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淺看了看小廝手裏的錢袋,又看了看紅夫人,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
是在問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此刻,小廝拿著那沉甸甸的一袋銀子,站在原地,沒有什麼動作。
顯然,小廝也在糾結,到底該不該聽自家夫人的。
畢竟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紅夫人的心思顧清淺完全能夠明白,如果是她的話,她也不會要這錢的。
此刻,顧清淺也隻是看著紅夫人,並沒有開口。
她知道,這件事她沒有權利去說些什麼。
小廝猶豫再三,到底還是不確定地開了口:“夫人,這袋銀子真的要扔了嗎?”
小廝的話才剛落,就遭受到了自家夫人冷冷的一記眼神。
小廝嚇得立馬閉上了嘴。
他又看了看手裏的這袋銀子,怕是他這輩子都攢不了這一半的錢吧?
夫人,要三思而熟慮啊!
小廝還壯著膽子站在那裏,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生怕他將這銀子真的扔了以後,他家夫人又後悔了。
這要是讓他再找回來,那他該去哪裏找呀?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讓你扔你就扔,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這個月的工錢不想要了?”紅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卻沒有要喝的意思,似是隨口說了句。
小廝立馬應了聲“是”就出去了。
顧清淺看著小廝離去的地方,不由歎了口氣。
那袋錢,紅姐姐一直留了這麼多年,要扔了,怕是最不舍的那個人就是她了吧?
想到這裏,顧清淺繃住了下巴,沒有說話。
……
顧清淺與霍清風回到客棧的時候,在霍清風的放門口遇到了李言。
顯然,他在這個地方等霍清風很久了。
見到這個男人,顧清淺頓時皺起了眉頭,她下意識的看向霍清風,就見對方麵色平靜,好似並不好奇這個男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一般。
下一秒,顧清淺的視線就落在了男人手裏的東西上,那是一封信。
見此,顧清淺的眉頭不由蹙得更深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封信是給紅姐姐的。
霍清風不喜歡有別的人踏進自己住的屋子,於是三個人就在樓下找了個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霍清風的臉上是一貫的清冷。
李言看了看顧清淺,抿了抿唇,才將手裏的那封信放在了桌子上,開了口:“我知道,姑娘與紅夫人的關係匪淺,所以,我想請姑娘將這封信轉交給紅夫人。”
聞言,顧清淺慵懶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男人,想也沒想就給拒絕了,“不好意思,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了。”
李言:……
顧清淺又開了口:“這是你自己的事,為什麼要我幫你?你有手有腳的,幹嘛不自己去做?”
李言繃住了下巴。
顧清淺抱著胳膊的手忽然放下,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對方,“不管怎樣,我都是站在紅姐姐那邊的。你的日子倒是好了,可是紅姐姐呢?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我……”李言一時語塞,他想不出下麵要怎麼說才成。
“你不要以為我救了你,就是在幫你,我這麼做,隻是不想讓紅姐姐後悔而已。你不要告訴我,當年你之所以離開是有苦衷的。”顧清淺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男人當年的離開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從早上的事情來看,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並非她想的那麼渣,他還是有點責任心的。
顧清淺在回來的路上,霍清風也將李言找他一事,詳細的說給了顧清淺聽。
那一刻,竟是讓顧清淺有一種,霍清風是怕她誤會,所以才給她解釋的這般詳細。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顧清淺想歪了。
拜托,她還沒有小氣到要去吃一個大男人的醋吧?
顧清淺仔細觀察著李言的神色,她一直都覺得,這個男人是有苦衷的。
顯然,她的話剛落,就從男人臉上看到了一絲愕然,那她就更加肯定心裏的想法了。
顧清淺心底升起了幾分希望,她微眯著眼睛,生怕會錯過了男人臉上的表情。
顧清淺在等著男人開口。
李言緊繃著下巴,垂下了眼簾,並沒有說什麼。
顧清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你,能不能像個男人?有苦衷就說出來,會死嗎?”
霍清風早就見識過了顧清淺凶巴巴的模樣,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倒是李言,被顧清淺給嚇了一跳。
“我就問你一句話,有還是沒有?”顧清淺實在受不了這個男人慢吞吞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都這麼說了,這男人怎麼還磨磨蹭蹭的的?簡直讓人抓狂啊有木有?
顧清淺就差沒有對這男人動手了,當然,她知道這男人有武功,但是他敢對她一個弱女子動手嗎?
霍清風還虐不死他?
半晌,李言才點頭,“有。”
顧清淺這才算是滿意了,“有你不早說?”
李言:……
顧清淺見他又沉默了,就算是再有耐心的人也會被他消耗殆盡。
她幹脆丟了一句:“既然有苦衷,那你就去找紅姐姐,把你的苦衷告訴她!你這樣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讓人小看你好不好?”
李言:……
這苦衷,若是好說的話,他早就說了。
李言仍舊垂著眼簾,似有什麼難言之隱,難以啟齒。
顧清淺忍不住扶額,她都快要瘋了好嗎?
“喂,你到底怎麼做父親和丈夫的?你也不想這輩子都有一個女人怨恨你吧?”顧清淺忍不住又開了口。
既然這個男人還沒有醒悟,那她就好心提醒他。
她都把話說的這麼清楚了,這男人也應該明白了吧?
