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生命逝去

次日清晨,顧晟睿孤身一人上了山,他沒有帶上兩涼夏,涼夏也並沒有想要跟著,因為他們都知道,白鷺在和顧晟睿一起的最後日子裏,是最不喜歡涼夏的。如果不是她的出現,她可能永遠都會是顧晟睿身邊那個不染塵埃,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妹妹。但是因為有了涼夏,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她變得不同,最終才會離開了這紛擾的世界。

涼夏對此深感愧疚,她不希望白鷺就算死了還要看著她和顧晟睿一起去看她時候的場景。

顧晟睿沿著山路走了兩個小時,才終於到達了白鷺所在的地點。彼時盛夏,山頂上的樹木鬱鬱蔥蔥,時而有鳥兒嘰嘰喳喳鳴叫著,整個山林中充滿了寧靜的氣息,到處散發著清幽的香氣,那是山野中才有的芬芳。他麵色凝重地爬上了山頭,突然想起了從前他們在一起時候的場景。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顧晟睿真的是因為這個好看的妹妹太乖巧了,所以才會心生出一種保護欲,他將所有和自己妹妹小澤長得像的姑娘都保護的很好,這其中就包括有安靜氣息,澄澈目光的白鷺。

白鷺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沒有顯赫的家室,也不像是姑娘一樣喜歡梳妝打扮,穿名牌、化濃妝,拚品牌。更多的時候,她都喜歡擺弄花草,喜歡畫一些藝術氣息濃厚的畫,她像是從《紅樓夢》中走出來的多愁善感的林妹妹。

顧晟睿一直都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將這個妹妹保護的很好,但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讓這個妹妹受傷,更沒有想到,這個妹妹最終的結局竟然是這樣的。

身懷重病,放棄治療。想來在知道病情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預見死亡了吧。用十年的時間與自然親近,放下愁苦,一心向佛,心如止水。這一切都做到了的時候,便也就能真的看透生死了,她看透了,所以放開了。但是顧晟睿放不下,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來接她回去過,是因為尊重。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想要接她回去的想法。

事實變遷,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們終於橫亙了生死,無力回天,哪怕付出一切也沒有辦法扭轉局勢了。

白鷺是前一天死去的,她生前的時候住過的地方異常簡陋,簡陋到隻有一麵鏡子,隻有一個水盆,一個暖瓶,以及一床被褥。顧晟睿站在她的門外,思緒萬千,多少年來,就因為不再打擾,就因為希望她能夠過自己喜歡的日子,所以他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過他的生活裏,不打擾,是他最後的溫柔了。

但是如今,站在她生活過的地方,顧晟睿承認,他還是後悔了,後悔自己不早點來看一眼,如果他來了,一定會不忍心將她帶回去,那樣也不至於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她還不到三十歲呀。

顧晟睿坐在了白鷺的床邊,主持師太從旁解釋著:“她生前最後的日子仍然是開心的,隻是囑托我們說,最後一定要找到您,她還給您留下了一封信。”言罷,她雙手呈上了那封信。

從前的日子,人們沒有這麼多現金的設備的時候,都是靠著信件來表達自己所想的,就像是現在,他看到的這東西一樣。他知道,打開信件的時候,對方一定寫著一句話:“見字如麵”,從前這是一句表達思念的話語,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一個還活著,另外一個已經死去了,這句話已經不是那個韻味了我,透著無法言說的薄涼。

顧晟睿展開信件,上頭寫著:“阿睿,見字如麵,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了,是不是字跡看上去有些難看了?嗬嗬,不過這些無所謂的,我表達的情感並沒有因為病痛而變得虛弱。首先要對你說一聲謝謝,你是我曾經歲月中的陽光,我以為我是不能沒有你的,那樣就好像失去了太陽,沒有太陽的人生該是怎樣的寒冷和陰暗呢?就是因為這樣病態的思想,才會有了後麵那些讓人尷尬的事情。後麵,我要告訴你的是:對不起,即便是最後的時光,還是任性的讓你這個哥哥最後一個知道消息。但是,算是我的最後一次自私吧,我如你一般,隻是不希望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他人罷了。後來的時候,我曾經暗中觀察過你的新聞,知道你終於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小時候的那個隻知道緋聞滿天飛的小子,終於長大了,我為你高興,會繼續為你們祈福。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會比你先離開,所以倒也釋然,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難過。隻是有些後悔,當初不如不上山,即便是最後的三年,哪怕是三個月,都應該和你們在一起,享受那樣的人生。但是怪我自己不堅強,見不得那麼多的恩愛非常。最後,阿睿,一定要將我的骨灰撒入大海,魂魄回歸到海洋中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我想有一天成為海中的女兒,忘卻過往,重新開始。”

一滴淚砸在紙頁上,顧晟睿伸手擦拭掉眼角的淚珠,繼續朝後看去。

然後越來越少的字牽動著他的心,這是她最後和自己說的話了,最後的最後,終於知道,有些東西是越來越少的,像是現在的字一樣,看完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阿睿,我用餘生祈禱,希望下一世你你能夠比這一世還幸福,仍舊有能夠碰到自己真愛的運氣,隻是,下輩子,讓我做你真正的妹妹吧,像是一個哥哥一樣的好好疼愛我,別再讓我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白鷺。顧晟睿親啟。”

顧晟睿,一個大男人,他忍耐了一路,告訴自己不要哭,千萬不要哭。但是,在最後的這個時候,坐在白鷺生活過的這張床上,他還是哭了,哭作一團,像是一個丟失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從前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哭泣,是因為知道大家盡管不在一起,但是仍舊各自安好,沒有生活不愉快。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來玩了,他們再也不能相見。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顧晟睿繼續不遺餘力地幫助她在她的會場內舉辦各種各樣的活動,以此刷新知名度,再也不能無聊的時候去她那裏坐一會兒,和她喝茶,與她說笑。

生命太可怕了,就好像是突然之間,昨天她還是那個喜歡純白色的妹妹,但是今天,她已經徹徹底底的離開了。

他突然害怕了,很久沒有人在自己麵前死去了,很久沒有人如同這樣一般在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

安穩的日子過了太久了,經曆了冉菁華的事件之後,他曾經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就能保護好所有想要保護的人,但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