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最後，她的盡頭是一場預知的死亡，也隻能繼續往下走。
因想到了柳芋熙懷孕的事情，裴葉菱自然而然地開始想到了有關於孩子的問題：“她的孩子……”
“兩個人一起死了，這樣也好，兩母女，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回想起當時的畫麵，蝴蝶精都忍不住開始惋惜。
“兩母女……她生了嗎？”裴葉菱記得，按照人類正常的懷孕時間，這個時間，柳芋熙應該還是大著肚子的。
難道是……孩子的父親是夜南沛，所以，不能以常人來論證？
“被夜南沛給一腳踢到早產，而最後，她覺得，自己死了的話，孩子留著也不見得多好，就在……”蝴蝶精的話，說到一半，接下去的事情，她沒再說出口。
而是伸手一揮，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麵，那就是柳芋熙在臨死之前所做的事情。
最先出現在畫麵當中的，是柳芋熙一下子坐了起來，對著地麵上就是一嘔，緊接著，就是吐了大片的血在地上。
起身的時候，柳芋熙正伸手捂著胸口的一個位置，裴葉菱記得，她第一掌擊中夜南沛的時候，就是此時此刻畫麵當中她所捂著的地方。
由此可見，夜南沛身上所受的傷，也會在柳芋熙身上呈現出來，就等同於當時裘雄受傷時，夜南沛也跟著一起受了傷。
本來，對於裘雄受傷會反噬到夜南沛身上的事情，她是真的無法想明白，畢竟，夜南沛不會蠢到讓裘雄的安危能夠危及到他。
直到後來，她從龍爺爺那裏聽說了，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裘雄明知自己是這麼個下場，讓人在他的身上再一次施了法術。
畫麵中的柳芋熙再一次吐了一大口的鮮血，起身的時候，雖然手還是捂著自己受傷的位置，可是，不知為何，她的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但是，在看向躺在邊上的孩子，淚水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下。
孩子的麵容，那麼清晰的出現在畫麵當中，有將近一半的臉，有一道痕跡，那是被夜南沛一腳下去後的痕跡。
看著孩子的臉上，柳芋熙哭得更加傷心，嚶嚶哭著說道：“孩子，對不起，媽媽連名字都沒來得及給你取。”
其實，在懷孕期間，即使這是夜南沛的孩子，可也是她的孩子，夜南沛不上心，她還是挺上心的，為這孩子取了好幾個名字。
最終，在心裏最滿意的，就是柳歡悅。
歡歡樂樂，愉愉快快，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長大。
可是現在，孩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呢？
“孩子，我死了之後，你該怎麼辦呀！你沒有我那麼幸運，有阿姨和姨父培育你……”柳芋熙的話，突然停頓下來，似乎在腦子裏想到了該怎麼去辦這件事，以至於她的淚水落得更凶。
“對不起啊，我造的虐，卻要讓你來承擔，既然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沒有善待你，那就……跟著媽媽一起離開吧。”
要知道，讓一個母親去決定孩子的生死，那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柳芋熙在說出這句話後，即便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眼眶中的淚水，怎樣也沒辦法停止下來。
一顆接著一顆，像是決了提的泉水般。
她甚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孩子跟著她一起離開的好處。
“我死後，你無父無母，無人照看。”
“你是一個半人半妖，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這樣，若是活著，以後一定也會怨恨我，為什麼要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對不對？”
“你……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不該投胎到這裏來……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媽媽當初就不該選擇把你生下來……”
哪怕的千萬句的對不起，也沒辦法撫平這一刻柳芋熙對孩子的虧欠。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孩子死了，總歸來說還是比活著好。死了，對於孩子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她下了床，撐著自己已經遍體鱗傷的身體，出了房間，來到客廳裏，從茶幾上拿來了一把水果刀。
再一次來到房間裏時，孩子始終還是沉睡著，對於自己媽媽想要殺了她的這件事，完全不知情。
突然，柳芋熙覺得，這樣也好，她就這樣，睡著睡著，就去了黃泉。不用感受疼痛，不用感受到從母親那裏所傳來的殺意。