當然了,她這樣做並不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是紅姐姐。
既然是誤會,那就要把誤會解釋清楚,這樣一來,兩個人心裏的疙瘩才會散去。
對他們兩個來說,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我……”李言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然而話卻卡在嗓子裏,成不了音。
他努力了幾次,卻都失敗了。
或許,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吧,寧願讓她誤會下去,怨恨下去。
“算了,見過自私的,沒見過你這麼自私的。”顧清淺隻覺得腦殼疼,她發現她和這個男的有很大代溝,簡直沒法兒溝通!
於是,丟下一句話,她就起身往樓上走了。她要是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上一秒,怕是她都要氣到吐血了!
霍清風也沒有在此處久留,他在看了一眼李言之後,什麼話也沒說,就跟在顧清淺身後上了樓。
李言一個人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霍清風他們離去的地方,收回視線,又看著桌子上的那封信出了神。
他不想讓她知道當年的事,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夠怎麼樣呢?
這麼想著,李言垂下了眼簾。
“阿言,怎麼了?”李言回屋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妻子微微坐起了身子,想要從床上起來。
李言見妻子要起來,快步走過去,扶著她的身子又讓她躺下,這才坐在了床邊,握著她的手,說道:“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這些日子還不能下床走動知道嗎?”
方才,他見她要起來的那一刻立馬就慌了神,也顧不得去想別的事了,但現在他才知道,是他在進來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出賣了他的心思。
女子見他這般,聽話的點了點頭,沒再動了,隻是,她的一雙眸子卻是緊鎖著他。
自從他發現她知道了那位夫人的存在之後,有些事,她也不想再裝作不知道了。
“阿言,你有心事對不對?”女子直接戳破了李言的心思,哪怕這時候,李言將自己的心思掩藏起來了,但作為他的妻子,她還是看得出的。
李言勾了勾唇,為自己妻子掩了掩了被子,故作輕鬆道:“能有什麼心事啊?”
女子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簾,開了口:“是因為那位夫人吧?”
李言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自己妻子會這樣說。
而李言的神色,全都被女子收盡了眼底。
女子開了口:“相公,其實你心裏也清楚,有些事情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那你又何必再瞞著我?阿言,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說到這裏,女人不由歎了口氣,“阿言,你可還記得我們初遇時的情景?”
李言繃住了下巴,沒有說話。
他們初遇時的情景,他怎會不記得?
女子見李言不說話,頓了頓,便又開了口:“我清楚的記得,你渾身是傷的躺在郊外,那時候你傷得很重,就連大夫也束手無策,是你自己堅持了下來。”
那天的情景,就如同發生在昨夜一般,還曆曆在目。
當時她看到渾身是傷的他,出於救人的目的,她便毫不猶豫的將他帶上了馬車,然後回了府邸,又為他請了大夫來。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她生怕他會活不了了。
甚至大夫也都已經搖頭,說是無能為力了,一切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可就當所有人都快要放棄他的時候,他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她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起就喜歡上這個男人的,或許是在她看到他的臉時,也或許是在那一天,他救了自己的時候吧?
以至於到後來,他們稀裏糊塗的就成為了夫妻。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沒有問過關於他的身份,但她想,如果他願意告訴她,就一定會告訴她的。
身份這種東西,她並在乎,她隻要他就夠了。
開始的時候,她覺得這個男人很冷漠,似乎對誰都很疏離,可就是這樣,才更想要讓她接近他,去了解他。
身為千金大小姐,若是讓人知道主動去追一個男人,一定會被人笑話的吧?
但她不在乎。
她隻知道,她喜歡他,到了後來的很喜歡很喜歡,以至於想要和他長相廝守,為他生兒育女。
所以,她追了他好久好久,他才終於心軟了。
這個好久,大概有好幾年吧?
有人勸她說這樣做不值得,家裏人也為她找了幾戶人家,但都被她拒絕了,她心裏,眼裏,隻有這個男人,再也容不下別的男子。
他們能一路走來並不容易,所以她很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一直以來,都是他做什麼,她就無條件的去支持他。
“阿言,既然你是有苦衷的,你又為何不許那位夫人說清楚呢?我想,那位夫人一定會諒解你的。”女子握住了李言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李言沒有說話。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但是,你讓一個女子等了你這麼多年,她心裏必然會有些怨言。”女子的聲音柔柔弱弱的,似是因為剛生完孩子的緣故,加上她的身子本來就弱,讓人聽著很是心疼,可她還是要說,“阿言,我知道,這些年來是我纏著你不放,才耽擱了你去找她,你若是要怪我也是應該的。”
“婷兒,胡說什麼呢?”李言開口打斷了妻子的話。
“難道不是嗎?”女子垂下了眼簾。
大概是因為生了孩子,所以比較敏感吧,以至於,讓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在想,那些年裏,他之所以悶悶不樂的,是因為那位夫人吧?
可她卻傻傻的,到了現在才有所察覺。
是的,她很傻,以至於這些年裏,忙的人一直都是他。
作為妻子,她都不曾幫過他什麼忙,那個家後來一直都是他在扛著。
她忽然間就覺得自己這個做妻子的很不稱職。
李言語氣堅定地開了口:“不是,早在認識你之前,我和她就沒有什麼了。”
至少,當年的他以為是這樣的。
如果說,當得知自己丈夫心裏曾經有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不吃醋的話那是假的。
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了,她也知道,自己相公對那位夫人早就沒了感情,可是那份愧疚之意還是有的。
同樣身為女人,她自然能感覺到那位夫人對自己相公的怨恨。
她之前之所以去找那位夫人,隻是想要化解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這樣一來,對他們兩個人都好。
至少,不會有一個人再活在怨恨中,也不會有人活在愧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