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轉瞬之間便來到了漫天飄雪的極寒之地,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他似在那一片片雪花中瞧見了他同鳳樂菱在這裏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至此,她抱著他如何都不肯鬆手。
一邊咽口水一邊等他烤魚。
想教他滑冰卻不小心摔倒,最後壓在他身上。
那個她不曉得的吻。
她在月色下為他跳《鳳求凰》,他在月色下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發現他活了十四餘萬年卻似都抵不過同她在一起的這半個月。
很多時候他都有一種感覺,好像從曉得喜歡她之後,她便成了他的餘生。
想到什麼,心口隱隱發澀,給玉清山上的玉隱傳天書:倘若你喜歡一個人,她卻喜歡另一個人,而你又不能將她喜歡的那個人拉來揍一頓,但不揍又覺得心裏難受,要如何呢?
碧晨宮外正在侍弄花草的玉隱瞧見這段字後愣了愣,他家天尊這是在說繞口令麼?
他將那句子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才明白是什麼意思。
且自上次他家天尊為了問他一個問題大半夜地將他叫醒後,他忽然覺得自己如今的角色更像是他家天尊的情感顧問,而能做他家天尊的感情顧問,他覺得特別自豪。
所以再見到他家天尊的天書便更加盡職盡責起來,他放下手中的剪刀,摸著下巴認真琢磨,琢磨了好一會兒拋回去一個問句:倘若你真的喜歡一個人,那你必然想讓她幸福快樂,且看見她幸福快樂自己便也覺得幸福快樂,對不對?
無名:自然。
玉隱:那她既然喜歡另一個人,同那個人在一起便覺得幸福快樂,這不就夠了麼?
無名盯著冰麵上的字微微凝眉,半晌後:倘若我喜歡一個人,為何不是由我來給她幸福快樂,還要別人給呢?
玉隱啞然了片刻,回:可倘若給不了或者無法給呢?
無名眉頭凝得更深,默了許久:我有的都會給她,沒有的會想辦法給她,她若覺得還不夠我便努力地給她更多,隻要她想。如此,她還會覺得不快樂幸福麼?
玉隱瞧著這幾句話,心頭一怔,他怎麼覺得他家天尊這回是動真格的了呢,這般深情的話,他看了都覺得感動!
能被他家天尊喜歡可真幸福啊。
搞得他都想去風月場裏經曆一回了。
可他家天尊到底是頭一回談情說愛,他大概還不曉得這世界上存在那樣一種情況:你給了她很多,可都不是她想要的,那可怎麼辦呢?
無名看著這個問題忽然想通了,不是她想要的他就變成她想要的,連他自己也變成她想要的。
不過他卻沒再同玉隱說,而是回了這樣一句話:在玉清山上種一千顆梧桐樹,要手動挖坑,手動栽植。
玉隱看到瞬間嚇呆,欲哭無淚。
他不就是多假想了幾種可能嘛,又不是真的說他家天尊會遇到那樣的情況,他家天尊至於這樣麼?
且他作為一個專業的感情顧問難道不應該將方方麵麵的問題都考慮到麼?
他真心覺得他沒做錯,可……可他還是要挖一千個坑,種一千棵樹,且想到上回他搬了五百塊石頭,胳膊整整一個月都抬不起來,他就默默想哭。
至於為何是梧桐樹,用腳趾頭想想也曉得了,他家天尊有異性沒人性!
不對,他家天尊本來就沒人性,有了異性之後就更加沒人性了!
他這想法一落,天空中飄來五個字:再加一千棵。
玉隱淚奔,趕緊給他家天尊回過去:玉隱曉得錯了,真的,求原諒。
但他發現他的天書傳不過去了……
他家天尊竟拒收了他的消息,或者說他家天尊竟用靈力屏蔽了他的天書!
要不要這樣啊,玉隱默默抬頭仰望天空,將快要哭出來的眼淚憋回去,默默告訴自己五個字,且活且堅強。
無名走後,鳳樂菱很難過,總覺得心裏空空的,她想填滿它。
她忽然想起在話本子上看到過的一句話:胃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難過的時候將胃填滿便也就不會覺得那麼難過了。
她立馬跑到廚房煮了一大鍋麵,且立下雄心要將這一大鍋麵都吃完!
可吃第一口的時候,她實在是被自己的廚藝驚嚇到了,繼甜得發膩的肉幹之後,她穩定發揮地創造了這鍋鹹的發苦的麵。
雖然真的太難吃,但好歹是食物,好歹能把胃填滿不是?
鳳樂菱硬著頭皮往嘴裏塞,吃一口麵喝一杯茶,半碗麵下去她已經開始打嗝了,不管怎麼樣胃是滿了。
可,可為何她還是覺得很難過呢?
難道是她吃得不夠飽?
這想法一落她立馬又打了個嗝,但她還是很固執得將筷子拿起來,正準備再往裏填些,屋子裏響起了一個腳步聲。
她抬頭瞧了一眼是天尊,但也隻是抬頭瞧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準備吃自己的麵。
無名稍稍愣了下,活了十四餘萬載,第一次被無視,還是被她。
他坐在她對麵,瞧著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鳳樂菱,低低道,“我很難過。”
鳳樂菱的筷子一頓,她想說她也很難過。
她掙紮了片刻,也隻是片刻,便沒出息地覺得天尊的難過比她的難過要重要些,便抬頭關切地問他一句,“發生了什麼事麼?”
無名輕“嗯”一聲,“嗯,發生了一些事。”
鳳樂菱安安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無名的眸子鎖在她身上,淡淡地帶著些不可察覺的憂傷,半晌後他張口,語氣清淺如常,“我同你師父下棋,輸給他了。”
鳳樂菱有些詫異他會輸棋給她師父,但勝敗乃兵家常事,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客觀因素所以輸了。
可她看著他一派平靜的麵容,實在沒覺出他有多難過來,但天尊同她說過,他很敏感很脆弱,可能……可能每個人難過的表現都不大相同吧。
鳳樂菱將自己的碗往他那邊推了推,“我聽說難過的時候將胃填滿就不會那麼難過了,你要吃麼?”
說完忽然想到那是自己吃過的麵,且她煮的麵實在難吃,便又趕緊撈了回來,“那個,我,要不我重新去給你做一些吧。”
她保證不會再加那麼多鹽了。
無名的思緒卻停在她上一句話中,心口怔了怔,她說難過的時候吃飽便不會那般難過了,她吃麵是因為難過麼?她為何難過呢?
這些他都無從曉得,或許隻是他想多了罷。
鳳樂菱起身正準備去重新煮麵,無名卻大手一伸將她手裏的碗拿到了自己跟前,“不用了,我吃這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