵了回去。
顧清淺拍了拍手道:“我管你是誰?本小姐的銀子也是你敢要的?”
說完,顧清淺直接看向那兩個擒著茶樓老板的侍衛,“這樣的人,將他扔到衙門,好好審問,看看他這些年裏到底貪了多少髒,害了多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