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挽卻是再沒有理會,徑直進了紫安宮。貂琉卻在紫安宮門口頓住了,眼裏的淚早已經消失無蹤,換來一抹得意的笑容掛於唇邊。扭過頭去,望著龍柏樹後麵被風吹起而露在外麵的白色衣角,冷笑一聲,爾後才裝作無事一般進了紫安宮。
\\\\t待一切歸於平靜之後,貂舞小心翼翼的自龍柏身後站了出來。久久的望著紫安宮的正殿大門,一聲不響。也不知站了多久的時辰,最後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t這時龍柏才敢搖晃著樹枝,輕聲的勸解:“舞上仙,您可不要相信六靈仙的話。她說的並不是真的。她這麼小的孩子,自然不懂王與王後的心思。胡亂的猜測,您可不能當了真。”
\\\\t貂舞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又重重歎了口氣。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轉身向著紫安宮的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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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看著眼前仿似望不到盡頭的塵土飛揚的黃泉路,貂舞突然覺得有些熟悉,細細想來又覺得有些陌生。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不知是什麼的期待,期待這種感覺會是一種冥冥之中注定的指引。
\\\\t可是後來細想之下才些許失望的明白,原來感覺熟悉是因為上次為祝賀酆都大帝重回幽冥司之際,自己隨著青秧一起來過的。既是來過,再感熟悉,還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呢?
\\\\t此刻想到青秧,便不由得閃現出了那個待自己極好的,長相俊秀,氣質清雅的人兒。貂舞不由得混亂起來,自己這樣執意尋來此處,執意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是為什麼呢?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樣呢?不管杜箏君說不說這些陳年舊事,可就算說了,自己已經與青秧舉行了文定,又能怎麼樣呢?
\\\\t可即便是這樣,內心裏還是有一個期待的種子,不斷地生根發芽。此時此刻雖然說不出來是為什麼,可是自己的內心深處就是想要知道答案。不僅僅是為了拾回以前的記憶,更像是為了證明什麼。到底要證明什麼呢?自己也說不上來。
\\\\t猶疑過後,貂舞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那裏不變的橫橋跨立,正是奈何橋。旁邊的孟婆正自笑盈盈的望著她。她便有些赧然的淺笑了一下,望著那座橋遲疑著到底是要繼續走下去,還是要原路返回,自此不再過問此事,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t孟婆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露出慈祥的笑顏,輕聲說道:“這般猶疑,倒是讓老身覺得不是以往的五殿下了。不管何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下界凡人的一生都是一趟單行程的列車,走過去了就不再回來。所以,下界的凡人也都特別珍惜自己眼前的一切,唯恐錯過了就再也找尋不到。我們雖是他們眼中的神仙,可與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所有的事情,亦是錯過了就不可能再重新開始,丟失了也不可能再出現。”
\\\\t貂舞怔愣當地,空洞的眼睛定定望著身旁的孟婆。突然像是有些驚訝,開口詢問:“孟婆婆以前見過我?”
\\\\t“自是見過的。我們小鬼帝曾經帶五殿下來過,隻是那時的五殿下不是現在這般。想是長大成人了,也就變得矜持了吧,倒真是像個大姑娘了。”孟婆望著貂舞輕笑道。
\\\\t孟婆的這樣一句話,無疑讓貂舞更確信了貂琉先前所說的話。不由得增加了更多的信心,也不再猶疑,拜過孟婆,便毅然踏上了那座獨木橋。
\\\\t孟婆望著貂舞離去的背影,卻突然笑了。隻是笑意裏夾雜了更多的無可奈何。
\\\\t“紫安宮貂舞請求拜見小鬼帝。”貂舞放低了聲音,對著一殿門口立著的兩個鬼差說道。
\\\\t鬼差們遲疑了一陣子,頗為不好意思的回道:“實在對不住五殿下,小鬼帝不在此地。現下這個時辰,想來應該在羅浮山的宗靈七非天宮中吧。”
\\\\t“宗靈七非天宮?南鬼帝那邊嗎?”
\\\\t“是的。”
\\\\t來到幽冥司竟然空手離去,又想到遠在萬裏的羅浮山,貂舞心裏不由得焦躁起來。再也沒有來時的遲疑,也沒有了來時的膽怯。隻是一心的想要尋到杜箏,想要弄清楚前塵種種。
\\\\t不由得捏訣而起,用盡全力,終於還是感到卯日星君離去之前,來到了羅浮山。
\\\\t名帖報去,不消一刻,便見到了親自迎出來的杜箏。
\\\\t杜箏急慌慌的來到山口,見到一襲白衣的貂舞,正自輕皺眉宇,煩躁不堪的等在那裏。不由得便跟著擔憂起來,血紅色的眸子溢滿憂愁,低啞著嗓音:“五殿下怎的這會子來了?有何要緊的事嗎?”
