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淺皺了皺眉,有件事倒是想不明白了。
“姐姐,你是不是希望我變傻啊?”顧清淺不怕事地說了一句。
“是啊!”紅夫人當即一個眼神過去。
她是真的關心小丫頭,誰知她的好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她能不受傷嗎?
“我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顧清淺將茶杯往桌子上那麼一放,旋即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高興的抱起胳膊。
“沒什麼好處。”紅夫人老老實實地說道,“再說了,你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也用不著我養著吧?”
顧清淺輕描淡寫的懟了回去,“也是,我傻了也有人養著,真好!”
紅夫人:……
她怎麼覺得小丫頭話裏有話呢?
紅夫人敏感的捕捉到了這一點,“小丫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清淺把玩著手裏的茶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咯!”
紅夫人:……
這丫頭睡了一覺醒來,嘴還變毒了還?
紅夫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顧清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也不打算再和她繼續鬧下去了,放下手裏的茶杯,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兒?”
紅夫人叫住了顧清淺。
顧清淺腳下一頓,未曾轉過身來,隻背對著紅夫人說道:“當然是去吃飯了!”
紅夫人一噎,這才意識到顧清淺還沒有吃東西,也就沒再說些什麼,而是跟著顧清淺就往外走。
“姐姐跟著我做什麼?”顧清淺腳下一頓,微微側過頭去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子。
紅夫人解釋道:“誰跟著你了?這條路是你的啊?”
顧清淺聳聳肩。
得,當她沒說好了。
顧清淺往旁邊一站,給紅夫人讓出一條路來,說道:“那姐姐先走吧。”
紅夫人立馬挺直了脊背,仰起下巴,“走就走!”
說著,紅夫人就繞過顧清淺,徑自往樓下走了。
看著這個傲嬌的小女人,顧清淺到底忍不住笑了。
和紅姐姐在一起的日子還真是有趣呢!
這麼想著,顧清淺就跟在紅夫人身後要下樓,然而卻在經過霍清風住的那間屋子時,霍清風正巧打開了門出來,以至於讓毫無防備的顧清淺險些沒有撞到他身上去。
見顧清淺終於醒了,霍清風禁不住麵色一喜,握住了顧清淺的手,說道:“淺淺,你醒了?”
顧清淺抽了抽嘴角,瞄了一眼站在一旁正在看熱鬧的人,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她隻是睡了一覺,又不是受了什麼很重的傷昏迷了好久……
顧清淺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我隻是擔心你。”霍清風老老實實說道。
他並不覺得是自己誇張了。
聽了這話,顧清淺的臉不禁紅了紅,她咳嗽了下,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不就是太困了,睡了一覺嗎?”
霍清風本來想問她,昨晚上為什麼沒睡,但考慮到她還沒有吃東西,便開了口:“餓了吧?”
顧清淺摸了摸鼻子,心口不一地說:“也不覺得有多餓。”
紅夫人:……
真當她不存在嗎?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的肚子咕咕叫來著。
紅夫人發現這裏已經不適合自己再過多的停留了,便識趣的往樓下走去。
外麵的天不知何時就變了,紅夫人還沒有走下樓,外麵就毫無征兆的下起了傾盆大雨,而這個時候,紅夫人才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外麵。
她沒有在意,繼續往樓下走,隻是下一秒,她卻在看到那個從馬車裏走出來的男子時,猛地停住了腳步!
此刻,她就站在那裏,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男子。
雨中,男子打著傘,在馬車外麵稍站了會兒,隨即便轉過身,對著馬車裏的人伸出手來,聲音溫柔:“夫人。”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時,紅夫人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不禁倒吸了口氣!
她的身子不穩的晃了晃,往後踉蹌了一步,眼睛立刻濕潤了。
此刻,她的眼睛緊鎖著門外的那兩道身影,眸光中含著痛意。
察覺到紅夫人的不對勁,顧清淺立馬走過去扶著她,就見她一直盯著一個方向看。
顧清淺不知道紅夫人這是怎麼了,於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視線就落在了從門外走進來的那一對夫妻身上。
顧清淺愣了愣,又看向紅夫人,就見她整個人好似沒了魂兒一般,站在這裏一動也不動了。
顧清淺不解,便又再次看向那一對夫妻,隻見,男人身穿一襲白衣,氣質如墨,清逸脫俗。而被他小心攙扶著的大腹便便的女人,肌膚如玉瓷般白皙,眼神如冰美人一般,憂鬱但不失靈氣,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猶如一幅畫卷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
顧清淺看到了紅夫人眼眶裏的淚,即便不用問也知道,紅姐姐是認識這兩個人的,隻是,紅姐姐為何會是這副神色?
“紅姐姐,你怎麼了?”顧清淺擔心地問道。
認識紅姐姐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紅姐姐失態。
此刻,紅夫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了,總感覺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連她自己都記不清這是第幾個年頭了。
這些年裏,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再見到他,可沒有想到,再見到他時,他們竟是用這樣的方式。
她忘了嗎?
不,她沒忘,也忘不了……
她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他們在一起時,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但,到了最後他都食言了,他拋下了她,走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遠到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她以為他過的不幸福,卻沒想到,過的不幸福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他成了家,還有了孩子……
多幸福啊!
想到這裏,紅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她以為她放下了,但有些痛早已經在心裏紮了根,想拔也拔不掉了。
她到了現在才明白,原來這麼多年來的她以為忘記,卻是種固執。
其實,她還在期盼著有一天他能夠回來,去兌現他曾經對她許下的承諾。
但,承諾終究是承諾,他們之間,有許多東西早都已經變了,這些年裏,不過是她一個人在執著罷了。
這個時候,她隻覺得自己很可悲,又好笑。
若說世間還有哪個女子比她愚蠢的,怕是再也找不出來了吧?
