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舞仔細看著杜箏邁出的腳步,果然,他們這些人過奈何橋自然是要走第一層的。雖然這事和貂舞無關,人家杜箏是小鬼帝,肯定要走第一層。可她那小心肝還是樂得亂顫亂抖,好像這便證明她是世間第一大好人。
穿過奈何橋後,視線一下子寬廣起來。入眼竟是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汪洋湖泊,寬闊平靜,波光粼粼,忽明忽暗,在暗黑濃夜的映襯下,顯出幾分神秘,幾點魅惑。
湖邊停靠著一艘孤舟,舟中無槳,高貴楊木,古樸典雅,整個被漆成朱紅色,上覆的鬥篷一塵不染,雪白無痕,在這一望無際暗黑色湖泊的掩映中,更加奪目。
仔細看去,才驚覺這孤舟竟是沒有底的,實在匪夷所思。
“這可不是普通的湖泊,浮力巨大,且俱靈性,所以這船也不需要有底。即使沒有底,水也不會滲進來,自然人也不會掉下去了。”杜箏好像聽到了貂舞的疑問,輕聲答說。
貂舞了然般晃了晃頭,猶在思索間,卻見杜箏轉個彎,繞過了這片湖泊,向另一個方向行去,遂著急起來:“怎麼?咱們不坐那無底的船麼?”
“湖泊對麵是一片寬闊且荒涼無炊的平地,再往前行去便是轉世輪回的六道大門了。怎麼?小五這還沒長起來,就又想著輪回了?”貂児接過話來,斜眼望她,調侃的說道。
杜箏輕聲笑了笑,轉頭看向貂児:“沒曾想二殿下知道的如此詳細,到是叫我汗顏了。”
貂児扯了扯嘴角,也是一笑,謙虛道:“小鬼帝不要取笑我了。我也是聽黛藍上仙說起的,嗯,那個,就是上次來看望黛藍上仙的時候。”說著竟不好意思起來,麵露尷尬,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貂舞剛才被貂児搶白一陣,正有些不痛快呢,這回抓到把柄了,趕緊見縫插孔:“哎呦,二哥什麼時候臉皮這麼薄了?瞧瞧,支支吾吾的還不好意思說呢。其實,你那些事,家裏早都知道了。”
被貂舞戳到痛處,貂児有些惱火。畢竟他追黛藍上仙也是費盡心思,時間上也不短了,恐怕六禦中不知道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呐。可歎佳人總是若即若離,根本不知如何才能抓得牢靠。
越想越不舒服,想要發場大火,可看向杜箏那淡淡的笑顏後,他又把火氣壓了下去。若是讓小鬼帝見了,隻會是笑話他的。嚴重的說,可能還會傳到黛藍上仙那裏。兩廂權衡了下,他便選擇沉默下來不再做聲,快步走到前麵去了。
杜箏寵溺的看了看懷裏有些懊喪的貂舞,輕聲說道:“看你把他氣成什麼樣了,你剛才那話也確實重了些。”
本來貂舞見貂児沒有搭理她,就有些後悔了。杜箏再這麼一說,她更是有些心虛,低下頭,輕輕的答應一下,便也不做聲了。
走了約莫盞茶功夫,便看到了前方一座宮殿隱在昏暗之中,琉璃瓦牆,亮亮閃閃。門前兩盞燈籠高高掛起,隻是這燈籠亦是黑色,上麵琉璃色的大字,在暗黑的幽冥司中醒目已極,與四周牆麵相映相輔,上書:一殿。
“這裏便是一殿秦廣王的宮殿了,秦廣王主管人間生死,幽冥吉凶。”杜箏緩緩向前走著,聲音輕輕蕩蕩的傳出。
門前立著的兩個小鬼,俱是青麵獠牙一般,猙獰已極。見到杜箏走近,麵上恭敬之色立即顯現,彎膝跪地:“參見小主上!”
