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風伸手撫了撫顧清淺額前的發,為她別在耳後,溫柔道:“困了就睡吧,我陪你。”
顧清淺勾唇,輕輕一笑,“好。”
霍清風同樣勾唇,隨後俯身,在顧清淺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低聲道:“睡吧。”
顧清淺盯了他一會兒,這才聽話的閉上了眼睛,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漸漸進入了夢鄉。
昏黃的燈光下,霍清風守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看了很久很久。
光影,照在她那張白皙的小臉上,長而微卷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剪影,她的眉頭緊蹙,心裏似有化不開的結一般。
霍清風俊眉輕蹙,抬手,用指腹輕輕為她撫平。
她是他這輩子,唯一想要傾盡全力保護的女人。
霍清風陪了顧清淺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顧清淺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邊的椅子上早已沒了霍清風的人影。
她想,他是去蘇靜琬那兒了。
顧清淺掀開被子正要下床,卻聽見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抬眸,隻見霍清風端了一碗藥進來。
藥的味道很大,即便不嚐也知道這藥很苦了。
顧清淺微微蹙眉,看著霍清風,“這藥……”
說話間,霍清風已然端著那碗藥坐在了床邊,將藥遞了過去,“淺淺,來,把這碗藥喝了。”
顧清淺疑惑道:“我沒病啊,為什麼要喝藥?”
“你是沒病,可你受了傷,這藥對你的傷好,聽話,把藥喝了。”霍清風柔聲哄著她,這個時候的霍清風,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的威嚴。
聽著霍清風低沉好聽的話,似是有種魔力般,在牽引著顧清淺,讓她無法拒絕。
“好,我喝。”顧清淺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不禁咽了口口水,聽說草藥特別的苦,光聞著味道就很難喝了。
顧清淺幾乎是極為不願的將那碗藥給接了過來,愣是看了好幾眼,才將碗慢慢地湊到嘴邊,當著霍清風的麵,捏著鼻子喝了一口。
“好苦啊……”顧清淺皺起了小臉,將藥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說什麼也不肯喝了,“這藥太苦了,我不想喝。”
這麼苦的藥,要她怎麼喝?
霍清風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那碗藥,用勺子舀了勺藥放在嘴邊吹了吹,低聲道:“淺淺,乖,把藥喝了。”
霍清風說著,便將勺子遞到顧清淺的嘴邊。
顧清淺一愣!
這是,要喂她喝!
不喝行不行?
顧清淺順著那隻修長好看的手往霍清風臉上看去,不由撇撇嘴,看樣子,是非喝不可了。
想他堂堂王爺,如今居然放下身段喂自己喝藥,這是何等的榮幸?
無奈之下,顧清淺隻好捏著鼻子,忍著苦,將勺子裏的藥給喝了。
是誰說,有心愛的人喂藥喝,這藥就不苦了?簡直苦死了好嗎?
到底,那些美好的謠言還是不能夠信的。
眼瞧著喝完了一勺,霍清風又遞來一勺,顧清淺隻能憋著氣,一口一口的堅持喝完。
待一碗藥見底,顧清淺隻覺得口中苦得厲害,正當她想要下床找顆糖吃的時候,霍清風不知從哪兒拿出來兩顆糖。
顧清淺下床的動作一頓,抬眸看著他,這個男人,要不要這麼貼心?
“你怎麼知道我想吃糖的?”顧清淺從霍清風手裏接過那兩顆糖,放了一顆在嘴裏,頃刻間,口中的苦就被這股甜代替,流進了心裏。
霍清風勾唇一笑,“因為知道。”
顧清淺聽著他的話,心裏咯噔了一下,她看著霍清風,忽然間覺得,兩個人像是老夫老妻了。
有些話,哪怕不說出口,對方也能夠明白。
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感覺了吧?
顧清淺默默在心裏感動了一會兒,掀開被子下床,正要去穿鞋,卻忽然覺得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蹲在了自己麵前。
不等顧清淺開口說話,霍清風便已經抬起了顧清淺的一隻腳,一手拿著鞋要給她穿上。
“我自己來就好了。”顧清淺動了動自己的腳,卻發現自己的腳腕被霍清風給握著,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簡直受寵若驚啊!