\\\\t“我想與小鬼帝一起談談。”貂舞抬起頭,望著遠處那個黑衣烏發的人,平靜了起伏的心田,故作平靜的說道。
\\\\t杜箏看了貂舞身後空空蕩蕩的山路,更是憂心起來,抬手道:“請進。”
羅浮山中那一座座洞府,一道道彎角,一池池清水,都讓貂舞覺得甚是熟悉。可是仔細想想,自己又真的從未來過此地。便順理成章的想到先前貂琉的話,不由得心內砰砰亂跳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會怎樣,隻是一味的想要任由自己心意的引領,去做這件事情,不想再回頭,不想再遲疑。
\\\\t也不知行了多久的路程,一直在前頭帶路的杜箏,忽然轉過身來,打破了沉默,低聲問道:“五殿下是有何不好說的事情麼?”
\\\\t貂舞抬起頭來巡視了一圈,見不知何時他們兩人已經走到了一處水簾前麵。此際漫天的水簾已經被守護著的天兵自中間分開了來,正自弓著身子請兩人進去。貂舞突然轉過身去,故作平靜的說道:“不用進去了,前麵那棵大果子樹下就不錯。”
\\\\t杜箏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挪動了下嘴皮子,卻終究選擇了沉默。隨著貂舞一起向對麵走去,血紅色的眸子裏淡淡的霧氣升騰起來,晦暗的眉眼裏也盡是擔憂。
\\\\t“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在兩人相互盯視著過了小半個時辰後,貂舞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問出聲來。
\\\\t“五殿下心裏有什麼不痛快嗎?”杜箏艱難的抬起頭來,反問道。
\\\\t貂舞白了他一眼,有些氣道:“不痛快自是有的。隻是我一向不喜歡那些個虛偽善裝的人。我以為那些個人,隻是在凡塵間才會有。沒想到在此地,我竟然也見到了。”
\\\\t杜箏有那麼一瞬間的詫異,他猛地抬起頭來,可終究還是不報任何希望的暗淡了眉眼,不動聲色的問道:“在下不知五殿下這是何意?”
\\\\t“杜箏君真的打算從此以後都要與我劃清界限嗎?想想之前,因著杜箏君被貶下界,我實是百般心疼。才不顧一切的勸阻,執意下界而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杜箏君竟然是這般無情之人。現下想來不由得開始痛恨自己,當初為何要那般不要命的去救這樣一個根本就沒有良心之人。”貂舞淒然的說著,心裏早已經想不起當初的那份執著,可說著說著,眼睛裏竟然就蓄滿了淚水。
\\\\t杜箏一下子便慌了手腳,連忙大步跨過去,一把便攬住了貂舞的肩膀。可在下一刻,卻又猛然推開了去。血紅色的眸子盡是難言的掙紮,無神的說著:“不可這樣,不可這樣。五殿下,對不起。我,我什麼都做不了。五殿下就隻當我已經死了,或者是五殿下當初真的看錯了我。我就是那樣無情之人,就是不該五殿下癡心相救之人。”
\\\\t“可是我已經救了,怎能就當從未救過呢?杜箏君,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如今竟然變成了這般樣子?是因為青秧嗎?是因為我與青秧自小就有婚約的原因嗎?所以杜箏君便在我昏迷的時候,離我遠去。在我醒來之後,杜箏君更是不願再靠近我。難道我們先前的種種,在杜箏君眼睛裏竟然是這般不堪一擊,不值一提嗎?為什麼?杜箏君,這到底是為什麼?”貂舞再也控製不住,眼裏的淚花徐徐落下,哽咽難言。
\\\\t“舞兒,舞兒。”杜箏亦是淚流滿麵,再也不想去管那些世俗的束縛,一把便抱住了貂舞顫顫抖動的身子。急切喚道,“你不要這樣說,我不準你這麼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惹舞兒傷心,是我不該讓舞兒難過。舞兒奮不顧身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銘記心間。現下仍清楚記得我們一同在凡塵之際,舞兒便說一輩子都做我的妻子,那時候別提我多開心,多高興了。”
\\\\t貂舞怔愣片刻,腦子裏一片空白,但還是趕緊點了點頭。起唇正欲說什麼,身子卻猛然一沉,杜箏已經離開她,站在了那株大果子樹下。伸手試了試眼角殘留的淚痕,隱忍的傷痛一晃而過。再次回神之際,眉眼已然冷淡下去,生硬的說道:“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五殿下現在是青秧上神的未婚妻,而我也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一生的幸福。”
\\\\t“你說什麼?”貂舞皺起眉頭,十分不解的望著杜箏。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剛剛還淚痕傷心的他,現在怎麼就變作了那般冷漠。就像一場夢一樣,不足半夜便已經醒來。\\\\t她忍受不住,一把拽住杜箏的胳膊,大聲質問,“你到底在說什麼?你剛剛並不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