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事,不管是誰都會幫忙的。”紅夫人神色淡漠地說道,“所以,你若是為了這件事來的,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下了逐客令,她便轉過身去,目視前方,不再去看這男人一眼。
男人抿了抿唇,開口道:“紅夫人,我今日來找你,並非隻是為了答謝夫人的救命之恩。”
紅夫人聽了,皺了皺眉,側頭看向那個男人,在等著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紅夫人,我知道,有些事情並非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算了的,我今日來,是來向我之前對夫人的態度道歉的。”男人垂著眼簾,不曾去看紅夫人一眼,而他此刻的模樣,就像是一個知道錯的孩子,正在等著大人責罰一般。
“態度?”紅夫人覺得好笑。
她以為,這個男人今日來找她,是為了當年拋下她一事來請求原諒的,但現在來看,他怕是早就忘了吧?
“紅夫人”三個字從男人口中說出來,帶著陌生與疏離,而男人的絕情和厚臉皮,更讓紅夫人覺得心寒了。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紅夫人隻覺得心口裏堵得慌,她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因為隱忍,她的身子抑製不住的顫抖著。
這麼多年了,她要聽的可不是什麼態度!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做到可以對當年的事忘得一幹二淨的?
是因為從來就沒有將那份感情放在心裏過吧?
那麼,在那幾年裏她又算什麼?
“李言,當年的事你都忘記了嗎?”紅夫人狠狠地閉上眼,掩下所有的痛苦,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恨意!
她猛的轉過身來,第一次去怒視那個叫“李言”的男子!似是要將她這些年來所有的痛苦,都要從這個男人身上討回來!
李言聽了這話,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就是不知,他是真的忘了,還是根本就沒有將當年的事放在心上過,所以才會無動於衷。
可有的時候,比起回應,更傷人的無非就是那個人的無動於衷了吧?
紅夫人好心提醒:“怎麼,過去的事你都忘了嗎?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不辭而別,忘了你是怎麼羞辱我的嗎?”
紅夫人的聲音近乎咆哮:“你忘了!可我沒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叫李言的男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到後來他又是如何用錢來羞辱我的!”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那個人!若不是他,我又怎會有今天?又怎會知道,一個女人不一定要靠著男人才能夠活下去,是那個人教會了我太多東西,你說,我該不該好好謝謝他?”紅夫人說著,不禁紅了眼眶,因為憤怒,導致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她隻恨自己不會武功,不然的話,她一定會要了這男人的命!
可惜,她沒有武功,也要不了這男人的命。
紅夫人並不知道,若是真的動起手來,她是否能下得了手……
畢竟曾經深愛過。
她做不到像這個男人一樣的絕情,也做不到他那樣的狠心。
這麼多年了,她都不知道一直在支撐著她的到底是因為仇恨,還是因為放不下。
她曾告訴過自己,要讓自己過得好,不再受人白眼!不讓別人小看了!
她做到了,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在這些年裏她到底吃過多少苦,流過多少淚。
她已經數不清楚,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她一個人躲在黑暗裏偷偷的哭了。
李言看著情緒突然間失控的女子,知道她還在怨恨自己,垂下了眼簾,“當年的事,是我不對,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李言的態度,更加激怒了紅夫人,原來她說了這麼多,換來的不過是他這麼一句話,她要的難道就隻是一句話嗎?
是啊,他已經有了妻兒,她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紅夫人怒極反笑,她看著他,身子不穩的晃了晃,想要罵人的話就這麼生生卡在了嗓子眼裏,說不出的難受。
“李言,你是怎麼做到這般決絕的?你可不可以教教我?”紅夫人說著,兩行清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滴落在冰冷的地上,而她的心,已經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拚合不起來了。
然,她心裏的傷,豈是這個人的三言兩語就可以算了的?
李言微愣了下,但是很快,他就掩藏起了自己的心緒,他開了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那袋銀子留給你。”
“如果時間可以回到過去,你還會這樣做對嗎?”紅夫人的眼睛裏的淚水越流越多,以至於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她已經看不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了,她隻覺得陌生,陌生得可怕!
他是怎麼可以做到無動於衷的?
李言繃住了下巴,他沒有說話。
在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甚至不敢去看眼前這個滿是傷情的女子。
紅夫人急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哪怕她早已經猜到了,可她還是想要自欺欺人一次。
一次就好。
其實她心裏清楚,他的沉默就是回答,可她還是不願意去接受,她就是想要聽他親口說!
紅夫人不甘心的瞪著他。
此時,她紅著的一雙眼睛讓人看著格外可怕!可她如今,早已經顧不得這些,她隻是想要聽他說,哪怕,答案是她想的那樣,她也還是想欺騙自己一次。
李言皺了皺眉,開了口:“對。”
簡單的一個字,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同時,也讓某個人的心碎成了渣。
紅夫人吸了吸鼻子,卻覺得現在,就連呼吸都是痛的,她沒有問他為什麼,而像是自言自語,“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這般絕情,為什麼?是不是因為那個人的心是石頭做的,所以,他根本就不會明白心痛的感覺是怎樣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晰的傳進了李言的耳朵裏。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他藏在衣袖中的手緊握成了拳頭,鬆了緊,緊了鬆,如此反複,似是在內心裏做些什麼掙紮一般。
良久,他才開口:“我對不住你。”
如今,他唯一能對她說的,大概就是這樣一句話了吧?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哪怕他明知道,她要的並不是他的一句話。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真正想聽的並不是他這一句道歉的話,而是,他當年的離開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不管是什麼,興許他說出來,她就會原諒他呢?
