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傅子衿的Email,知道她的事情已經搞定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坐到辦公桌前,今天是他最輕鬆的一天了,感覺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歸宿,除了他。
這身時間他一直沒有時間去處理郵件,這時候打開抽屜,裏麵已經滿滿的一堆明信片了。
拿出來整理了一下,一張一張的看,字跡娟透,每一處都是不同的風景:
京都果然是古老的城市,街道什麼的都挺古舊的,我走在這覺得地上的影子特別的長條,我是又瘦了嗎?(後麵畫著一個笑臉。)
嚴島神社雖然來過了,但忍不住再次前來,因為嘴饞這裏的楓葉饅頭了。
我又回到了北海道,這裏的海鮮確實是好吃,做得也精細,看著都有些舍不得吃了,這尾秋刀是我新自捕的,然後親自吃了。
釜山很美是不是?
……
這裏是首爾,傳說中的大都會還不錯吧,我今天要去大肆的購物一下,也許會考慮給你買個禮物。
看著這些,傅子文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落著,他突然間覺得,尹靜茹其實是帶著他一起去旅行的,他要親自去參與,而不是從明信片中去了解。
首爾街頭,尹靜茹正在拍一些街景,但從來不把自己放到影裏,有時候偶爾會拍一個自己的影子,僅此而已,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她沒辦法麵對傅子文吧。
帶著這些照片回去,挑挑撿撿的終於選定了一張角度挺好的,然後製作成明信片打印出來,看了看覺得滿意了之後便在上麵寫上自己想說的話,填好地址便到酒店大堂去寄那張明信片了。
“小姐每天都寄一張明信片,是給男朋友嗎?”大堂經理微笑著問道。
“不……是給丈夫的。”尹靜茹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
“哦,對不起夫人。”大堂經理微微點頭表示歉意。
“沒關係,首爾很美,讓我非常的留戀。”尹靜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哦,你們這樣一起旅行真的很有創意呢。”大堂經理笑著說,“非常的浪漫。”
“你是說……一起?”尹靜茹有些意外,雖然她韓語還不是特別的好,但仍舊是聽懂了。
“對,難道不是嗎?用另類的方法一起旅行。”大堂經理也笑了起來。
“嗯,算是吧,一起旅行。”尹靜茹點了點頭後便轉身了,她悵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這樣做是因為希望跟傅子文一起分享旅行的快樂嗎?或者說她根本就是希望傅子文在她的身邊跟她一起走過這些地方。
可是,她怎麼能夠放得下那個為了她擋下一槍的柳騰,然後毫無顧忌的去跟傅子文幸福快樂生活。
拿出傅子文寄來的那張明信片,重重的歎息著,傅子文說盼歸,他在等著她回去,她又何嚐喜歡這樣的獨自飄零:“柳騰,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空氣中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她看看周圍,然後將明信片收了起來。
她知道即使是柳騰活著,也會希望她能夠回到傅子文身邊去幸福美好的生活,但她確實做不到,就這樣沒有任何芥蒂的去跟傅子文一起生活,每當她想到跟傅子文在一起種種的幸福和快樂時,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看著她,或者說在她心裏看著她。
所以她不想回去,甚至逃避去想念傅子文,到了深夜時分她心中的痛苦便會翻牆而入,侵略她整個的身體,而她卻毫無還手之力。
身在床鋪上,翻了一個身:“在首爾已經待是太久了,是時候該離開了。”
出去找一個地方,要了一份辣炒年糕,她是很久沒有這樣在路邊吃東西了,外麵突然間下起了雨,一個穿著休閑服的男子走了了路邊招攤的棚子,他來之後,麵對著棚口拍著身上水,這背景……
尹靜茹微微一笑,這個世界上,背景相似的人太多了,這個背影真的跟柳騰太像了。
這人要了一瓶酒,點了烤肉,還要了一份炸醬麵,然後坐下來,對這天氣抱怨起來:“這鬼天氣,今天是怎麼了。”
然後拿起杯子倒起酒來,一飲而盡後發出享受的聲音來:“還好能喝上一杯,不然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
尹靜茹笑了笑,收回了目光,仍舊吃自己的東西。
傅子文的車子,在下雨的首爾狂奔,他不知道尹靜茹在哪裏,隻能這樣盲目的尋找照片上的地方,然而這個下雨的天氣,景色的辨識度也變得非常的低。
路過一個紅色棚子的路邊攤,就這樣一路飛奔了過去,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尹靜茹此時此刻就在這棚子裏麵吃東西。
尹靜茹吃完東西後便回酒店收拾了行裝,這一次,她要去濟州島。
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回去,這一路旅行,也沒有給她一個想要的答案。
