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原來他喜歡她

軟塌上的人已進入夢鄉,無名卻再無一絲睡意。

起身下床,走到鳳樂菱跟前,幫她將蒙在頭上的被子拉下來些,瞧著她,眉頭漸漸凝起。

半晌走出屋子,坐於院裏的那顆菩提樹下,天上烏雲蔽月,星光慘淡,他憶起那日,也是在這裏,他問她是不是很喜歡那小天孫,她說喜歡啊,語氣甚是輕快。

對別人說他,卻是不喜歡,不會喜歡,不可能喜歡。

這樣一對比,原本就有些發悶的胸口似生出一根刺來,他緩緩觸上那裏,眼睛裏浮上些疑惑和困頓。

玉清山上。

睡得正香的玉隱,身上的被子忽然被一道靈力拉開,因他有裸睡的喜好,沒多大一會兒他便涼得渾身一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發現自己身上光溜溜的,趕緊拉住被子,按在胸前,隨即很是氣憤地揚著嗓門大喊,“誰?不要鬼鬼祟祟的。”

有本事站出來,看他不好好收拾他!

居然妄想偷窺他美好的肉體!

屋子裏卻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他,就在他以為其實是他自己將被子踢開的時候,空中忽然顯出一行字:

倘若一個人說不喜歡你,卻喜歡另一個人,你會很想將那人拉過來揍一頓麼?

玉隱懵了懵,反應過來後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大半夜的,他家天尊為了問他這麼一個破問題居然……

吸氣,呼氣,忍。

平靜下來後他回他家天尊,“要分幾種情況:倘若我方巧討厭那人,他不喜歡我,卻喜歡別人,我巴不得呢;倘若我對他既不討厭也談不上喜歡,那他喜歡誰又同我有什麼關係。”

他停了停,“當然除了以上兩種,還有另外一種情況。就是倘若我喜歡那人,在意那人,將他看得很重要,他若說不喜歡我,我定然很傷心難過,倘若再得知他不喜歡我卻甚是喜歡另一個人,那我定然是想將那人拉過來揍一頓的。”

他想到什麼,又補充,“揍歸揍,但千萬不能叫我喜歡在意的那個人知道,不然他怕是會為了那人同我絕交。”

玉隱的這段話信息量著實有點大,無名盯著看了好半晌,有什麼東西在靈台一點點清明起來,原來……

他會這般失落介懷,甚至生出想將那小天孫拉過來揍一頓的想法,是因為喜歡她,在意她,將她看得很重。

喜歡。

他喜歡她。

這叫無名稍稍詫異。

他從在大鵬精一族遇見她,從瞧見她對饕餮用鳳火陽炎那一刻開始,他便決定要對她好,要盡自己所能叫她快樂無憂。

因她是叫他重生又給了他名字的人。

世人都曉得他是父神嫡子,尊貴無雙。

曉得他於六萬年前,手起劍落間便斬殺了混沌惡靈,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卻沒有人知道六萬年之前他度過的是怎樣難捱的日子。

那近七萬餘個歲月,每度過一天便愈加絕望,絕望到他曾想過要自我毀滅。

他們忘了他不僅是父神嫡子,也是太元聖母的兒子。

他娘親太元聖母生於混沌未開之時,由混沌之靈所化,其中混有天地間的汙濁之氣(混沌惡靈),為了將體內的汙濁之氣排出體外,她孕育了他。

整整三年,他在她腹中的三年裏,每日每夜就是為了吸收她體內的濁氣。

他生來就是她淨化仙靈的一個工具。

濁氣排盡,誕生之時,便也是他被丟棄在靈犀山之日。

大概終是有那麼一絲不忍,她沒有直接要他的性命,而是讓他自生自滅。

那時的七萬餘個歲月他總是在想,倘若他不是父神的血脈,倘若他體內沒有傳承著父神之靈,他怕是無法抵禦體內濁氣的吞噬,更加不能在靈犀山各路妖魔鬼怪的覬覦下苟延殘喘了七萬餘年。

他都不曉得他那個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

當然,也有熬不下去的時候。

他體內的濁氣一天天餐食著他的血骨和靈識,有時他竟無法控製自己,他感覺自己雖然活著卻正一點點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可怕的魔鬼。

他身體裏到底流著父神的血。

他不允許自己變成一個魔鬼,絕不。

他別無選擇,隻能跳進靈犀山,那裏是無盡的地心之火。

傳說地心之火可灼燒一切生靈。

他想同體內的濁氣比一比,誰能活到最後。

他在裏麵足足被灼燒了七七四十九天,體內的濁氣才堪堪被淬盡,但他也仙靈大損,虛弱得再也無法出來。

那個時候,他以為他要死了。死在這靈犀山的地心之火中。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地心中緩緩升出一隻火球,那火球極為活潑,在他身上跳來跳去,將他快要喪失殆盡的意識都喚回了些。

他撐起眼皮瞧它,那火球裏露出一雙大眼睛盯著他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似在觀察他。

半晌後它撞進他懷裏,此後便有源源不斷的靈力灌進他體內,那靈力渾厚純正,他漸漸恢複了過來,那火球的仙息卻慢慢減弱,最後竟再也撐不住般地墜了下去。

好在他長臂一撈便將它撈了回來。

他將它帶出靈犀山,它醒過來後,竟會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甚是好聽。

它一晃一晃地懸在他眼前,同他說,“你真好看。”

他愣了愣,不曉得該怎麼接她的話茬。

她又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他又不曉得該怎麼接。

因從沒有人為他取過名字。

可它救了他,倘若他再不同它講話便有些說不過去,他默了默,吐出兩個字來,“無名”

沒有名字的意思,她卻理解成了他的名字叫作無名,隨即在他胸口蹭了蹭,軟糯的聲音響起,“無名,抱抱。”

他怔住,他有了名字,叫無名。

“抱抱,抱抱嘛。”她朝他撒嬌一般。

他覺得他的一顆心都跟著這聲音化了。

他去抱它,它卻忽然消失了。

再次重逢,他沒有從她那張叫人無法不驚豔的臉上認出她來,可她召出鳳火陽炎的那一瞬,他便曉得,她就是它。

之後所做的種種,都源於他想對她好,且他覺得這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