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還是醒了。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還真是沒有說錯。
雖然……
顧子晏一個人坐在唐心悅的病床邊，想了很多很多。直到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思緒，來電顯示是顧家的電話。
不想接。可是他還是站起身走到走廊上去接：“什麼事？”
“聽說你把曦曦托給蘇家了？”顧正遠的聲音。
“是。”
“顧家的長子長孫托給蘇家像個什麼樣子？讓別人知道了要怎麼說我們顧家？”
顧子晏冷笑著按掉了電話。
未幾，電話重又響起。這回是顧海誌。
顧子晏接起電話：“又有什麼事？”
顧海誌老邁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尤為蒼老：“曦曦還是顧家的孩子，你就聽你爸一回。何況曦曦跟那個小孩子也差不太多，能一起玩的……還有那個唐什麼的，你可不能因為她病的重就懶怠公司的事情……能活幾天都難說……我看麥……”
顧子晏再次掛斷了電話。這回直接關掉了手機。
電話鈴沒有辦法再響起，他終於能夠安靜又疲憊地倚著牆。這些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公司的事情，唐心悅的病情……他像個陀螺一樣被人抽動著，一圈一圈，沒有休息的時間。
第二天，鄧嘉來的時候，唐心悅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能夠和鄧嘉說上兩句話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鄧嘉在說，唐心悅聽著。
“那天可把我嚇慘了。我接了個顧大總裁打來的電話，我以為他要給我五百萬讓我跟你絕交呢！結果是你出事兒了……聽說你幹著活咚一下就昏過去了，把你那一辦公室的同事嚇得，話都不會講了……”
唐心悅笑：“哪裏就那麼嚴重了……”他們前一會兒還在嘲笑自己嬌弱呢。
“還是你旁邊那個姑娘，當機立斷打了一個電話給120，你這才在生死線上撿回一條命……”
那個遞巧克力給她的姑娘啊，她點頭：“那個妹子人挺好的。”回去要好好謝謝她。
鄧嘉接著說：“哎呀當時，聽說連顧大總裁都嚇傻了，跟著救護人員跑了一路。”
唐心悅暗想，不至於吧，也許是要趁這個機會在公司同仁麵前好好演一把夫妻情深。不過想到顧子晏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和眼睛下麵青黑的眼圈，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刻薄了一些。
也許住一起這麼久，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
鄧嘉知道她不太有力氣回應自己，就把這些天想跟她說的話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你這回病的蹊蹺，醫生診斷那天，我剛好也在。醫生不讓我進去，隻讓顧子晏進去了。顧子晏那天聽了醫生的診斷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怪怪的。”
的確是一直都沒有聽人說過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不說別的，你這回真是夠嚇人的，”鄧嘉說到這裏還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你知道你那天急救了多久才救回來的嗎？之後就一直躺在重症，往難聽了說，真的跟個死人也沒區別了。”
“不過，幸好你活過來了。不然麥家那個小姐得多高興啊……顧子晏這樣的人，見到麥小姐這樣的背景投懷送抱的，肯定不會拒絕的……”
唐心悅笑：“你個烏鴉嘴！”
鄧嘉愣愣地看她：“幸好你還在啊……不然誰做我閨女的幹媽？”
唐心悅有心跟她說笑兩句，奈何實在力不從心，張了張嘴，什麼字也沒有說出來。
鄧嘉給她掖掖被角：“你別說話，你就乖乖躺著聽我講好不好？”
唐心悅眨眨眼睛。
鄧嘉笑起來：“你這樣軟軟的也挺有意思的。你剛才要說我怎麼知道，我這個是個閨女的是不是？”
唐心悅又眨眨眼睛，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植物人。雖然目前的狀況也實在差不了太遠。
“我希望這是個閨女啊！”
唐心悅努力地翻了個白眼。
鄧嘉逗得直樂：“我還想著把我閨女嫁給你家曦曦呢！曦曦小小年紀就這麼乖巧又這麼聰明，實在是個良婿。加上你做婆婆，想必不會太難為她……”
唐心悅又努力地翻了個白眼。
“你是覺得事情還早著呢，還是覺得我家閨女配不上你家曦曦？”鄧嘉撅著嘴問。
唐心悅眨眨眼，顯然是認為兩個理由都很有道理。
鄧嘉掀桌：“不跟你玩兒了。回家養胎！”
唐心悅翹起嘴角：“回去吧。”
鄧嘉說了半天曦曦才想起來：“曦曦呢？他這幾天都在這邊的，今兒怎麼不見了？”
“暫時到他太爺爺家裏去了。晚上應該會過來。”
