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咽了口口水,才有些艱難的開口,“不敢欺瞞將軍,我與清淺互生情愫,早已私定終身,我,我們更是有了……夫妻之實……”
“你胡說!”顧相宜用手男子,“我看你這身打扮,也不像是什麼富家子弟,我姐姐如何會看得上你?沒想到這騙子,居然騙到將軍府來了,當真是大膽!”
此刻,顧清淺冷眼望著男子,卻一言不發,她倒是要看看,袁思瑤這三個人到底在演什麼戲?
顧蘇城看了一眼顧清淺,見她神色平靜,便鬆了口氣,可見這男子當真像顧相宜所說,是個騙子!
“放肆!本將軍的女兒,豈是你能出言詆毀的?來人,將此人拖下去,仗責五十再扔出將軍府!”顧蘇城是真的怒了,他怒,是因有人來故意詆毀顧清淺,他的女兒,絕不允許受此大辱!
顧蘇城的話剛落,立即有兩個家丁進來,架著男子的身子就要將他給拖出去。
男子嚇得連忙開口,“嶽父大人,我沒有說謊,清淺的後背上,有一塊黑色胎記!”
男子的目光緊盯著顧蘇城,說這話時,眼神並未有所閃躲。
顧蘇城一愣,不由看了一眼夏清荷,二人四目相對,心裏卻是一怔!
那塊胎記,顧蘇城記得不差,的確是在顧清淺的後背上,而這男子竟然知道這塊胎記,那就是說,他們二人當真有過接觸。
不然,後背上的胎記,男子又如何知道?
府中上下,隻有他與夏清荷二人知道這塊胎記所在的位置,看來,這個男子果真和顧清淺有些關係。
那兩個架著男子的家丁聽到這話也是一愣,抬眸看向顧蘇城,隻見他揮了揮手,兩個家丁便鬆開了男子。
得到自由,男子又連忙往顧蘇城麵前跪爬了幾步,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道:“我雖是一介窮書生,可我也讀過不少書,清淺說過,她就是看中了我的才華,而非家世。”
說到這裏,男子還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顧清淺,見她不說話,這才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我倆相識與去年燈會,因猜燈謎得遇。初遇那天,清淺正在猜一個燈謎,巧合之下,我與清淺共同猜對了同一個燈謎,因此而結緣。後來我家中母親病重,意外遇到清淺,清淺見我可憐,親自讓人將我母親送去看病。後來,我母親醒來後抓著清淺的手不放,以為是我的……”
男子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即使他沒有說完整,可在場的人都能夠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是我先對清淺生了情,苦苦追求,清淺才對我也有了意。經過這將近一年的相處,我倆感情漸深。我本想到府上來提親,可清淺卻擔心將軍不同意這門婚事。於是,在一個多月以前,清淺提出要與我私奔。”
男子說著,又再次看向顧清淺,身子明顯一個哆嗦,顯然是很害怕眼前的人。
顧清淺在一旁聽著男子說的話,在心裏點頭,不得不說,這一段感情史編得可真好。
這富家千金愛上窮書生一事,並不少見,隻是可笑,袁思瑤找人編故事,也編得太接地氣了些,倒是一點兒也不感人。
這件事,袁思瑤也裝出一副不信的樣子,“那你見了清淺,為何會說她是鬼?你這話裏,又是何意?我怎麼聽著,越來越像是你胡編亂造出來的呢?你不會是有意要接近我家清淺吧?”
我家清淺。
“噗嗤!”
顧清淺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她怎不知道自己竟和袁思瑤這般親了?
顧清淺抱著胳膊,一點兒也不畏懼的看向袁思瑤,眼神裏的意思,似是在說,你的戲碼我已經看穿了。
袁思瑤不屑與她這樣的眼神,好戲,還在後頭。
“你說,清淺一個多月以前主動提出要與你私奔?”袁思瑤心裏歡喜得很,麵上卻是一聲冷笑,“你口口聲聲說你與我家清淺定情,那你們可有定情之物?哼,我看你,是想癩蛤蟆吃天鵝肉想瘋了吧?”