霍清風不緊不慢地為顧清淺穿好了鞋,又很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往外走,
“淺淺,奶奶還在等我們。”
顧清淺:……這個時候,她隻能跟在霍清風身後,任由對方牽著自己。
進了蘇靜琬住的那間屋子時,隻見太後和蘇靜琬兩個人早已坐在木桌前,桌上擺好了飯菜,就在等著他們兩個人了。
“清風哥哥。”蘇靜琬在看見霍清風的那一瞬,眼睛頓時一亮,卻在看到兩個人牽著的手時,眸色又立即暗了下來。
太後將蘇靜琬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卻不好說什麼,隻能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一切,蘇靜琬早晚都要學會去接受的,逃避並不是一個好的法子。
“來,快坐吧,這飯菜再不吃,可就要涼了。”太後指了指身旁的空位,慈愛的笑著。
霍清風與顧清淺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這才走過去坐下。
顧清淺是挨著蘇靜琬坐下的。
“都吃吧。”太後笑著道。
“是。”眾人齊齊應了聲,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
幾個人中,唯有蘇靜琬沒有夾幾口菜吃,她還在想著剛才,霍清風和顧清淺兩個人手牽著手進來時的畫麵。
他們兩個看著,是那般恩愛。
這些年裏,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清風哥哥的臉上會洋溢著笑,她不是沒有奢望過,能夠有一天看到清風哥哥笑。
如今,她如願看到了,然而,清風哥哥卻不是在對她笑。
蘇靜琬正失神間,碗裏忽然多了一塊排骨,她抬起頭來,卻見顧清淺正對著自己笑,“這女子,苗條是好,可這身體裏所缺乏的營養,還是需要補上的。”
顧清淺的話裏,無一不透著關心之意。
此刻,蘇靜琬隻是看著顧清淺,一時說不上話來。
“清淺說得對,琬兒的身子才剛好些,自然需要多補補,來,琬兒多吃點兒,女兒家太瘦了也不好看。”太後說著,將僅有的兩隻雞腿中的其中一隻夾給了蘇靜琬。
接著,又是一個人往她碗中夾了一片青菜,蘇靜琬微微一愣,頓時抬起頭來,卻見為她夾青菜的人正是霍清風!
“清風哥哥……”蘇靜琬的眼眸中透著驚訝。
清風哥哥居然給她夾菜了!
霍清風神色平靜,卻不同往日那般清冷,說話時的語氣更是柔和了幾分,“葷素都吃,對身體才好。”
蘇靜琬聽了霍清風的這句話,心裏一動,似有什麼東西在她心間慢慢化開來。
清風哥哥是在關心她嗎?
她不是,在做夢吧?
“清風哥哥……”此時此刻,蘇靜琬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因為高興,她的眼眶便一下子濕潤了。
蘇靜琬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將淚水給憋了回去,這麼難得的日子,她不能夠落淚。
“好了,飯菜要涼了,快吃吧。”霍清風淡淡道。
“嗯。”蘇靜琬含淚的點點頭,今早上的這頓飯,是她這些年來,吃過得最好吃的一頓。
顧清淺以為,蘇靜琬不會吃她給她夾的菜,一顆心還提著,可見蘇靜琬吃了她夾的那塊排骨以後,提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看來,蘇靜琬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排斥她了,這便是好的。
飯後,幾個人圍在木桌前聊著,顧清淺時不時的會插上幾句話,可見蘇靜琬都笑著應了。
這一次,是幾個人都將霍清風給忘在了一邊。
“琬兒,你身子剛好些,先去歇會兒吧。”太後考慮到蘇靜琬的身子,在聊了一會兒後,便開口勸她,要她到床上休息。
蘇靜琬搖了搖頭,本想說自己不想睡的,可在太後的堅持下,還是聽話的躺下了。
“琬兒,有什麼事就叫奶奶,奶奶就在外麵。”太後走時,還不忘與蘇靜琬囑咐了句。
蘇靜琬點點頭,隨即看向站在霍清風身旁的顧清淺,道:“我想和你聊聊。”
“好。”顧清淺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太後看了看蘇靜琬,又看了看顧清淺之後,這才和霍清風兩個人出去了。
走到院子裏,太後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間屋子,歎了口氣道:“昨晚上,琬兒告訴我,說她傷了清淺。清淺的傷,嚴重嗎?”