在睡夢中死去，算起來，是最美好的結局。
坐在床沿，將孩子抱在懷中，最後一次親吻著她的臉頰，對於她，柳芋熙的心中，真的有千萬遍的對不起。
柳芋熙還是覺得，自己的心，是那麼的狠，對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作為一個母親，她居然還能夠舉刀刺進去。
她的心，一定是鐵打的。
血，在刺進去的那一刻，就開始順著傷口慢慢流了出來。而本來緊閉著雙眼的孩子，在那一刻，還是睜開了雙眼。
似乎想要看一看，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般。
“你先走，媽媽馬上就來陪你，下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償還欠你的債。”
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因為妖精之後，她的生命力還算是頑強，哪怕才那麼小，並沒有因為一刀刺進去就斃命。
柳芋熙覺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居然看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過後，孩子的嘴角居然微微彎起。
孩子……笑了……
即便這是自己的幻覺，柳芋熙也開始一廂情願的以為，孩子也不想在這個世界待下去，她也想要跟著自己一起離開，離開這個並不歡迎她到來的世界。
如果早知道是這麼一個結局，她就不該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在孩子閉上雙眼，再也沒辦法睜開時，她終於哭成淚人兒。
看著懷中早已經沒了氣息的小人兒，柳芋熙哭著哭著，就笑了：“媽媽這就來陪你。”
話音剛落，她就開始再一次舉起那把水果刀，狠狠地刺進自己的腹部，一丁點猶豫都沒有。
她和孩子，死在同一把刀上，也死在同一個人的手上。
在這一刻，蝴蝶精突然出現在這個房間裏，看著這個景象，即便是看慣了打打殺殺的妖精，也被這個場麵震驚了，她一下子奔到床邊，看著柳芋熙，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呀？”
“死了好啊……死了一了百了。”柳芋熙的視線，無神地望著窗外，輕聲呢喃著。
她剛說完話，就將刺進自己腹部的那把水果刀拔出，任由著鮮血從傷口中流出，卻始終沒準備去處理。
蝴蝶精很清楚，柳芋熙的命，她已經沒辦法去救，畢竟，夜南沛身上所受的傷，不止一次反噬在身上，對於柳芋熙，她現在真的已經無能為力。
但是，此時在她懷中的孩子，經過法力的施救，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所以，她開始沒有任何顧忌想要將孩子抱走，可是，柳芋熙卻死活不肯鬆手。
“如果你覺得今後孩子不知道交給誰，我可以幫你照看……”
柳芋熙用盡了身體裏最後的一絲力氣，緊緊地將孩子抱住，對著蝴蝶精，一直搖著頭：“既然是我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那就由我來把她從這個世界帶走吧。”
“孩子的腦子被夜南沛那一腳給踢傷了，說不定以後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所以，讓她走吧。”
孩子出生後，情況其實並不好，即便被蝴蝶精救回了一條命，可還是難逃夜南沛那一腳下去的後遺症。
她不敢請醫生過來看，但是，卻也能夠從蝴蝶精的嘴裏聽到最後的結論，那就是，孩子即便平安的長大，那也是一個腦癱。
與其讓孩子這樣無依無靠，又這樣痛苦的活著，倒不如，就這樣帶她離開吧。
蝴蝶精總歸還是什麼都沒說，本來就不多話的她，被柳芋熙這麼一說，一下子，她就變得沉默了下來。
“你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其實被蝴蝶精照顧了這麼長的時間，柳芋熙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平日裏，夜南沛沒喊，而她也不會說這事，導致到現在還不知道。
“什麼事？”
柳芋熙緩緩抬手，伸直枕頭下，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了蝴蝶精：“我死後，找個機會把這個交給裴葉菱。如果她繼續以裴葉菱的身份生活下去的話，那這個就留著。如果她不得已宣告裴葉菱死亡，那就讓她交給我阿姨或者姨父……”
“好。”
“我這輩子，一直在受著裴家的恩惠，但是，我卻一丁點報答也沒有，甚至還害得裴家到了如今這樣的局麵。告訴她，如果可以，就好好地替裴葉菱盡孝吧。”
裴承德和葉采萍，養育了兩個女兒，一個裴葉菱，一個她。
從小到大，他們就告訴她，以後啊，他們就看著她們兩個盡孝道了。可是呢，現在，裴葉菱死了，她也死了。
“你要不要漸漸裴先生和裴太太，我可以把他們帶過來……”
蝴蝶精的話剛說完，柳芋熙就在那裏搖著頭：“不用了，我隻要想到在我救他們時，他們還會擔心的問我該怎麼辦，想到這些，我就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