袁思瑤麵上在極力維護著顧清淺。
“不是,我有定情的信物。”男子低頭,顫抖著雙手從衣服裏拿出一支玉簪,那支玉簪並未經過精心的雕刻,整支玉簪看著簡單,普通,隻是玉簪上有一朵白色梅花花瓣。
顧蘇城在看到那支發簪時,眼睛頓時瞪大了,這支玉簪,他的確看到顧清淺戴過,可見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支玉簪。
可是後來,他都沒有再看到顧清淺戴過這支玉簪,想來是因為有了別的簪子,這個就不再喜歡了。
卻沒有想到,玉簪竟然會在這個男子的手裏!
這說明,顧清淺與他當真有一段情史!
“這是清淺給我的,她說,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支玉簪。我因為家窮,所以給清淺的定情之物,隻是一支木簪,那是我親手雕刻而成。”說到這裏,男子緩緩將拿著發簪的手放下,他低垂著頭看著地麵,兩行清淚從眼眶中流出,順著臉頰兩側,低落在地上,他的身子因為悲傷而顫抖著,似是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就在一個多月以前,我與清淺收拾好行李,乘坐馬車,打算永遠離開這裏,卻沒想到……沒想到……”
男子越說,便抽泣得越發厲害,到最後,他甚至抱著自己的膝蓋直接坐在地上。
他渾身狼狽,與之前在將軍府外,那個雖然身穿粗布衣衫,卻整裝白淨的男子全然不同。
而顧蘇城則任由他哭,不管因為什麼,他都尊重顧清淺的決定,“不管你們過去如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既然我女兒如今待在府中,那就是與你再也沒了關係。之前的事,本將軍不再追究,可是今後,本將軍府絕不允許你來糾纏我的女兒!”
顧蘇城揮了揮手,讓府裏的家丁將男子給帶出去。
似是因為這麼一個舉動,徹底讓男子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他掙紮著掙脫開兩個家丁的束縛,跪在地上,用衣袖粗魯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後用手指著顧清淺,“嶽父大人,此人,根本不是清淺,她不是!清淺早在與我私奔的時候就掉下懸崖死了!而害死她的人,正是此人!”
幾乎是用全身的力量說出了這話,男子近乎咆哮,隨即又像是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上,整個人目光呆滯的看著手中的那支玉簪,更像是瘋了一般,將玉簪緊緊地抱在懷裏。
顧蘇城被他的這句話給徹底怔住了!
半晌,他才緩緩地將視線落在顧清淺身上。
“她不是清淺,她是害死了清淺的山賊!我不知道為何她會長著一張與清淺一模一樣的臉,可我知道,她不是清淺!”男子神情恍惚,一下子悲痛,一下子緊張,又一下子憤怒。
他眼神裏對顧清淺的愛意,和對現在的顧清淺的恨意,都清清楚楚的表露出來。
“就是這樣的一雙冷眸,是她害死清淺的時候露出來的眼神,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忘。”男子生怕顧蘇城會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於是一次又一次的補充著,“清淺墜崖已有一月有餘,我曾到懸崖下找過,可懸崖下是一片急流,哪怕清淺墜崖時還活著,可這急流裏有諸多碎石,也能夠置人於死地。”
山賊,一模一樣的臉,種種跡象都指明了如今這個會一身武功的顧清淺,乃是男子口中所說,害死真正顧清淺的山賊!
是啊,唯有山賊才會有這樣好的身手,這也能夠證明,她為何重新回到將軍府時,會有一身的武功了。
袁思瑤的這招,的確夠狠!
不止毀了原主的清白,甚至還將她給牽扯進來,不得不說,袁思瑤的這本劇本,寫得不錯。
而袁思瑤一聽到“站賊”二字,急忙抱著顧相宜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顧清淺的眼神裏,帶著幾分恐懼。
“一月有餘?你說清淺墜崖已有一月多?”袁思瑤顫著身子,害怕地問,“你,你確定清淺死了嗎?”
