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流錦永生 第100章 酆都告辭

杜子仁卻是變了臉色,陰沉著臉,幾絲不悅的問道:“菩薩,您的意思是今日雪染天妃的下場,有可能就是日後我等的下場?天帝不會如斯糊塗吧?”

“唉!這種情感上的事情,最是沒有什麼明理可講的了。天帝雖然極盡喜歡容婉天後,可雪染天妃畢竟也陪在天帝身邊這麼多年了。豈能是一時一次的錯處就可以完全泯滅掉得?”地藏王亦是斂起了笑顏,非常嚴肅的說道。

杜子仁似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爾後便看向了一旁的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凝眉說道:“既是這般,想來我離去的越早便就越好了。今晚我便致信一封,明日一早便去與柳兮太子辭別,跟隨如來佛祖去西天極樂尋經悟道。”

“即便是要走,也不得這麼快吧。這才剛回來多久的時日啊?”杜子仁站起身來,有些不舍的攔道。

“子仁,我了解你此時的心情。可事情既是已經到此了,拖延也拖不得。今日還是要多謝菩薩的指點迷津,讓我終是有所領悟,才不至以後犯下大禍。”酆都大帝說著便鄭重的向地藏王磕了幾個頭。

地藏王趕緊將他扶起來,又切切囑咐了幾句之後。便就捏訣離開了。

杜子仁趕緊上前,百般不願的皺著眉頭:“我知道你不願意連累到柳兮太子。可是,就算是要走,也不必走的這般著急吧。咱們還沒有時間好好的說會子話呢,就是與柳兮太子,你也不曾坐下來穩穩當當的聊過天啊?”

“子仁,我知道你這份心意。可是,你知道我的,所有關於容婉的一切,我都不想傷害。何況柳兮太子還是容婉的孩子。我必須要走,是為了柳兮太子,也是為了我自己。子仁,我現在在這裏不快樂,你是知道的。我已經找不到自己所存在的價值是什麼了?尤其是當容婉的大仇已報之後,我更加心慌、彷徨起來。我想我是該走的。”酆都大帝麵色黯淡的說道。

杜子仁又想開口接著勸說,卻被杜箏拉住胳膊,並對著他搖了搖頭。杜子仁也知再勸無意的,便就隻好改口說道:“既是這般,今兒個咱們就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吧。下次再這般暢談,還不知是到了何年何月呢?”

“好。也不枉我與子仁至交一場。我走之後,幽冥司諸多事宜,子仁就暫代管理吧。其他幾人離得遠,不甚方便。周乞吧,他急惶急燎的性子,你也知道,哪裏能當得起這般大任。算來算去,還就子仁你最為合適。”酆都大帝輕笑著拍了拍杜子仁的肩膀。

杜子仁亦是跟著笑了起來:“自是因為你看得起我。”

杜箏便趁此插口道:“我先去準備些佳肴,省的一會子來不及的。”

杜子仁點了點頭,杜箏便就施了一禮後,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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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柳兮太子,幽冥司酆都大帝在南天門外求見。”一名仙侍急匆匆的跑進殿內,稟報道。

柳兮自忙亂中抬起頭來,應道:“就請酆都大帝前來此處吧。喚來小月仙子為酆都大帝沏上杯好茶來。”

那仙侍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不消一會兒的功夫,酆都大帝便大步走進了柳兮處理政事的大殿外。門外的仙侍通報後,便就信步走了進去。見到正自翻看著一大摞不知什麼資料的柳兮時,不由奇道:“柳兮太子怎的忙活成了這般?”

柳兮趕忙放下手裏的本子,走上前來讓了座,自己也坐到了酆都大帝對麵,方才開口應道:“父君的心情一時調製不好,身子也愈漸疲憊了,這擔子自然也就落到了我這肩上。大帝今兒個怎麼有空子來了?昨個兒我還想著抽個閑暇的時間,去看看大帝呢?”

“柳兮太子這樣忙,可千萬別費心了。我本也無事,呆在幽冥司中也是亂忙活一通。閑暇了那麼多年,對於自己手底下的活,竟然也不知如何料理了。真是慚愧。”酆都大帝輕笑著,半是責怪著自己。

一旁坐著的柳兮太子卻是不以為意,端起麵前的茶盞輕輕綴了一小口,才笑嗬嗬的緩聲說道:“大帝此話教我如何說呢?雖是在西天極樂呆了一段時日,可本君瞧著大帝還是以往那個令人可敬可畏的大帝,一點兒沒變。大帝不妨先各處的去轉一轉,清清腦神,想來慢慢就好了的。回頭想來也是,自從大帝回來,還未有一天的清閑時刻。為了母後,為了柳兮,辛苦大帝了。”柳兮最後一句話說的極輕極緩,神情卻是極為嚴肅,語氣也是最為肯定。

