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年相識 第三十四章 親送杜箏(一)

貂祀和貂舞急急忙忙,自青殃處出來。趕到九霄雲霆時,各家仙君已然離去。

五方鬼帝搖頭歎息著自霄淩殿走出,杜子仁麵上黯然,含滿戚色。

“子仁不要太過悲戚,阿箏性子執拗,想來此番不說出原因,便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你再怎樣寒心也無濟於事,況且阿箏鐵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為他如此傷心。”中央鬼帝周乞輕輕出聲,好言寬慰杜子仁。

“是呀,子仁。阿箏這孩子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打算。我們恐怕再怎樣憂心,也難以改變他的初衷。”西鬼帝趙文和亦是誠意寬慰。

“也不過是下界輪回曆千年劫難,我們這許多人暗中幫襯著便是,必不會讓阿箏這孩子受苦的。”東鬼帝神荼緩言慢語。

“阿箏能有你們這些王父,最是讓本君感到欣慰之事了。這孩子,整日裏不能讓本君寬心一點。今次也不知是因何緣由了,唉。

不說也罷,且讓他自己受些苦楚,便會知道了。”杜子仁透骨酸心卻又無可奈何。

貂舞和貂祀見到他們個個愁眉不展,疾步走上前來,齊齊見禮:“拜見各方鬼帝君上。”

杜子仁抬眸見是貂祀兄妹倆,勉強擠出一絲笑顏:“二位賢侄怎的此刻上這九霄雲霆來了?”

“鬼帝君,杜箏他怎麼樣了?”貂舞心急如焚,麵含憂色,慌忙問出。

“唉,結果已經定下了。不過,懲罰的也不算重,隻是下界曆千年劫難而已。”杜子仁麵色不渝,連連搖頭。

貂祀也是心浮氣躁,急如星火:“鬼帝君,怎麼會這樣?下界曆千年劫?我不信杜箏會做出那種事情來,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天帝陛下為何不詢問清楚,就草率定罪了呢。”

“貂祀賢侄莫要口沒遮攔,這些天帝陛下已經徹查清楚,確實是阿箏所為。

隻是如今阿箏寧願自己受苦,下界曆劫,也不願說出緣由是何,本君也無甚辦法,隻得順了他的性子,依了陛下的懲罰。”杜子仁眉目緊鎖,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不行,四哥,我們趕緊回去尋阿爸,叫阿爸來求求天帝陛下,或許還能網開一麵。”貂舞嗓音顫抖,仿似帶了哭腔一般。

“舞侄女莫要著急,這些都是阿箏的劫難,該來的想躲也躲不過。

況且貂息君也是將將回去,隻怪道阿箏他什麼也不肯說,各家來求情的仙君實在說不上什麼話。

縱使天帝想要網開一麵,都無甚說得出的理由,沒得辦法。”杜子仁輕聲一歎,緩慢而言。

貂祀突然退後一步,施上一禮:“既然無甚辦法,隻得等杜箏曆劫回來了。各方鬼帝君上請慢行,我和五妹就先行回去了。”

貂舞趴在貂祀懷裏,見他真的撒腿跑開了,不由忿忿然,急火燎心般大聲嚷嚷:“四哥,你幹什麼?怎麼能現在就走呢,還沒見上杜箏一麵呢?”

“小五,既然幾方鬼帝都無法可使了,我們還耗在那裏做什麼。我們現下應該趕緊去尋找,能幫助我們的人。”貂祀繼續朝前跑,耐著性子向貂舞細細解說。

貂舞探頭望了望周圍陌生的景致,漿糊般糊塗的腦子瞬時清明起來:“四哥的意思是,去尋眉影次仙幫忙?”

“對啊。眉影次仙是天帝唯一的女兒,況且又那麼喜歡杜箏,肯定會去幫杜箏求情的。”貂祀扯出一抹笑顏,明媚耀目。

貂舞也樂開了懷,眉眼彎彎,盈盈亮亮:“四哥說的對,四哥還真是有辦法呐。”

被這麼一誇讚,貂祀立即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眼角眉梢也傲慢起來。

問了好些仙使,他們終是尋到了眉影居住的宮殿。不多時,進去通報的仙子便眉開眼笑走了出來,將身一讓,但見眉影次仙也跟著踱了出來。

見到貂祀和貂舞,當先一言砸了下來:“若是兩位想請本仙為杜箏君求情的話,就請回吧,本仙是不會去的。”

“為何?你願意看著他下界曆劫,受那輪回之苦?”貂舞不可自信的瞪圓了雙目,緊緊凝視著對麵之人。

眉影麵不改色,冷言相向:“不必對本仙講什麼大道理,本仙說不去便不會去。”