到達濟州島之後,她便住在一家民宿裏麵,這一家人都特別的熱情,總是會弄一桌子豐盛的晚餐招待。
她也非常喜歡這裏,空氣清新,海潮來風,她立刻交付了一個月的租金打算住在這裏慢慢享受時光,順便也慢慢的考慮一下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麵對。
清晨的濟州島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腥味,海灣撲打著岸邊的礁石,每一朵浪花都奮力的將自己撞得粉身碎骨,然後又彙入海中。
尹靜茹站在高高的礁石上,從這裏就可以看到遠處的燈塔,她喜歡站在這裏去看遠方,雖然海水一直都是這樣一望無際的,看不到邊際,有時候帶給人的是無盡的絕望,但她仍舊喜歡站在這裏,任內心去難過,或者思念。
“柳騰,為什麼你不在了,如果你可以跟我一直流浪該多好。”清晨的海風帶來的涼意,讓她不由的裹緊身上的披肩。
海的聲音一陣一陣的翻騰,沒有人會回答她,這麼久了,她甚至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也許她要繼續去流浪才行,一直流浪到有一天她可以正麵自己,正麵柳騰的死。
風隻來,吹幹她臉上的淚痕,其實她已經堅強得夠久了,每每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想找一個懷抱來躲避,但是卻沒有一個地方是安穩的,可以令她休養生息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愛上了吹風,讓風吹亂她的發,吹去心裏那如野草一般滋長的煩惱。
然而既然煩惱是野草,那便是吹不散的,吹不盡的,此時的痛快,進入到屋內是地的悲哀又有誰能懂,有時候她總覺得會突然間,柳騰就站在她的身後,鼓勵她繼續勇敢下去。
柳騰臨死前的那一幕已經重複了一千次,柳騰告訴她,叫她堅強,叫她勇敢麵對。
但她真的學不會,她現在就是躲在這小小的殼裏,不願意露出自己的心緒。
回到住處,離她住地不遠的地方,有家人在辦白喜事,她好奇的過去看了一眼,隻見靈堂上擺著一張黑白的照片,是一個白頭發的老翁,她看到主家跪在一邊向前來吊唁的賓客答謝。
但大家都微微的笑著,沒有一絲絲的悲哀,這讓她很是奇怪,明明非常的莊嚴,但他們的微笑卻與這靈堂格格不入,非常的刺目。
而且這些人還不時的有說有笑,似乎並不把喪禮掛在心上,像是在辦一件愉快的事情一樣。
尹靜茹輕輕搖頭,原來國外也有這樣的不孝子孫,即使是歐美那種家庭觀念不重的地區,親人離別還是莊嚴肅穆的,沒有誰會在喪禮上嬉笑。
看尹靜茹站在外麵良久,主家請她進去,她脫去鞋子,恭敬的給老人行了禮,並沒有帶來吊唁的東西,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主家並不介意,非常的和善,請她到裏麵去就坐,喪禮仍舊是肅穆的,主家站在主台上認真的對來賓表示感謝,尹靜茹的韓隻半桶水,所以也聽個一知半解:
我的祖父生前是一個樂觀積極的人,他在臨死的時候,告訴我們,要我們在他的喪禮上不許啼哭,要笑著麵對未來的生活,不管生活會出現什麼,死去的人都不會再痛苦了,所以活著的人也不必要難過,死去是麵對結束,活著就得麵對未來。祖父說,是他對不起我們,讓我們獨自去麵對接下來要經曆的人生了,不能以他的智慧和人生經曆再來給我們提供任何的幫助,他希望我們不要哭,這樣他會更加的不好意思。
我們都做到了,並沒有因此而哭泣,也並沒有因此而不去幸福的生活,感謝在坐的每一個來紀念祖父的人,希望大家也能夠更加幸福的麵對未來的生活。
尹靜茹聽到這些時,心裏有些亂,這是她想要的答案嗎?死者已經結束,他們沒有痛苦了,生者必須麵對未來,好好的去生活,之前她沒有好好珍惜柳騰,以至於現在沉浸在這樣的後悔裏。
如果有一天她臨死的時候,或者傅子文臨死的時候,她會不會又一次經曆這樣的痛苦與煎熬呢?
“柳騰,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尹靜茹流下眼淚來,深切的哭泣起來,主家看到她如此,還特意叫人過來安慰她,守護她,並且給她以特殊的待遇。
在這場喪禮過後,主家親自送尹靜茹出門:“不要哭泣了,人生的路很長,我們都在離別。”
“對,謝謝你們,我現在明白了,我想要回家,去見我想念的人。”尹靜茹說道。
主家將她送出很遠,她一再感謝,人生也許會走許多的路,但並不是每一條都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然而有時候答案又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尹靜茹此時心內輕鬆得很,她快一點回去,回到國內。
傅子文站在窗前,這裏是尹靜茹住過的酒店房間,他在這裏已經細心的找了一圈,沒有尹靜茹的任何消息,傅子文找到這裏的時候,她退房了,已經離開多時,但沒有人知道她去向。
點燃一根煙,傅子文深深的吸了幾口,他現在很無助,他希望知道尹靜茹的去向,但李榮多方查找都沒有尹靜茹的下落,她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的消失了,傅子文也不知道去哪裏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