“起身吧。秦廣王可在?”杜箏麵色平靜,仿似不甚在意的問道。
“啟稟小主上。王不在殿中,聽說十殿那邊有些事情,一大早便去了轉輪王那。”立於左邊門旁的小鬼,屈身答道。
“嗯,本君知道了。”說話的間隙裏,杜箏並沒有停下腳步。這番話說完,貂舞回頭望去,門前跪著的小鬼,隻剩下兩個小黑點了,隱約可看見。隨即暗暗咂舌,這麼遠兩方說話的聲音,仍是聽得這麼真切,想來修為都是到了一定級別的。
他們繼續向前行著,途中每路過一殿,杜箏便開口向他們解說。外觀看來,這些宮殿俱是一模一樣的,差別也隻在高懸著的兩盞燈籠之上。也隻有通過兩盞燈籠,他們才知道再接著往前走,就要到達目的地——十殿轉輪王的宮殿了。
雖說一路行來,除了偶爾遇見的陰差鬼吏,沒有見到任何一位閻王。可貂舞還是滿心歡喜的,這回她不僅親眼見到了這十殿閻王的居所殿堂,還從杜箏那聽到了好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件。
如今她是明白了。原來二殿是楚江王,他司掌大海之底,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獄。
三殿便是宋帝王,陽世為人。
四殿是五官王,司掌大海之底,正東沃石下合大地獄。
五殿閻羅王。聽說以前是第一殿來著,也是天子,後來被降調大海之底東北沃石下了。
六殿是卞城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北沃石下。
七殿泰山王,司掌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
八殿都市王,司掌大海之底正西沃石下。
九殿平等王,司掌西南沃石下。
十殿轉輪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東直對世界五濁之處。
雖是各自司掌的方位地獄不同,不過一般都是在自個兒宮殿裏辦公的,除非有些緊要之事,才親去所管轄的地界查探一番。
貂舞在腦海裏暗暗過了一遍,便找到了進攻目標。她琢磨著要好好巴結下轉輪王,也就是黛藍上仙之父。這樣萬一要重新投胎轉世,也好投個衣食無憂的富貴人家。這麼一想,心裏更高興了。竟是不自覺,咯咯笑出了聲。
“舞兒想什麼呢,這麼高興?”杜箏見貂舞笑的開心,不由問了出來。貂児卻是斜了貂舞一眼,又露出了看白癡的那副嘴臉,很是明白的知道貂舞心裏肯定想不出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來。
不過,貂舞心裏可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這是個秘密又好處多多的事,她特別不想說出來。她就怕杜箏要是想明白了,先下手就糟糕了。
隻是她不知,轉輪王本是杜箏的下屬,人家根本不需要去巴結他。隨即擺擺手,含含糊糊的:“沒,沒,沒什麼。就是想著馬上要到轉輪王那了,心裏開心。”
杜箏輕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言語。貂児顯然就沒打算深究下去,這馬上要見到黛藍上仙了,他自個兒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還有時間管貂舞為的是哪般?
“參見小主上!”貂舞見有兩個鬼差迎上前來,參拜杜箏。仰頭一看,果真是到了第十殿。兩人一貂便被門下人帶著進了宮殿。
這一進來才發現,宮殿內也是暗黑黑的,隻有幾盞壁燈微弱的亮著,隨著輕風搖曳。再向前看去,大殿兩邊赫然端正坐著十殿閻王。穩坐上位的自然是南方鬼帝了。
眾閻王見杜箏進來,俱是起身參拜。再抬頭時,便看到了杜箏懷裏抱著的貂舞。眾人都是地府中赫赫有名的上神,看見貂舞,又見旁邊站著的貂児,俱是有些了然的點了點頭。
“兒臣參見父王!”
“貂児拜見鬼帝!”杜箏和貂児同時跪拜下去,
貂舞見這陣仗,趕緊自杜箏懷裏竄了出來,前爪一身,匍匐在地,長嘯一聲。
“嗬嗬,都起來吧。沒想到兩位賢侄也一同趕來了。”杜子仁朗聲笑著,伸出一手,硬是把他們三個托了起來。驚得貂舞暗暗咂舌,這麼遠的距離,用出靈力托起三人,竟仍是神色如常,太詭異訝然了。
貂児又是躬身一拜,朗朗而言:“貂児兄妹不請自來,給鬼帝君添麻煩了。”
杜子仁卻是爽朗一笑,欣然展眉:“二賢侄太客氣了。我陰曹地府隨時歡迎賢侄到來。”
貂児再想客氣兩句,卻被斜斜冒出來的聲音打斷了:“二殿下本君是認得的。那這位莫非就是五殿下?看那瑩潤剔透的眸子,應該是錯不了的吧。”眾人抬頭一看,原來說話之人正是轉輪王薛。
貂児更是不敢大意,這可是他自認的未來嶽父,不看僧麵還要看佛麵呢,隨即畢恭畢敬的回:“十殿真是好眼力,這便是舍妹。小五,還不快向轉輪王見禮!”
