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銀雪湛藍
夢裏紅妝寒，冰雪滿山澗。
這一次曼殊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夢中，而不是像前幾次一樣，直到夢醒之後才發現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夢。
看著遠處山峰上堆積的皚皚白雪，腳下冰裂的大地，曼殊這才發現，這一次進入的夢裏世界是一片冰天雪地。沒有知覺的她卻感到了一種彌散在整個天地間的傷感。
彼岸的出現很突然，像是時空突然扭曲後，他便站在了那裏，靜靜的站立，風姿綽約。懷中抱著一個粉色花格子的繈褓，曼殊知道，繈褓中應該就是自己曾見過的清雅吧，那現在是什麼時候？看著清雅的樣子，似乎離上一次自己夢見的場景不久。也就是說，現在的時間是在彼岸屠殺之後不久，但是上一次明明沒有看見這些雪山啊。什麼時候夏季與冬季轉換的這麼快了？
雖然疑問重重，但是曼殊知道沒有人能夠給予自己回答，自己隻能慢慢尋找答案，在彼岸身上。
此時的彼岸沒有使用任何法術，任由鵝毛白雪沾染上他挺立的劍眉，原本殺氣濃鬱的人，在這星星點點的白色襯托之下，竟然有了一點點柔情。曼殊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在那個殺人惡魔身上看見一點點溫柔呢？
“清雅，別鬧！”彼岸的聲音還是冰冷中透著一種磁性，好聽卻不敢多聽。曼殊有一點好奇清雅怎麼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一聽見小孩兒那喑啞的聲音一直在哭泣，不斷地抽噎著，曼殊就覺得，很同情這小孩兒。清雅，清清淡淡，溫文爾雅。真的很適合這個即使哭泣也這麼有韻味的小孩兒。
夢中的景象不知道怎樣轉換的，似乎隻要曼殊想要看，就能夠看見她想看的畫麵。所以當她看見清雅睜著水汪汪的湛藍色眼眸，淚珠兒不斷往下掉落的時候，心猛地揪緊了。上一次，清雅的雙眼明明是黑葡萄一樣的靈動，怎麼現在變成了，宛若天空般澄淨的湛藍色？還有，為什麼清雅要哭得這麼傷心？
她的疑問彼岸不知道，即使知道，相信彼岸也不會好心的回答曼殊這些無聊的問題的。
彼岸將清雅換了一個姿勢抱好，他的記憶中並沒有照顧小孩兒的方法。隨著煙嵐山那一場殺戮停止之後，潛意識之中他一直往冰雪之地疾馳，因為隻有在冰雪極地，那種沒有任何生命的地方，他才能遏製住自己心中的殺戮欲望。直覺上他不想傷害懷裏的小女嬰，不想看見那雙純淨的雙眼永恒的閉上。
在冰雪極地待了還幾天，終於迫於清雅無止境的壓抑的哭聲，他不得不走出來。本以為吸食了自己的血液，清雅應該能夠抵抗嚴寒，擁有人人羨慕的死靈體質，也就是那種即使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亡，修煉極其迅速的死靈體質。但是自己那些充滿死氣的濃黑血液似乎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除了讓清雅雙眼變成了湛藍色，就沒有任何體質上的轉變。或許清雅本身就是獨特的，不然為什麼自己會不願殺害她呢？
“安靜，我馬上找人照顧你。”其實清雅一直都很安靜，現在哭鬧也是因為凍了好幾天，不吃不喝實在受不了了。而且清雅的哭聲並不是很大，也不難聽，但是彼岸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即使是很小的噪音也會讓他覺得煩躁。
天空沒有在飄飛雪，但是彼岸沒走過一步，身後都會留下深深的一個腳印。然後一陣旋風吹過，腳印消失無痕。他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間，那麼也就不會在這個世間留下任何痕跡。
看著彼岸緩步移動的背影，曼殊感受到了一種淒涼，甚至感受到了一種悲傷，那種自從彼岸複活之後便隨帶著出現在他身邊的悲傷。自己一直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而今在這漫漫白雪之下，那種悲傷之感是這麼的清晰。
彼岸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
安靜的小鎮，在月色之下安眠，偶爾的蟲鳴點綴著每一個人最香甜的夢境。
看見彼岸一步一步靠近那個村莊，曼殊心中漸漸抓緊。她想起了上一次夢境中的那個村子，想起了至死都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張嫂和農夫，想起那些消失的生命。難道又一次會血流成河？曼殊漸漸覺得很不忍，不想看見那鮮血橫流的場景。但是這隻是一個夢，她沒有能力去阻止。
“冬天的蟲子在樹洞裏，暖暖的葉子是它們的被子，美麗的星星掛在天上，藏著無數顆會眨眼睛的鑽石……”漸漸走近小鎮，漸漸的聽見輕緩的聲音溫柔的唱著安眠歌曲，曼殊覺得即使是在夢中，自己又有了睡意。
哐當——
彼岸似乎永遠不知道溫柔為何物，直接的一劍劈開了那扇木門，劍氣肆掠，差一點將屋中正在哄著小孫子睡覺的老人劈成兩半。走在劍氣劈開的道路上，彼岸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自在。老人看著忽然裂開的房屋，睿智的雙眼很平靜的望著一步步走進的彼岸，充滿褶皺的雙手依然盡職盡責的輕輕的抖動著懷裏被剛才門碎裂的時候驚醒的小孫子。
彼岸走進房間，目不斜視，卻將整個房間的場景收進眼底。曼殊緊隨而至，看見了被彼岸破壞之後的屋宇。抱著孫子的老奶奶，正平靜的望著彼岸，手中一直安撫著小孫子。聽見聲響後趕過來的老人的兒女，一臉戒備的看著滿身殺氣的彼岸。
“你是什麼人？”終於在這種壓抑緊張的氣氛之下，老人的兒子張口問道，聲音中不自覺的帶著一點點顫抖。
好幾天沒有看見過生命，彼岸眼中漸漸浮現一層微紅。看見那抹紅色，曼殊心中忍不住尖叫，彼岸又要殺人了。
“哇嗚嗚嗚……”清雅秀氣的哭聲在這時候響起，打破了整個房間緊張的氛圍，哭散了彼岸眼中浮現的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