酆都大帝見此也不再陪著笑,隻是板了臉,正色說道:“柳兮太子,你折煞我了。想來這事不是清清腦神就可好了的。況且我始終覺著子仁君亦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德之輩。性格沉著冷靜,處理事情也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謀略,代替我而言,最是合適。”

柳兮越聽越不對勁,猛然轉過臉來,訝然道:“大帝是已經決定要離開了,對嗎?這次前來,是,”柳兮遲疑著,卻是不願再說下去了。

酆都大帝趕緊接口道:“是來與柳兮太子辭行的。”

柳兮詫異的站起身子,緊緊盯著酆都大帝,卻是在見到他那一雙比自己更為堅定的眼神之後,頹然無比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中去。眼神瞬間便暗淡下來,無神的瞪視著自己左前方那塊明黃色的絲綢桌布一腳,嗓音裏夾帶了沙啞:“真的決定要走了?”

酆都大帝也不管他有沒有看自己,隻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柳兮卻更是慘淡了神色,聲音沙啞的低吼道:“為何都決定了才來告訴我?我還想著盡快讓你與母後見一麵的,可時間上還沒安排的下來,你便就要走了,難道你竟然是不願意再見母後最後一麵了嗎?”

猛然被提及了傷心事,酆都大帝麵上有些不好,可蠕動了下嘴皮子,卻是沒有接話。霎時間,殿內便沉寂下來。柳兮隻是望著那張綢布的一腳,默不作聲。而這邊的酆都大帝像是也沉浸在了回憶裏,頹然不語。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的時辰,柳兮渙散的眼神漸漸聚攏開來。緩緩自綢布上移了開來,又慢慢站起身,對著酆都大帝就拜了下去。

酆都大帝隻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再看時,卻隻是來得及望見柳兮跪下去的後背。登時被唬了一跳,趕緊站起來,雙手去攙扶他。他卻硬是不起來,隻說道:“母後走的早,這麼久以來大帝對柳兮的照顧,對柳兮的關心,柳兮銘記於心。隻是,僅此就要離別,柳兮隻覺得愧對大帝,還請大帝安心受我這一拜。”

酆都大帝紅了眼圈,拉著柳兮的手臂亦是跟著顫抖起來。好久,才哽咽出聲:“我就此倚老賣老,受了太子這一拜。”

柳兮緩緩抬起頭來,眼圈中亦是淚光閃爍,聲音夾帶著幾絲顫抖:“這麼多年來的照顧,柳兮想來已經習慣了。以為那次的別離是無奈,可如今竟又要就此別離了嗎?柳兮還未來得及讓大帝見見母後,還未來得及細細說與母後聽,有關於大帝和我的事情。如今大帝就又要離開了。”

“太子不可這般寒心。是我不才,無法再與太子朝夕相見。太子自小聰慧,心思縝密,我就是走了也覺得安心。隻是太子一向仁善,卻是我最為不放心的地方。”酆都大帝將柳兮攙扶起來,眉宇緊皺,幾分不安。

柳兮雙手扶著酆都大帝重新坐回椅子中去,又喚來外間伺候著的小月仙子重換了新茶來。才又在對麵坐下,開口恭敬的詢問:“還請大帝不吝賜教。”

“賜教倒是說不得。隻是我希望即便是羽措二殿與雪染天妃再次回來了,太子也不要仁慈的放過他們。要知道那次大殿之上,倘若不是咱們提早通知了羅睺王與羅利訴提前趕來,那一次太子的文定之禮,恐怕就要變成被廢之禮了。這等事情,可不是仁善就可解決的。其中利害關係,太子定然比我更為了解。”酆都大帝依舊緊皺著眉頭,很是擔憂。

柳兮緊緊握起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大帝不必擔心。我雖是覺得與人仁善就是與自己仁善。可他們畢竟是害得我母後與容丹姨娘魂飛魄散的罪魁禍首。我早就已經對著母後的牌位,對著容丹姨娘的牌位發過誓了。有朝一日,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才可慰我那可憐的母後,無辜的容丹姨娘在天之靈。”

“對。太子這話說的對極了。”酆都大帝全力應和道,“太子能夠有此想法,我也算是可以離開的心安一些。你母後這一輩子也是過得極苦。上要孝敬父母,聽從父母之命,嫁與天帝為妻,卻仍舊覺得愧對於我,終日惶惶。嫁與天帝之後,更是勤儉持家,以己為榜樣,處處與人和善,端莊穩重,處事圓滿。可即便這樣,終究卻落得了那樣一個令人心寒的下場。即便是天帝再愛你的母後又能怎樣?即便是他現在想要彌補又能怎樣?人都已經沒有了,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就算是輪回都沒有了,你說還能指望什麼呢?”說到後來,酆都大帝又紅了眼圈,晶瑩的淚光在眼眶裏直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