貂舞一聽這人就是那轉輪王,也不管眼前轉輪王薛嘴裏掉珠子似,連連冒出的“不必了,不必了,不必客氣。”樂顛樂顛的直跑到他跟前,頗為鄭重的見了一禮。心裏歡喜的緊,麵上眉眼彎彎,煞是好看惹愛。
對麵的貂児看得直點頭,嘴裏小聲嘟囔著:“這丫頭,平時看起來不咋地,跟個白癡樣。這關鍵時候,還真給我長臉呢。”他哪裏知道貂舞心裏那點小心思,隻當貂舞是給他麵子,才這麼做的。
轉輪王薛摸了摸剛過下巴,根本還沒長出尾巴的小胡子,喜得眯縫著眼睛,趕緊伸手把貂舞抱進了懷裏,嘴裏喃喃:“這貂息王就是有福氣啊。看五殿下這模樣長的,隻一雙眼睛就這麼美了,沒曾想這毛發亦是光滑潔白的很,長大後定是個大美人。”
貂舞很是配合的清嘯一聲,搖擺著尾巴,以極大的表示出自己的歡喜。
其他幾殿的閻王,儼然把貂舞當成了最好看的寵物,你抱過來,我抱過去,皆是欣然不能自製,哈哈大笑之聲不絕於耳。
杜箏見此情景,糾結的眉頭緊皺,還不能胡亂發作。尤其見泰山王董和平等王陸,也抱著貂舞不放,他心裏就極為不舒服的很。
這二人都還年輕,和他自己差不多年紀。他終是憋不住了,趕緊走上前去,自眾殿手中,把貂舞抱了過來。
卞城王見杜箏急切關懷的眼神,緊緊皺起的眉頭,取笑起來:“怎麼?我等抱上一抱,小主上已是如此心疼了麼?若是貂息王在此,估計也不會這麼小性吧。”
杜箏再怎麼坦然穩重,碰到這種事情,況且十殿都在此,他也是羞得滿麵通紅。
宋帝王餘顯然也不打算放過他,接過卞城王的話頭,先是開懷大笑,繼而娓娓道來:“剛才我還想報怨卞城王胡言亂語來著,可見小主上這扭捏的樣子,莫不是真的心意已屬?看來咱們這沉寂了幾千年的幽冥司,也是該熱鬧熱鬧了。”話落,眾人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作為第一殿,秦廣王蔣已習慣諸事接受下屬建議後,直接稟報於鬼帝。眼看著這事,已然似案板上的魚——敲定了。隨即麵向上座的鬼帝,微一拱手:“想來小主上心意已定,不好意思自己提出來。今兒正好我等十殿俱在,不如主上就應了小主上吧。我看這五殿下雖小,卻已俱慧根靈動了。將來長大後,應是位不凡之人物。”
杜子仁麵色如常,沒有欣喜,也沒有震怒。他先是看了看杜箏,見杜箏雖是羞得滿麵通紅,神情卻是歡喜的很。再看向趴在他懷裏的貂舞,她亦是有絲欣喜,隻是多半卻是迷茫之色,根本不知這 定下’意味著什麼。
杜子仁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遂開口:“五侄女還小,這事也不急。若是他二人真是有緣之人,將來必會在一起的。若是無緣,哎,咱們再怎樣強求也是無濟於事。且看他二人的吧,我們這些旁人也幫不上什麼,還是莫要管了。”
貂児雖很想幫助杜箏,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可他是貂舞的哥哥,若是說的重了,恐怕會造成更大的誤會,隨之也閉嘴不語了。今見鬼帝如此一說,氣氛到是緩解不少。看向杜箏,卻見他麵上有絲落寞,遂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