霍清風的神色依舊平靜,他道:“奶奶放心,淺淺的傷並不嚴重,隻是一點皮外傷。”
“若當真隻是一點皮外傷,你會緊張成這樣?”太後直接拆穿了霍清風的謊言,“說吧,你們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太後早就看出來了,想她老人家活這麼大把年紀,眼睛明亮得很。這幾個年輕人心裏有事瞞著她,她怎會看不出?
霍清風抿了抿嘴唇,知道這事瞞不住太後,便如實相告了,“孫兒本想著日後再告訴奶奶,可奶奶既然今日問起了,那孫兒也就不再瞞著。”
霍清風將他和顧清淺之前的猜疑,全都告知給了太後。
顯然,太後也覺得可疑,不由在聽了霍清風的一番話後,蹙起了眉,“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怕是還要問一問琬兒了。”
蘇靜琬是當事人,她在那戶人家過得如何,隻有她自己清楚。旁的人,也不過是個猜想罷了。
屋子裏,蘇靜琬坐在床上,有意的往顧清淺之前受傷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她張了張嘴,有些艱難的開口,“你的傷……”
沒等她把話說完,顧清淺便笑著搖了搖頭,“不礙事,不過是一點兒小傷罷了,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蘇靜琬愣了愣,“你以前受過很嚴重的傷嗎?”
顧清淺點頭,“嗯。受過的傷,不知道要比這嚴重多少萬倍。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可以聽出,顧清淺在說這些話時,語氣裏的那份哀傷。
蘇靜琬不禁微微蹙眉,忽然間有些好奇顧清淺的故事,“那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顧清淺抬頭看她,“你想聽?”
蘇靜琬咬了咬嘴唇,才應道:“嗯。”
顧清淺勾唇一笑,“好,我可以將我的故事說給你聽,不過,你也要將你的故事說給我聽,這樣才公平。”
“我的故事?”蘇靜琬愣住了,“我,我沒有故事……”
顧清淺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笑著道:“不,你有。確切的說,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個故事。不過,有的人的故事是喜的,有的人的故事卻是悲涼的。還有的人,是淒慘一生的。”
“你好像,聽過許多人的故事。”蘇靜琬有些疑惑的看著顧清淺。
“是啊。”顧清淺歎了口氣,“我不止聽過許多人的故事,還見過許多人的故事。那麼,你願意將你的故事說給我聽嗎?”
不知怎的,在這個時候,蘇靜琬從顧清淺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哀傷,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難道,顧清淺的心裏也有著一個和她一樣,不能言說的故事嗎?
蘇靜琬猶豫了半晌,才最終點頭。
顧清淺笑了,“其實我們生活的每個地方都充滿了危險,小的隻是受到一些皮外傷,大的,可以讓人死……”
顧清淺和蘇靜琬說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將原主經曆過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包括後來,她被袁思瑤扔到郊外的密林中喂狼,以至於後來,袁思瑤故意在外麵壞她名聲之事,統統都說給了蘇靜琬聽。
就像是,在說一個故事一樣,隻說給願意傾聽的人聽。
故事說出來,心裏那塊沉甸甸的石頭似乎也會輕不少。
“這是我的故事,我還有一個故事,你要聽嗎?”顧清淺的故事真的很長,而她的遭遇和經曆,都讓蘇靜琬深陷其中,久久不能夠自拔。
“嗯。”
“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從一被生下來就被自己的父母給遺棄了。這個孩子後來被一個好心人撿到,帶回了家。那是一個很大的家,家裏有許多孩子,都沒有爹娘。他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愛是什麼,也特別渴望愛。那些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是誰……”顧清淺此刻說的,是屬於她的故事。
她想讓蘇靜琬知道,蘇靜琬比這些孩子要幸福得多。
這些孩子,甚至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的親人,從來不知道被人護著,疼著的感覺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