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驚魂
那天晚上的風很涼,時沐笙把車窗開了一條縫,冷風灌了進來,她眯著眼睛,需要讓自己看起來清醒一點。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很慌。
“前麵左拐。”
陸瑾珩開車的方向是往鬧市中去,午夜,原本熱鬧的街道冷清清的,夜涼的極了,風聲便在耳邊撩動著皮膚,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時沐笙握著方向盤,打了個轉兒。
一路上時沐笙都在想陸瑾珩是為了什麼,但是越想,腦袋裏像是有一道巨大的溝壑,靈魂被一根繩子牽著,控製不住的往下墜。
“時湛,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
時沐笙揉了下眉心,遠遠的綴在陸瑾珩的身後。
“你媽媽一心求死,把你托付給了我,而你的爸爸,參加了陸瑾珩組織的尋玉活動,沒有活下來。我知道的就這些,死了很多人,但是其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概不知。”
時沐笙沒有開燈,全神貫注的看著眼前的路,陸瑾珩聰明又謹慎,所以隻能遠遠的跟著。
“我和你知道的一樣多。”
時湛無聲的笑了笑:“我也想知道,秦煙為什麼寧願死在大火裏也不跟我出來,我更想知道,我原本平靜的家庭,為什麼這短短須臾的日子,便天翻地覆。”
往事像一場分崩離析的夢,萬物隨著記憶裂開碎片,每一片都鋒利無比。少年還很年輕,消瘦的軀體,未曆世故的魂魄,難以想象,他到底承受了多少。
才能如此的……
波瀾不驚,泰山崩於麵前而毫不改色。
“我不應該帶你來的。”
時沐笙開玩笑的隨他說著:“作為家長。這個點,你應該在家睡覺。”
“我睡不著。”
時湛舉手投足已然是個大人的樣子,話中也帶了圓滑:“陸瑾珩去淌火海,估計你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所以我要跟著你,秦煙已經死了,沐笙姐——”
他沒有回頭,看著前方漆黑的路,路燈昏暗的光快速掠過他的耳廓尖兒上,有些紅:“所以你務必,好好的活著。”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時沐笙說不出話來了,時湛突然手一顫,吼了一聲:“小心!”
然而已經遲了,時沐笙剛才那片刻的走神,車子瞬間掉了個頭,往路邊衝去,距離護欄隻剩下幾厘米的位置,時湛陡然握住時沐笙的手,硬生生的一扳,長腿跨過去,猛然踩下了油門。
“呲——”
車軲轆擦著地麵,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那聲音尖銳而又劇烈,一顆石子飛到快速轉動的車軲轆上,帶出一連串的火花。
時湛鬆開油門,喊了一聲:“刹車!”
時沐笙瞬間反應過來,慌忙一踩,巨大的衝擊力險些讓車子翻過去,好在後軲轆隻是懸在空中顫了顫,隨後“轟”的一聲,摔了下去。
時沐笙握著方向盤,良久,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車廂裏一時很寂靜,良久,亂七八糟的風聲灌了進來,五感六識重啟,時沐笙才驚魂未定的說:“幸好帶你來了。”
時湛臉色如常,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漣漪都沒有。
“你剛才走神了。”
“陸瑾珩呢?”
時沐笙問。
麵前道路隻寥寥亮起了幾盞路燈,那有限的光明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悄然寂滅。
春夜,微風,時沐笙擦了把頭上的冷汗,自言自語的歎了一口氣:“你看,這人多聰明。”
他許是早就料到後麵有人跟著自己,故意把自己要去的地方繞出了十萬八千裏的路程來。趁人不備。立刻消失。
時湛看著眼前的黑暗:“我知道。”
有時候時沐笙都懷疑時湛的脖子上放著一個微型的電腦,無論再亂七八糟的事情,他都能條理分明的捋出來些頭緒。
時沐笙回頭看了他一眼:“往哪走?”
“我開車吧。”
時湛說:“天黑。”
言下之意,天黑,你開不好。
見識到時湛剛才的本領之後,時沐笙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乖乖的和時湛換了座位,車子平緩的開了起來。
時湛繞了幾個路口,竟然是繞了回去。他平靜的看著路,一言不發,約摸半個小時後,在一家古董店的門口看到了陸瑾珩的車。
“半步多?”
又是這裏。
一看到這個招牌,時沐笙就能想起來臉色蒼白的林蒙。陸瑾珩當初被她捅一刀之後,掉到了海裏,林蒙救了他。但是如今他卻牽扯進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去,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林蒙。
時沐笙打開車門,跳了下來。時湛也要跟著,時沐笙拒絕了:“兩個人沒有一個人輕便。”
時沐笙看了眼半步多門內,黑漆漆的一片,深處隱約亮著光,像是一個巨獸的大口,等待著獵物的侵入。
時湛點點頭,把時沐笙的手機遞了出去:“萬事小心,一旦遇上什麼危險,給……”
他應該是要說“給我打電話”,但是似乎覺得自己鞭長莫及,便改了口:“給陸瑾珩打電話。”
他說的有些嚴肅,時沐笙忍不住輕聲笑了笑,就去見個人,難道還能死了不成?
“放心吧。”
時沐笙接過手機。
她走到門口,深呼一口氣,推開了門。
預料之中的漆黑一片,黑洞洞的,見不到底。時沐笙打開手電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突然,深處傳來“啊”的一聲尖叫。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淒厲嘶啞,像是被一把刀捅進了五髒六腑,狠狠的剜著。
時沐笙驟然被嚇了一跳,立刻貼著牆緊緊的站好。
她關上手電筒,心髒驚魂未定的縮了縮。
“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兩道人影從時沐笙的麵前迅速掠過,“哢啪”一下,按開了燈。
時沐笙立刻往後麵縮了縮,半步多大廳裏燈火通明,深處的走廊裏仍然是一片漆黑,時沐笙就站在那片黑暗中。
兩個人穿著黑西裝,但不知道是從哪找來的歪瓜裂棗,西裝穿在身上,像是嘯天犬披了層麒麟皮,操著一口陝西的方言,和這個古色古香的地方格格不入。
有人問:“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