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鍾睿瑤跟鍾巡艦正在屋子中進行母子對話的時候,在樓下,陸青山的書房中,也正進行這一場家庭對話。
但是,屋子中的氛圍顯然不夠和諧,反而充斥著憤怒和對峙。
沈曼癱坐在沙發上,一貫優雅高貴,端莊持重的她,現在麵色慘白,渾身顫抖,麵頰上淚痕四溢,將她精心塗抹的遮瑕霜都給衝刷掉了,平日裏被掩蓋住的眼角紋和褐色斑點全部暴露出來。
梁宇彎腰站在一邊,殷勤地端著水和毛巾,一副深宮禁院侍奉太後老佛爺的奴才相。
而此刻,趾高氣昂、言辭激烈的人正是陸莎莎。
陸莎莎自認為她就是武則天再世,穆桂英重生。文治武功,沒有一樣拿不起來的,沒有一樣是她所不能的。
可是陸家上下沒有人發現她是一塊被埋沒於泥土中的金子,而一談到她,不外乎說她嬌生慣養、寵溺無度。
這都怪奶奶太能活了,今天八十三歲了,還耳不聾眼不花,心裏精明鬼道得跟個老妖精一樣。這都怪自己的母親太搶眼了,每天保養護膚,以五十多歲的年紀卻化妝得跟三十出頭的少婦一樣,還把家裏的每分錢都攥得緊緊的,從來不肯多給自己花銷。
再優秀的人物,沒有她可以表演的舞台,那些天賦和才能又將如何施展呢。
陸莎莎為自己感到了悲歎,她就如同孫悟空一樣,被壓在兩座大山下,永世不得翻身了。
不過今天,這兩座大山,一座沒有在家,另一座卻因為受到了極度的刺激,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
於是給陸莎莎充分表演和施展的機會到了,她決定要以此為契機,在父親麵前上奏一本,將鍾睿瑤和那個小雜種一並從陸家趕走,這樣才算是斬草除根了。
陸莎莎感到自己有理有據,所以說話的聲調格外高昂,氣衝牛鬥。
“爸爸,您不在家,這裏都已經翻天覆地了。一個被陸家趕出門的棄婦,居然帶著來曆不明的孩子,就此登堂入室,大搖大擺地住了進來。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今天居然還敢動手,想要殺人。”她把自己的兩隻袖子一擼,“您的槍呢,給我用下,我要一槍斃了這個不要臉的。”
陸莎莎從來沒有摸過槍,雖然她也曾經入伍,但是在新兵營還沒有住滿三天,就被沈曼利用各種資源,將她給調到了安逸輕鬆的一個文職部門。
但她今天偏要這麼說話,顯得有底氣,也很帥酷,這樣才符合她將門虎女的人物風範。
陸青山也不含糊,從身上把手槍拔了出來,重重地往陸莎莎麵前一摔,冷冷地說:“槍在這裏,你拿去用吧。”
啊?陸莎莎低頭看著那把手槍,頓時懵逼了。
她並不是真的要去殺人,她就是虛張聲勢,要一個範兒。可現在老爸就是這麼耿直性情,女兒說要,就真的給了,她該如何是好?
生平長這麼大,父親對她的要求從來沒有答應得如此痛快過,即便是她要一條裙子,要一件首飾,陸青山都是黑臉拒絕。
今天她說要拿槍殺人,他竟然就給了。
陸莎莎失去了語言和思考的能力,看著那把手槍,腦子裏麵在卡殼,就如同一個戲劇演員上台的時候,麵對著成百上千的觀眾,一張嘴卻發現自己忘詞了。
梁宇在她身後,不僅眉頭一皺。
就特麼陸莎莎這個豬腦子,遇到了問題不說躲遠點,還衝到前麵大顯神威,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他趕緊轉身走過來,將陸莎莎給推到了一邊兒,對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的陸青山說:“爸,您不要生氣。莎莎這個人沒有別的心眼兒,就是孝順,一看到媽媽被鍾睿瑤這麼欺負,她心裏急,所以口不擇言。鍾睿瑤自從帶孩子住進陸家,好端端的一個家就被他們給鬧得烏煙瘴氣的,大哥和奶奶不分青紅皂白,還一味偏袒著她。媽媽跟莎莎一味忍讓,結果,她反倒是越鬧越凶了,今天要不是您及時趕回家,恐怕就跟我們陰陽兩隔了。”
說到了最後,梁宇的聲音中帶著哭音兒。
他畢竟是記者出身,寫文漂亮,這說話也頗有技巧,這麼聽起來比陸莎莎的激憤抱怨,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
當初把鍾睿瑤從陸家給趕走的時候,陸青山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所以梁宇知道,雖然在別的問題上,嶽父並不跟他們三個人保持立場一致,但在懟鍾睿瑤的問題上,他可是戰鬥力十足的。
“我趕鍾睿瑤走,因為那個時候聽說她作風有問題,在外麵同別的男人牽扯不清的,我不能讓陸家名譽受到損失,所以力主把她趕走。”陸青山皺著眉頭,目光幽幽地:“可是我聽說,現在已經有證據,可以表明她是清白的,而且這個證據還是奶奶發現的,是這樣麼?”
他這麼一說,梁宇跟陸莎莎都楞了。老爸才回家門,可是消息卻靈通著呢,如此神速就知道了這個事情。
不用說了,肯定是陸淮寧為了爭取老爸的支持,給鍾睿瑤洗白,所以迫不及待地就講了出去。
“這事……我們不怎麼清楚,詳細情況您還是問奶奶好了。”
梁宇不能否認,也不能承認,所以隻能語意含糊地推了出去。
“爸,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東西是剛才鍾睿瑤差點把媽咪給殺死,你卻有心在這裏說什麼鍾睿瑤洗白的證據,和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好麼?”
陸莎莎不甘心被梁宇推開,重新站到了陸青山的麵前。
“她為什麼要殺你媽咪?”
“誰知道她發什麼瘋,說自己兒子不見了,非逼著我媽交人,交不出來,就要殺人。”陸莎莎很高興父親的思維終於走上了正規。
“那孩子怎麼會不見呢?”
“誰知道他怎麼跑出去的?”陸莎莎把嘴一撇,“那個瘋女人非往媽媽身上賴。”
“唉,就是家的監控攝像壞了一個禮拜,也沒有修好,所以媽咪受到了這樣的冤枉,我們卻拿不出有利的證據來。”梁宇頓足搥胸,懊惱不已的樣子。
其實,他分外開心呢,就是因為這個監控錄像壞掉了,所以他偷偷開車帶鍾巡艦出去的事情,才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