“哼,算我貂祀瞎了眼睛,才會想到來尋你幫忙。小五,既然別人不肯幫,我們也沒辦法強行叫別人幫吧?!我們走。”貂祀怒極而言,狠狠剜了她兩眼,轉身離去。

九霄雲霆中兩人再無熟識的仙君仙子,隻得踏雲返回辛夷穀去尋貂息王。

“什麼?阿爸,真的再也不能為杜箏求情了麼?”貂舞仍是不願放棄任何細微的可能。

“這種事件本是白澤所為,杜箏賢侄也承認了。可問及緣由,杜箏賢侄卻是緊咬住口,不置一詞。

白澤曾以自己在六禦之中所有的威信發誓,他做這樣一種事件,並不是親自受主人指使,而那人卻有能夠指使他行動的密令,故而他還非做不可。

可當天帝問及那人是誰,他卻隻是望著杜箏,不答一言。這樣想來定是賢侄不願說出口之人,南鬼帝去了也無辦法令他說出。

天帝雖知事有蹊蹺,卻又不能徇私枉法,隻得降下罪來。這樣一來,賢侄甘願認罪,縱使你們再怎樣想救,也無濟於事。”貂息王平靜的述說著這樣一個事實。

“天帝為何要這麼著急的定罪呢,多緩上兩日,杜箏也許就想明白了呐。”貂舞仍舊不死心的詢問。

“天帝本也有意延緩幾日的,可這定海神珠鎮壓的是西方極樂之巔,如來上佛以極樂眾僧安危為由,緊緊催促。

況且在審理過程中,杜箏賢侄一句話也不肯說。雪染天妃借此為由,提及當年酆都大帝叛亂之事,子仁君也怕雪染天妃把這重大罪名硬按在賢侄身上,無得他法,隻好違心的催促著天帝早早了事。”貂息王亦是無奈的重重歎出一口氣。

貂祀聞言,大驚失色:“阿爸是說再推遲上幾日,杜箏便會被冠上叛亂的罪名?!這雪染天妃不是很欣賞杜箏的麼?難道就因為杜箏不歡喜眉影次仙,她便伺機報複嗎?”

貂息王眸色悠遠,若有所思:“這樣說來也是有一定可能的。不過,想來這事緣由,恐怕也不僅僅是這些。”

貂舞訝然,順口問出:“難道還有別的緣由麼?”

貂息王卻仿若未聞,再未發一言,顯然已陷入久遠的沉思之中。

貂祀仍是心境難平,嘰嘰喳喳,反反複複嚷嚷一通,卻依舊無計可施,無法可循。

貂舞見貂息王不再說什麼,也沒了深究的心思,隻輕輕問了句:“阿爸,杜箏何時被放去地府輪回?”

“明日卯時。”貂息王不疑有他,坦言道。

貂舞答應一聲便稱自己疲乏,回洞府休憩了。

這日大早,說是大早那可真是相當的早,這或許是貂舞一生中起得最早的一日。

當黎明的曙光尚未到來,卯日星君尚未到任,夜神君尚未卸任,漫天繁星眨巴著晶亮的眼眸,調皮玩笑著,定定望向已然走出洞府的貂舞。

貂舞神色輕鬆,回頭望了眼貂息王夫婦居住的洞府,雙手合十,不知念叨了些什麼。

爾後昂首挺胸,邁開大步,神采飛揚的向穀外跑去。

走出那依舊纏繞著大紅喜綢的拱形石門,隨即捏個訣招來一片祥雲,便向幽冥司行去。

盞茶功夫過後,貂舞已然能夠望見幽冥司那長長的仿似沒有盡頭的黃泉之路。隨即捏訣降下雲頭,落於黃泉路之上。

眼前的黃泉路依舊是黃沙漫天,昏昏沉沉,不辨天與地。而道路兩旁鮮紅妖冶的曼珠沙華,卻已然消失不見,鮮綠的葉子正自迎風點頭。

貂舞不由心內有絲悲傷難過,想起上次來時,杜箏鮮紅的眸子,與兩旁曼珠沙華的顏色,相映成片,華美異常,晃得人眼睛都難以張開。

可此時,杜箏馬上便要下去曆劫,要離開幽冥司整整千年。曼珠沙華仿似也感受了他的憂傷,黯然退去,不複存在。

將將跨出兩步,卻被一名鬼差阻了去路。

手裏長槍一橫,張口獠牙:“哪裏來的小貂,不得私自擅闖幽冥司,請速速離去。”

貂舞一愣,隨即開口:“小仙是紫安宮五殿下,杜箏君的朋友。今日來此專門為送杜箏君,望這位差爺予以放行。”

“五殿下專程來送小主上這份心意,小的先行替小主上謝過。隻是幽冥司自古以來的規矩,小的不敢違背。還請五殿下回去,不要難為小的。”那鬼差依舊不予放行,一副鐵麵無私的模樣。

貂舞眼瞅著卯時將到,心急不已:“你們什麼規矩?上回我還跟著杜箏君一起來過幽冥司呢。”

“未修出人形之物,亦或者凡人生魂不可擅自闖來幽冥司。上回有小主上護著自是可以,隻是如今五殿下既沒有任何一位主上的手諭,最不濟的口諭也沒有。

小的當真不敢做主放五殿下通行。”那名鬼差獠牙之麵,此際卻顯出一副為難之色,詭異之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