可是,她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他的這句話。
也是到了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他竟是狠心到連騙她都不想騙了,是怕會負了他的妻子吧?
想到這裏,她苦澀一笑,後退了一步,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她的狼狽。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了,她已經在他麵前失了顏麵,所以,她想要保住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不讓人有機會踐踏!
而此刻,李言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隻是,他的心中沒有半點波瀾,大概是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再愛了,所以才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吧?
男人握著拳頭的手鬆了鬆,開了口:“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好……”
“好又怎樣?”紅夫人在李言還沒有把話說完之前,就開口打斷了他,“我過得好與不好,又有誰能看得到?”
她隻覺得男人的話很可笑,他憑什麼認為,這些年裏她過得很好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過得好了?這些年裏,我所受到的苦,你又知道多少?”紅夫人心痛地說道。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狠狠紮在了她的心口,疼得她難以呼吸。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單薄的身影就站在那裏,任風吹在她身上,盡顯蒼涼。
“是,當年你留下來的錢足夠我這輩子衣食無憂了,可那些錢,這些年來我分文未動!你知不知道,每當我看到那些錢的時候,對我來說就像是一種侮辱?”紅夫人的身子顯得無力,“我被人拋棄了,卻還要花著那個人的錢才能夠活下去,這對我來說算什麼?你說,倘若是你的話,你會如何?”
“我……”李言一時語塞,他想不出下麵要怎麼說才成。
他沒有想到,他當年給她留下來的銀子,她並沒有動。
那她在這些年裏又是怎麼過的?
忽然間,他很想要知道她的事,但現在,怕是已經晚了吧?
他有什麼資格來關心她?
之前,他還誤會了她,傷害了婷兒不是嗎?
是以,他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麵前?
想到這裏,他便垂下了眼簾。
紅夫人見他這樣子,忽然上前兩步,含淚看著他,“你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李言握著拳頭的手又緊了緊,他想了想,到底還是隻說了一句:“清越,我對不住你,我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得到你的原諒,這是我欠你的……”
“你還得清嗎?”紅夫人瞪圓了眼睛的那一瞬,哪怕她在強忍著,可是淚水卻還是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鹹澀的味道彌漫在唇齒間,她隻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很是悲涼。
可笑吧?
她竟是讓他看盡了她的笑話,竟是再一次在他麵前落了淚。
是啊,她不止在他麵前哭過一兩次了,對她來說,他就像是他的天一樣,在沒有遇到他之前,她的天空裏是灰色的,是這個人讓她看到了什麼是藍天白雲。
她很依賴他,並非隻是像哥哥一樣。
記得以前,她哭的時候,他總是會將她擁進懷裏,安慰她,保護她。
可是自從他離開了以後,這些年裏,她就隻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流淚。
“我多希望你沒有出現過,這樣,我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痛苦了。”紅夫人勾了勾唇角,卻不是在笑,“當年,你走得那樣瀟灑,隻留下我一個人在那兒,你以為我過得好了,心裏就可以沒有愧疚了……李言,我隻想要問問你,你是如何做到可以忘記一個人的?曾經你對我的承諾,你怎麼可以忘?”
說著,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身子不穩的晃了晃。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伸出手來,想要去扶住她,可下一秒卻又顧慮到什麼,到底還是把手收了回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她會沒有用他留下來的錢,那些錢,是他所有的家當。
當他決定要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準備了,他知道,那是他欠她的。
而他唯一能夠給她的,大概也就隻有他身上所有的東西了吧?
他在這時候才意識到,他是犯了多大的錯誤,以她的性子,他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可是當年,他卻隻考慮到他自己,全然忘了她的感受。
如果說,他當年的離開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那麼,她還會相信嗎?
怕是,她不會再相信了吧?
她對他的恨,早已經入了骨,又怎會輕易的將這刺從骨頭裏拔出來的?
“清越,事到如今,我無話可說,我今日既然來了,就沒想過就這麼走了。我知道,不管我現在做什麼都已經太遲,我也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原諒,我隻是希望你可以不再難過……”李言發自內心地說道。
這是他欠她的。
哪怕還不清了,但隻要她心裏能夠好受一些,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這一刻,李言的眸子無比的清明,他就像是早已經做好了要受罰的準備一般,安靜的站在那裏。
殊不知他這樣,更讓人感到憤怒!
紅夫人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說道:“是不是要你做什麼都可以?”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沒有人知道,在她堅持著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李言的目光堅定,他動了動唇,說了一個字:“是。”
紅夫人笑了,卻滿是淒涼,“好!既然如此,那就把你這雙手砍下來!”
話落,她便看向了不遠處站著的那兩個壯漢,旋即,就有一人拔出腰間的長劍,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