“夫人,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那名白衣男人開了口,旋即便扶著身邊的女人要往樓上走。
然而,男人在抬眸間,看見那個此刻正站在樓梯上,雙眼含淚望著自己的女子時,頓時就愣住了!
男人停住腳步,就站在那裏,同樣看著那個站在樓梯上的女子,已經忘了要上樓。
他身邊的女人察覺到他的異樣,不由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道:“相公,怎麼了?”
女人的笑,仿佛是這世間最美的花一般,燦爛,耀眼。
讓人看了,即使有什麼心事,似乎都能夠隨著她臉上的笑容而消散。
男人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勾起了唇角,“沒什麼,夫人小心腳下。”
說著話,男人便扶著女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樓上走。
而此刻,紅夫人看著男人臉上溫和的笑意,隻覺得刺眼。
她就站在那裏,看著那個漸漸靠近的男人。
她發現,男人的眼裏隻有那個女人,即便是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他也不曾看她一眼。
紅夫人就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男人上上了樓,而她,卻還沉浸在過往的雲煙裏,遲遲無法走出來。
有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紅夫人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已經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她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在這一刻再次被撕裂,那種疼,是撕心裂肺的。
當你努力想要忘記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又忽然出現在你的麵前,勾起往事,那是怎樣的一種痛?
“紅姐姐……”
顧清淺第一次手足無措起來,她慌亂的掏出手帕,為紅夫人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可是越擦,淚水就越多。
在顧清淺眼裏,紅夫人一直都是堅強的,哪怕再辛苦,再累,她都沒有見她哭過。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隻是表麵上的堅強呢?
她也是個女人,有累,也有扛不住的時候,但她從來不會在人前落淚,讓人看見她的軟弱。
從來都沒有人知道,紅夫人是如何走過來的,這當中又經曆了怎樣的艱辛?
他們看到的,不過是表麵上的光鮮亮麗,他們並不知道,那樣一個外表下,藏著一顆脆弱的心。
脆弱到,有時候一碰就碎了。
“原來,我們竟是這般陌生了……”紅夫人含淚說了一句,便一下子撲進了顧清淺懷裏,痛哭了起來。
見這情況,即使不問,顧清淺也已經猜到了什麼,看來那個男人對紅姐姐的影響很深,那一定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吧?
隻有愛一個人愛到深處,才會哭得撕心裂肺。
顧清淺與霍清風對視了一眼,便扶著紅夫人回了屋子。
紅夫人一直在哭,顧清淺什麼安慰的話也沒說,就這麼陪著紅夫人。
她像是在哄一個孩子般,輕輕拍著她的背。
有些東西在心裏壓抑了許多,隻有用哭的方式才能夠發泄出來,所以顧清淺沒有噗打擾紅夫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紅夫人才終於不哭了,隻是她抽泣的樣子,讓人看著很是心疼。
顧清淺用手帕擦拭著紅夫人眼角的淚水,看著紅夫人哭得紅腫的一雙眼睛,她心裏又何嚐好過?
顧清淺不免歎了口氣,開口道:“那個人,一定是姐姐曾經深愛過的人吧?”
紅夫人一聽這話,淚水便再次湧了上來,“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他,可沒想到,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忘不掉……”
顧清淺把手放在紅夫人的肩膀上,輕輕拍著,“我知道,我也曾想要忘記過一個人。”
紅夫人自然知道顧清淺說的這個想要忘記的人是誰,她也知道,想要真正忘記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顧清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顧清淺知道紅夫人心裏還在難過,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有些東西在心裏憋的時間長了,哭出來才能夠好受一些。”
顧清淺不太會說什麼安慰的話,但紅夫人此刻的心情她能夠體會到,所以,哭興許是最好的辦法了。
紅夫人心裏一酸,淚水便再次湧了上來,她靠在顧清淺的肩膀上,再次痛哭了起來,好似要將寫這些年裏所壓抑著的痛苦,通通都釋放出來。
此刻,紅夫人也不怕顧清淺看到自己的軟弱,她隻想要放縱的大哭一場。
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哭過,那些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默默流淚的日子,她不想再有了。
今晚,有些事注定是沒法兒說的,顧清淺一直陪到紅夫人很晚,直到紅夫人哭的睡下了,她才歎了口氣。
顧清淺走出去的時候,就見到霍清風一直站在門外,她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但一定很久了。
這個時候,顧清淺說不出一句話來,紅姐姐心情不好,她的心情又如何能好?
今天,她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紅姐姐,她將她脆弱的一麵展現了出來,而那一刻,顧清淺才知道紅姐姐有多弱小。
沒有人與生俱來就是強者,有時候,人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表現堅強一些。
但是這樣活著的人,都很累。
顧清淺讓永杏打了盆熱水來,而後她親自為紅夫人擦洗了一番,這才為紅夫人蓋好了被子,就坐在床邊守著她。
哪怕是在夢裏,紅夫人的眼角都有淚水滑落下來。
有些事,顧清淺並沒有去問,她怕會觸碰到紅夫人心底的傷。
看著這樣的紅夫人,顧清淺隻能深深的歎了口氣,她一直都知道,紅姐姐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卻沒想到,這個故事竟是將她傷的這麼深。
顧清淺在想,如果那個男人沒有出現的話,那麼紅姐姐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