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現在的沈曼已經沒有了那份雍容優雅,輕狂傲慢的貴婦氣質,臉上也沒有了昔日裏三層,外三層的精致妝容,隻剩下了滿臉的麻木和漠然,還有麵頰上的斑點和眼角的皺紋,人仿佛在一瞬間就老了十歲一樣。
當時鍾睿瑤還是一眼就把她給認了出來,因為她們之間太熟悉了,曾經在一個屋簷下朝夕共對過,無數次地對峙和對視過,那樣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即便沈曼化成了灰,鍾睿瑤也不過忘卻她模樣的。
自從發生了鍾巡艦被劫持的事件後,沈曼,以及陸莎莎和梁宇,就沒了音信。盡管陸淮寧這邊派出諸多人力,進行周密的排查,但依然毫無所獲。時間一長,大家也就把他們幾個人的事情給拋之腦後了。畢竟鍾巡艦平安返回了陸家,沒有收到任何傷害,這就是讓人最滿意的結果了。而沈曼等三人,平日裏在陸家就很沒有口碑,所以她們的消失非但沒有令人懷念,反而讓所有的人產生了如釋重負,天地豁然開朗的感覺。
可是鍾睿瑤卻始終對沈曼等人的去向問題,不能釋懷。倒不是她有多麼惦記著沈曼,而是因為仇恨。
鍾媽媽的含恨故去;自己被逼無奈從陸家出走,遠赴大洋彼岸,獨自產子撫養;再到今天,沈曼三個人又興風作浪,將黑手伸向了鍾巡艦的身上。可以說,這是新仇舊恨疊加到了一處,鍾睿瑤對沈曼的恨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像自己媽媽那麼善良苦命的女人,隱忍堅強,卻沒有善終,在沈曼的汙蔑之下,冤枉死去。而沈曼等人,幹出來這麼多缺德的事情,卻沒有任何的報應,這不由得讓人抱怨老天的不公平,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每次,當她想到,也許沈曼等人正手裏拿著一筆巨額財富,躲到不知名的角落中,盡管已經沒有了在陸家時候那般的風光,卻依然過得逍遙自在,無憂無慮,這樣的場景總是讓她的心中升起了忿然。
可是,她卻沒有能夠想到,自己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和場景下,再度見到了失蹤已久的沈曼。
從沈曼那呈現灰暗和絕望的臉上,還有那如同狗一樣被人牽引的身軀上,鍾睿瑤就已經知道了,沈曼過得非常糟糕,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都經受了巨大的磨難。
“沈曼,你還認得我麼?”她眉頭輕蹙,聲音淡漠地開口詢問。鍾睿瑤的唇角邊顯出了冷笑。
本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問話的聲音雖然輕,但卻清晰地傳到了沈曼的耳朵裏麵。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沈曼是無法忘記的。她的身體就如同踩到了電門上一樣,激靈打了一個冷戰。
沈曼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距離自己僅有幾步之遙的鍾睿瑤。她那幹枯無光的死魚眼睛,此刻才閃過複雜的情緒,而她那青灰色麵容上,也泛起了紅潤。
從某種角度來說,沈曼跟鍾睿瑤之間是關係緊密的家人,但是,此刻沈曼的眼底卻沒有任何喜悅與激動的神采。
遇到誰都可以,為什麼偏偏遇到了鍾睿瑤呢?沈曼嘴唇顫抖,呼吸急促,五官扭曲。
上一次,同鍾睿瑤見麵的時候,她還是赫赫揚揚的陸家女主人,穿金戴銀,錦衣玉食,可是眼下的情景,她的命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地下拍賣會上掛著一個號碼牌子,像是貨物一樣被販賣轉手,又被不同的男人給推倒侮辱、毆打、嗬斥……那些前所未聞的肮髒罪惡,如今卻要她逐一地親身體驗。
而陸莎莎、還有梁宇被人販子給賣到了什麼地方去,她早就不知道了,估計也不會比自己經曆的東西好到哪裏去。
沈曼感覺自己是生不如死,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無盡的煎熬。
落到今天的境地,該埋怨誰?這都是鍾睿瑤母子所一手造成的。
鍾睿瑤返回到陸家,步步緊逼,對自己和陸莎莎的生存空間進行壓榨,而鍾巡艦更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兒,正是他挖坑設陷阱,把自己跟女兒和女婿給賣到了人販子的手中。
現在,鍾睿瑤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親眼見證自己的落魄,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不斷地踐踏自己,就好像一隻貓戲弄老鼠一樣,通過侮辱和耍戲,來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殺人不過頭點地,而鍾睿瑤把自己一家人折磨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得意洋洋地跑過來炫耀,這個惡毒的女人啊。
“我跟你拚了!”沈曼愣了片刻後,瞬間就發瘋了一樣,張著雙臂,朝著鍾睿瑤猛地撲過來。
但是,她忘記了,她並不是個自由身,脖子上麵還有一條鐵鏈子呢。
她這樣突兀狂躁的表現,引起了她的“主人”——那個手裏牽著鐵鏈的男人的不滿。
男人雙眉一皺,手中猛地往回一拉。沈曼就感到脖子被勒的生疼,好像著鐵鏈子是箍到了骨頭裏麵一樣,她一個倒栽蔥,大頭朝下撲倒在地上。
男人把手中的鐵鏈往手臂上一纏,兩步趕過來,抬起腿,狠狠地踩到了沈曼的後背上。
他抬起頭,用凶橫霸道的目光看著鍾睿瑤,甕聲甕氣地問:“你認識她?我告訴你,這個女人可是我花了錢,從拍賣會上拍下來的奴隸。如果你想把她要回去,必須給我賠償。”
鍾睿瑤倒吸了一口冷氣,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過來,她剛才逃離出來的,那棟金碧輝煌,但是有神秘詭異的會所,原來是個地下人口販賣集市。
怨不得,那些人手持武器,圍攻自己的時候,還要特別強調說,如果破相了,價格就會大打折扣。原來,自己在那幫凶徒的眼睛中,並不是個人,不過是一個可以放到拍賣會上去的貨品而已。
連她這樣膽大無畏的人,都不禁心頭冒出寒意。
一時之間,鍾睿瑤呆立在那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