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不能不感慨現世報來得快,也不能不感慨這些硬漢軟起來簡直不能更快。
後來想想,那時候我確實還不怎麼懂社會,也不懂硬漢。
所以,看到馬哥,就是那個拿酒瓶砸我腦袋的大金鏈子,一口和氣生財般的軟和話流利的說出口的時候,我其實是有點呆住了的。
說實在的,大金鏈子是我進入社會後認識的第二個男人。所以,我以後的生活裏也多次效法過他的低頭之道,就是那種故意不故意的吧,情不自禁的就用上了。
就聽大金鏈子嘿嘿一陣憨笑,雙手一拱:“失敬失敬,兄弟有眼不識金鑲玉,狗眼看人低了,吳哥,您高高手,放過兄弟這一道。咱蘇市最好的酒店,凱撒皇宮,兄弟回去一定求我們老大大眼哥親自給這位小兄弟接風洗塵。都是道上混的,嘿嘿,您高高手兄弟就過去了,將來必忘不了你的好去。”說著伸著大拇指指了指我。這話其實也算是軟中有硬,鋒芒畢露了:他這話,點明了我們兄弟倆的弱者,表哥是混大了,當然牛逼,可我一個弱雞,根本沒辦法應對人家一個團夥的黑手。明眼人一聽就明白這大金鏈子是老匠湖了。
可是表哥壓根就不吃這一套啊,根本就隻拿他當是一團空氣,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鄙夷的笑了笑。
本來看起來還胸有成竹的大金鏈子這才開始慌了,因為是離得近,我甚至注意到他那大蒜鼻子上連汗都流下來了。看表哥不吃這一套,他又把目標對準了我,他狠了狠心,把脖子上的大金鏈子一嘟嚕摘了下來,就往我手上送:“大兄弟,姓馬的這次冒失了,得罪了你,這條鏈子多少也值點錢,算是你的醫藥費吧,不夠使盡管找人來帶句話,姓馬的但凡有一口氣在,絕對不讓你吃虧。”本來我表哥就是凶名在外,這次我們這邊人手又足,而本來跟著大金鏈子在一起的那個大胖子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這邊隻留下他一個人。他除了服軟,實際上也別無他法,所以連這條大拇手指粗的金鏈子狠狠心也掏出來了。心裏那叫一個苦啊:誰叫你馬寧寧他媽的冒頭惹事呢,居然還是為了一個爛*子?他娘的,這叫什麼事呢?說著,那眼睛還惡狠狠地剜著那個站在門口瑟瑟縮縮、一動不動的小燕。小燕本來就已經自知不妙,自知自身難保,可是又不敢逃,這會兒感應到大金鏈子殺人般的眼光更是嚇得腿都有些軟了,順勢也就坐地上了。
說實話,初出茅廬就遇到這樣的情景,我也是拿不準了,人家一般人還興個“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我這麼一個在學校混了多少年的老實學生仔,一貫的老實怕事,可是我們老師眼中的小透明。誰叫我那麼老實呢,學習成績不好也不差,座位在中間偏後,不逃課不早退,從來不輕易惹事,有了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這位大金鏈子服軟了,再說了,人家上邊還有個大眼哥呢,聽這名字就知道這位大眼哥不是善茬,何必呢,反正我的傷也不算嚴重(我這會兒順手又摸了一下腦袋,也就隻是起了個挺大的包,雖然保守起見,也跟我的拳頭這麼大了,可並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傷),可這條金鏈子光看著粗細就知道價值不菲。打小老媽就教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人生箴言,這麼著雙方罷手言和豈不美哉?我一抬手就要接下來。
這時候,就聽得“啪”的一聲,大夥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別人倒是還好,反正我就覺得腦袋這下整個整兒都是懵的了。
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我的腦袋,就這麼不到半小時功夫,這已經是挨了第二下了。重倒是不重,可是打我的人居然是我表哥。
是的,瞧清楚了動手的人是我表哥之後,別說是我,基本上所有人是都懵了。
就聽表哥粗著嗓子罵起來了:“你他媽到底是多沒出息,一條屎黃鏈子就把你收買了?”還別說,這罵人真夠損的。真的,一石二鳥,不光鄙視了我的追求,還順帶鄙視了大金鏈子老馬的品位和檔次。
我的心裏這會兒是有些懵逼的,心說,我不也是為你好,為了一個不算傷的傷,跟人家一個團夥搞起來,到時候可不定誰吃虧呢。這會兒當然是咱占著便宜了,過了這村,過了這店,人家回頭再找回場子,咱倆以後還混不混了?一想到我們以後要跟一個處處跟我們為敵的團體打交道我就頭疼。腦袋裏就這麼想著,我一個勁兒跟他使眼色。
大概是知道不能再朝我腦袋上使勁了,表哥順勢又照我屁股給我來了一腳。嘴裏還是罵罵咧咧的不閑著:“庸子,咱但凡有點出息,就自己把場子找回來。姓馬的,咱明人不說暗話,你剛剛揍了我弟那下子,不是你真本事,今天你要想走出這道門,要麼就把我弟真正打趴下,要麼你就被我弟打趴下咱們用棺材把你抬走。這裏諸位兄弟姐妹們,請大夥兒做個見證,這位馬爺能真把我弟打趴下,我二話沒有,請各位好兄弟好端端把他送走。庸子,咱哥倆也先說好了,你要倒下,那就是廢物,我也自會叫兄弟們把你扔進亂墳崗子,我們老吳家以後再沒你這號人物。”以前隻是知道表哥打架狠,今天一看,這才在外混了幾天,嘴皮子就這麼溜了。這話說得,讓我覺得跟自己強了了七十歲老太太似的,丟人巴拉的。
奶奶的,表哥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血紅血紅的,誰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先我就說了,表哥小時候打架都能把人腿上的肉咬下來一塊。別說我信了,大夥幾乎都信了,畢竟狗瘋子凶名在外,放狠話那也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