男子緩緩抬頭,一雙淚眸便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眼前,他這一副傷心的模樣,裝是裝不出來的。
男子點頭,確認了袁思瑤的話,指顧清淺已經死了。
“一個月,那,眼前的清淺又是誰?”袁思瑤猛地抬頭看向顧清淺,帶著顧相宜連連後退,似是要與顧清淺保持距離,以免受到傷害。
“此人最善誆騙,也最善偽裝,我與清淺遇難,想必是她早已經預謀好的,所以才會偽裝得如此像。這乍一看是分辨不出,可那雙冷眸,卻是清淺從未有過的。”男子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曾在街上遇到過清淺,當時我也以為是清淺回來了,可我發現,她根本不認得我。”
“我發現,她的性子變了,甚至還有了一身武功。我曾親眼看見她曾隻身一人,動手打了富源首飾老板的人。”
男子所說,句句針對顧清淺,而他所說的最後一件事,更是有真憑實據。
倘若顧蘇城派人去找富源首飾的老板,那麼必然會得知此事,也就證實了男子沒有說謊。
而顧清淺為何會忽然間性子大變,身手了得,如此都得以證實。
“不,他在說謊,清淺是我的女兒,我怎會連我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我的女兒,她是清淺!”夏清荷一把抓住顧清淺的手,如論如何,她也不相信這男子所言。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難道她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嗎?
雖然,顧清淺的確是變了,可她變得強大了,變得不會再受人欺負,這樣的顧清淺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到驕傲!
一個人若是勤奮向上,想要在短短數日之內練就一身武功,也不是沒有可能!
何況,顧清淺還是顧蘇城的女兒,骨子裏自然流著顧蘇城的血,這隻能夠證明,她是有天賦的!
如今,夏清荷無條件的信任讓顧清淺很是感動,這大概就是母愛了吧?
隻有她的母親,愛她的人,才會選擇相信她。
哪怕現在所有的不利都指向她,可她,卻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被打倒的!
顧清淺輕拍了拍夏清荷的手背,給了她一記放心的眼神,眼下,顧蘇城隻是坐在那兒什麼話也沒說,這就說明,父親對她還是有所信任的,隻是在等著她開口。
等了那麼久,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顧清淺定睛看著男子,朝他走了幾步,男子卻被嚇得連連後退,可顧清淺卻走到他麵前,蹲下身來,近距離的讓他看著自己。
顧清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說我不是顧清淺,好,那我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戴什麼人皮麵具。”
說著,顧清淺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她的皮膚本就白皙,細嫩,如今這麼一捏,立即紅了一片。
男子的眼神有些閃躲,不敢正視顧清淺。
“你看,我沒有戴人皮麵具,說明我人就長這樣。”說話間,顧清淺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世上,可能會有相似的人,可這一模一樣的臉你又如何解釋?不可能,是我娘當初生我時是個雙生子,隻不過有一個夭折了所以給埋了吧?”
說到這兒,顧清淺還回頭看著夏清荷,問道:“娘,您當初生我的時候,可是雙生子?”
夏清荷搖頭。
顧清淺麵無表情的轉回頭,站在男子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說的這些,的確是編得不錯,整體連貫,就像是事先寫好的一樣,而你隻需要背下來就行。”
男子臉上的表情一僵!
“沒有漏洞,才最為可疑。”顧清淺又補充了一句。
男子臉色又是一變。
“先說我與你的關係吧,你說你是我相公,咱倆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以及我後背上的那塊胎記。那你知道,我後背上的胎記長什麼樣子嗎?是像星星,還是像月亮?又或者,像是一朵花?”顧清淺仔仔細細的看著男子,卻發現他根本就不敢看自己,不禁勾唇一笑,“我問你,你對我喜歡到什麼程度了?或者說,你愛我嗎?”
袁思瑤一怔,她何曾想到,顧清淺竟會如此不知羞恥,當著他們的麵問出這樣的話來?
這,這哪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與羞澀?
可如今,她卻不能夠站出來說什麼,因為她一旦說了,那就是站在男子那邊,就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