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樂生抱著手看向站在眼前的人，“這位先生，裏麵正在進行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進去打擾。”
他打量著眼前的人，對方口中還叼著一根煙，煙頭明明滅滅的閃著，正如他的眼睛深處，明明滅滅。
對方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方樂生掀眉，“我知道，這個區暗地裏的老大，掌握著無數人生殺大權的人。”他說著一轉眼，“你是老貓。”
“你知道還敢攔著我？”老貓問，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他看似平平和和地堵在這裏，實則眸中暗藏機鋒。
方樂生道：“我說過，裏麵是我們自己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你說你們？”老貓眯起眼睛，好奇地湊近方樂生的臉，“你跟褚墨認識？”
“我和褚墨是朋友。”方樂生道，他始終不卑不亢地看著老貓的臉，端詳著他的模樣。按照褚墨的意思，眼前的這人很可能就是他的父親。
父親麼？想想就覺得好笑，在這種異國他鄉，一個陌生到第一次見麵的人會是他的父親嗎？
方樂生眯起眼睛，習慣性地曲起手指，抻在下巴上。
老貓忽然身體一顫，這個動作實在太過熟悉。他看過無數人做這個動作，隻有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做的跟他印象中那人做的極為相似。
“你……”老貓彎腰離他更近，仔細端詳方樂生的五官。
方樂生嘴角一扯，“我聽說你有收藏女人五官的癖好，可惜我是個男人。”
老貓道：“女人不是最重要的選擇標準，最重要的標準是要有我看得上的五官。”
“那你是看上我了？”方樂生問，抬眼正對上老貓的眼，“人都沒了，你收藏這些還有什麼用？”
老貓的臉色一下子暗沉下來，“那個小丫頭都告訴你了？”
“那又怎樣？”
“你叫什麼名字？”老貓問，心裏有一個小小的希冀。從褚墨說方婷的故人已經有了消息，他就開始關注褚墨身邊的人。
如今在這裏遇到的這個年輕人，他相貌之中與方婷有著幾分相似，神態動作更是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樂生看著他，“我姓方，方樂生。”
他話音剛落，老貓的身體又是一僵。他此刻有些難以置信，試探性地問：“你跟方婷是什麼關係？”
方樂生眯著眼，不著急回答。他越是不著急，老貓這一邊就越是著急。他向前探著身子，“年輕人，你回答我的問題。”
“不巧，正是家母。”
老貓口中的煙掉落在地，幾乎站立不住。這消息猶如一個炸彈，炸的他腦子發蒙。
以前總是想著什麼時候能見麵，這一下冷不丁地見著了，反而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怎麼做。
方樂生看著他，“不知道你問我的母親，是什麼原因？”他明知故問，要看老貓的反應。
老貓心裏掀起無數的風浪，麵上的架子險些端不住。他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方樂生，我……”
方樂生眉一挑，你什麼？
“我是你母親的故人。”老貓道，一下子收了進去的心思。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方樂生，喃喃道：“我是你母親的故人。”
“這樣啊……”方樂生道：“我母親去世的早，沒跟我提起過多少故人，所以……我並不知道你。”
話說得很正常，對老貓而言卻是句句誅心。他此刻麵前的人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兒子，可他們現在像是陌生人一樣的說話。
他甚至不敢問方樂生的具體情況，他的父親、他的童年、他的腿，他這些年來是怎麼過得……
老貓在方樂生麵前蹲下了，這是他來到美國後的第一次，不是為了戲耍人，而是為了輕聲細語的交流，放下自己的身段，在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麵前蹲下了。
老貓的小弟們不敢作聲，他們一向習慣自己老大的神經質。隻是這一次好像是有些不同，要說是哪裏不同，又有些說不出來。
跟著老貓一起來的人中有宋延平，宋延平此刻正眯著眼，遙遙看著門前的老貓和方樂生。
宋延平摸不清現在是什麼情況，他捏緊了拳頭，目光穿過兩人看向建築物裏麵。他想進去，裏麵有他痛恨的人。
他對小馬使個眼色，小馬貼了上來，“老大，什麼情況？”
宋延平貼著他的耳朵言語幾聲，小馬一連串地點頭，轉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此刻的老貓聲音輕柔，“你母親真的沒有提起過我？”
方樂生搖頭，他剛開始也覺得震驚。這位傳說中叱吒風雲的人物居然就在自己麵前蹲下了，可轉念一想，再怎麼叱吒風雲，也是一個尋常的父親。在麵對親情之前，依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方樂生道：“既然你和我母親是故人，我他日定會登門造訪，好好敘舊。”他本意將老貓打發走，沒想到老貓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現在吧，我們兩個好好敘敘舊。”
“現在不行”方樂生道，“我現在有自己的任務，我的好兄弟褚墨就在裏麵，我必須保證不會有外人進去攪局。”
這句話似乎正中老貓下懷，老貓道：“這麼嚴肅認真的任務，你一個人未必能完成，這樣吧，我幫你怎麼樣？”
“幫我？”方樂生眉梢一挑，“你怎麼幫我？你帶著這麼多人來，最開始的目的可不是幫我吧。”
老貓原地蹲著，從兜裏摸出一包煙，點個火抽起來了，“最開始是最開始，現在是現在。我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你啊。”
他說著又探向自己兜裏，拿出一盒煙，打開煙盒遞到了方樂生麵前，“年輕人，來一根？上好的煙草，我找人從國內帶來的。”
方樂生沒接，老貓的手就伸在半空中。要是一般人，肯定會覺得這個動作很是尷尬，可老貓不是一般人，他看了方樂生一眼，直接將煙塞進他的手裏。
“不抽也拿著吧，這是規矩。遞出去的煙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他剛說完，方樂生手掌攤開，潔白的掌心裏安安靜靜地躺著老貓的那根煙。方樂生認識這種煙，上好的軟中華，在國內抽的人不少。
方樂生道：“我以為你更喜歡的是雪茄。”在國外待久了的人，大多會愛上國外的煙草，老貓在這裏待了這麼久，竟然還愛抽中華，也算是長情了。
老貓噴出完美的煙圈，緩緩道：“這就是個喜好，最初喜歡的是什麼，這一輩子都改不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