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於無聲處

褚墨和唐潮說商談的內容在逐漸嚴肅,陸筱筱認為自己沒有聽下去的必要。

一來,很多事情她尚不了解前因後果,從中間這麼聽上幾句沒什麼用。二來,直覺告訴她,這種事情越少參與越好,就跟個已知是毒品的東西一樣,摻和越少,活的越久。

許是看出她在想什麼,商談之中兩人讓她可以不聽,找個地方休閑一會兒。

陸筱筱聽了這建議,不過卻是不想繼續待在建築物內部,她想出去看看,重新判定一下那種熟悉的感覺究竟是來自哪裏。

這才剛一走,裏麵交談氣氛稍變。起先一直出於平靜狀態之下的唐潮忽然開口:“褚墨,人已經帶來了,幹脆就讓她一起聽了吧。這會兒再讓人走,是不是顯得多此一舉?”

褚墨道:“人雖然是我帶來的,這裏麵的事卻是不想讓她知道的更多,多知多錯,危險加大。”

“那你又何必帶人來?”

“若是我今天不帶她來,過不了幾天她就會自己來。”提到這個,褚墨雖是麵上神色不變,眼角眉梢卻已然帶著一份無奈。

唐潮挑眉坐了,“看來你們之間多有誤會,不過你這小子也算是情深,我看那小姑娘對你的感情也是不少,那你們這誤會又從何而來?”

“你怎麼知道我們之間有誤會?”褚墨冷哼,對今日唐潮的過分熱情抱有懷疑,“你一向不會對人抱有如此大的興趣,為什麼今天?”

“你還開始懷疑我了?”唐潮嗤笑。

“實話跟你說,我第一次見到這小姑娘的時候都快晚上十點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馬路上,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我當時就想了,她的家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那麼冷的天,就這麼讓她一個人在外頭流浪,當真是配不上家人這個詞。”

“可你見過的流浪者並不少,為什麼單單對她?”褚墨一咬牙,其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偏偏被唐潮剛才的話紮的心疼。

陸筱筱這個傻子當真是冒著嚴寒一個人跑來這裏?那天晚上他逼了她走,當時滿心滿眼都被憤怒填滿,他以為就算是走,以陸筱筱的性子,萬萬不會做出那種傻事。

她一向做事有分寸,絕不會將自己逼得毫無退路。以往那麼多事都過來了,他不曾見到她十成十地付出,更不會覺得她會失魂落魄地站在冷風裏。

唐潮一拍他,“你也別錯估了那小姑娘對你的情誼,有時候還真說不好,你覺得她做不出來的事,還真就發生了。”

褚墨目光冷硬直上,深深地看了唐潮一眼。唐潮跟沒事人似的,眼珠子一轉,“你這麼看我也沒用,誰不是從年輕時候走過來的?我還不比你多好吃就口飯不成?”

調笑扯淡之下已經轉移話題,“這一年時間過得可真快,上一次見麵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呢……”

褚墨眯眼,順著對方的這個話題往下。其實雙方心中皆有隱瞞,如此不約而同的閉口不談反倒是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他還沒提起為什麼會讓陸筱筱來這裏,不隻是讓她來見識一下這麼簡單,最重要的他還想通過這一次的舉動讓唐潮知道陸筱筱在他心裏的分量,這樣的話有朝一日陸筱筱來求,唐潮才會不遺餘力地幫。

至於唐潮在隱瞞些什麼,暫時無法猜出。他雖然麵上親和,可內裏陰鷙詭異不少於這裏的人半分。否則當年斷不能打敗眾多對手做到如今的位置,若說當年褚敖是九犬一獒選出來的,這家夥曾經扳倒的又何止是九個?

這麼多年他不曾聽說唐潮對任何人心軟,他送出去的每一個小黑瓶都是另有深意。以往拿著那小黑瓶來這裏找他的人,往往能讓他收獲更大的利益,換句話說,唐潮不會做不賺錢的買賣。

那麼,陸筱筱手上的那個又算是什麼?很明顯唐潮送出去的時候連陸筱筱的真實身份都不了解,他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若真是心血來潮,這麼多年了來的第一次心血來潮就被陸筱筱給碰上了嗎?未免過於巧合?而唐潮對陸筱筱的態度,也未免過於熱情,這其中必有原因。

目光對接,雙方目中疑惑轉瞬即逝。唐潮打個哈欠,迷蒙著一雙眼朝褚墨插科打諢,“我這個人真的不適合談正事,一談到正事我就想睡覺了。”

褚墨這小子想什麼他當然知道,沒關係,不就是日後鼎力相助麼?若說見到陸筱筱本尊之前,他尚且有些不願,今天見著本人,日後若是陸筱筱相求,又何須褚墨的提醒?

至於他隱瞞的是什麼?其實也並沒有什麼,隻不過那一晚陸筱筱自燈火明亮的大街上走來,眸中神采像極了當年他在泥坑裏見到的那一雙眼。走近了看,就連容貌身形都有著六七分的相似。

所有不同,不過當年那人眼中是更加決絕的瘋狂絕望,垂目而立之時,憐憫同情中尚有難言的悲哀。

而陸筱筱的神色卻是於眸底的瘋狂翻湧出些許絕望,她失落朝人群望去,眼裏也不盡是悲哀淒楚,反倒是帶著倔強的一種孤高。

他蹲在暗處,分明又在她的那一雙眼裏看到了隱藏於底的陰鷙冷漠,當時心中動容,就覺得這小姑娘絕不是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裏。

他在這暗街這麼多年,也從沒覺得有哪個人與自己有緣。可見著陸筱筱,忽然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跟從本心地便將手裏的東西送了出去,並且一直在等陸筱筱來。

沒想到今天來了,還是和褚墨一起來。這其中有多少機緣因果他尚且不知道,隱約裏覺得這不是巧合。

恍惚間又想起當年故人的話,“人生在世,你信不信命?”

當時他不過跪地乞討的真實乞丐,從沒考慮過要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那故人苦笑,自嘲一般說道,她自己想不清楚才會見誰都問,用不著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計較。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很多記憶都磨滅不見,這個問題反倒是更加的清晰起來。

若是有人再問,唐潮想他應該知道怎麼回答。隻不過過了這麼多年,生活裏來來去去不少人,再沒人問到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