“這樣也好的。小孩子家家的，這幾天真是難為他了。天天的跟這兒守著。就想著媽媽什麼時候能醒。”
唐心悅聽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真是對不起曦曦。自己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讓那麼小的兒子跟著自己受罪。
“不過怎麼是去太爺爺哪兒……”鄧嘉住了嘴，同在一個圈子裏，對別家的齟齬多少有些了解。去太爺爺那兒也是正常。
唐心悅點頭：“去他爺爺那兒，我們都不放心。”上回去的時候，無雙還打算就那麼下手呢。如果把曦曦自己放在顧家，跟羊入虎口也沒有什麼區別。
“新來的那個……”鄧嘉壓低聲音八卦起來，新來的那個顯然就是問的趙鈺了。
鄧嘉家裏比較幹淨，少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也就有點好奇。
唐心悅想到那天見到的那一幕，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跟顧子晏說過這事兒。如果趙鈺和顧錦川聯手了，好像也就不太好對付。
一邊還在回答鄧嘉的問題：“不太安分。”
鄧嘉想來也是，在別的地方憋了這麼多年，兒子都這麼大了才上位，旁人說是高攀，心裏說不定多少委屈呢。恨不得什麼都是自己的才是。
“不說這些，你家顧大總裁對你可算是不錯的了哦。我來幾次，幾次都碰到他在這邊。好像有些工作都挪到這裏處理了……”
唐心悅苦笑，這個戲，演得相當到位了。
鄧嘉摸摸自己的肚子，起身：“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唐心悅對她眨眨眼睛，表示你去吧。
鄧嘉看著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前麵還覺得醒過來就好，現在卻恨不得她立馬活蹦亂跳才行。
人總是得寸進尺。她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貪心，聽說唐心悅現在能夠醒過來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可是見過之前的唐心悅，就覺得現在這個唐心悅實在是太讓人心疼。
唐心悅看著鄧嘉起身離開，也就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麵前是曦曦放大的臉。顧子晏站在曦曦背後，臉上沒有表情。
“媽媽，媽媽，你醒啦？”
“嗯。”她覺得比之前又有力氣了一些。但是拳頭還是攥不緊，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抽掉了她的力氣。
曦曦正要跟媽媽說什麼，就被爸爸打斷了：“不要勉強。”
他看出來了。
唐心悅覺得好像渾身的勁都隨著一個口子泄出去了。她看著曦曦笑：“媽媽醒了。對不起，曦曦。”
曦曦的眼圈又紅了：“媽媽。”
“曦曦在太爺爺那裏有沒有很乖？”
“有。曦曦還給太爺爺講故事，太爺爺都很喜歡。”
唐心悅對此有強烈的質疑，但是還是說：“那就好。”
“曦曦前幾天都有來看媽媽，可是媽媽都不理曦曦隻顧睡覺。曦曦覺得好難過哦。”小拳頭又捂到眼睛上。
唐心悅笑：“媽媽就是睡了幾天，曦曦怎麼就一直哭一直哭……天天哭就沒有小姑娘喜歡曦曦了……”
曦曦瞪大了通紅的眼睛：“真的嗎？”
“嗯。小姑娘都不喜歡愛哭的小男生。”
“我沒哭。”曦曦趕緊否認。
唐心悅看到顧子晏翹起了嘴角：“這幾天辛苦你了。”
顧子晏搖頭：“沒什麼。”
他整個人都有點憔悴的樣子，不過既然否認了唐心悅也不說什麼，隻是：“你把胡子剃一剃……”
顧子晏一窘，沒想到這女人現在了還有心關切自己的胡子……
曦曦忙提醒道：“爸爸的舅媽和姨婆都在外麵呢！”
顧子晏點頭：“他們都來看看你。”
“那快讓他們進來啊，這麼久。我都不知道。”她感覺自己現在說話有點顛三倒四的。
大舅媽二舅媽看起來相當疼惜：“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就這樣了？”
唐心悅扯個笑：“很快就好了的。沒事。”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掠了顧子晏一眼，顧子晏卻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看不出來。
大舅媽忙道：“嗯嗯，肯定很快就能好的。你想吃什麼嗎？大舅媽給你做？”
唐心悅忙道：“別別，不麻煩您。我現在還不能吃東西呢。”她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一直都沒有吃東西，驟然間還真的不能吃什麼。
啊水煮魚，糖醋小排……
可憐了。她現在才有一點自己可憐的感覺。
大舅媽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又有點好笑，捂著嘴就笑起來：“想吃糖醋小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